第30章 狂想篇（05-08）
（05）邪
我有一种感觉，某些时候，我管不住自己想要做某件事。明明心里知道，做了这件事对自己没有好处甚至还会产生相当严重的副作用。但是我就是忍不住要去做。
质问自己：我想做一个怎样的人？
这是一个很可笑的问题。如果放在平时，我绝对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这样想，只会让自己痛苦。
但是此时此刻，我抑制不住内心那股冲动，就想在所有人面前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可以被轻视的角色。我忍不住在心底质问自己：我如何度过这一生？
或碌碌无为，或轰轰烈烈，人生总有让我感到期待的地方。平凡的人生未必就是失败，但是谁又不渴望展翅翱翔的爽快呢？
姜教授走下讲台，正好从我身边经过。
我没有往后退，强忍住排山倒海一般的压迫感，反而向前半步。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姜教授嘴角含着笑，这应该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由内而外的展现。
我立刻退了下来。并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进攻型的举动，反而是因为他的那种泰然自若
姜教授经过我面前的时候，还礼貌地向我点了点头，说了两个字：“谢谢。”
他在感谢我。但是我此时内心中反倒对他充满感激，因为他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理体验。我人生第一次像是被打开的可乐瓶一样，不断地向外冒碳酸。
我没敢回应他。事后我才觉察出自己的无礼，但是这并不是我有意的，相反，我非常想感谢他来着。可惜这一瞬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我脑海上空仿佛划过一颗流星，我刚想告诉别人，快看，是流星！结果流星已经消失了，终究没法证明。
这种遗憾，太深邃太深邃了，让我印象极其深刻。
之前说了，有时候，我会像是中了邪一样，不顾一切的去做某件看上去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此刻又犯病了！我只想告诉他，我感激他。
可能是上天注定，讲台上的工作人员忽然叫起来：“姜教授，你的笔忘拿了。”
姜教授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我立即反应过来，冲上演讲台，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那支精美的签字笔，然后冲到姜教授面前，紧张的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将笔递给他。
他又说了一声：“谢谢。”
我满足地笑了笑。
我突然无法抑制地问出了一个很蠢的问题：“我想读书，可以吗？”
姜教授似乎也被我的这个问题难住了。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不置可否地递给我一张纸单，说：“这个可能对你有用处。”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张宣传单，标题写着：欢迎加入新我读书会。标题下方有一个联系电话和一个微信公众号的二维码。
我真是中邪了，居然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
我急忙收好纸单。
再抬头的时候，姜教授已经被一群人簇拥着向大厅门外走去。
（06）痒
自从那天之后，我心里就像长了一个痒痒包。
一想起姜教授给我的那张宣传单，我就跃跃欲试。但是转念一想，我真有资格参加读书会吗？
后来没过几天，我患上一种病症，不留意的时候，我的胸口就会发痒。隔着粗硬的工作服，更本挠不到，又不好敞开衣襟，有碍观瞻。
周末的轮休的时候，我特意去了一趟药铺，买了一罐止痒的软膏，回来就擦在胸口，结果也没有什么用处，该痒还是痒。
这样我十分难受。
转眼到了周一，在值班的时候，我随口跟王头儿说起这件事。王头儿是我们门卫的副队长，年纪有些大了，满脸褶子，头发花白，身材精瘦，一双眸子烁烁放光，看上去就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人。
王头儿听我说完，撇撇嘴，说：“你是有什么心事儿吧？”
我一听，愣了愣，说：“还真是……”
然后我将那张宣传单的事情跟他说了。
王头儿一笑，说：“那有什么好害怕的？去，报个名！说不定改明儿你还真成了大学生。”
他这是玩笑话。
我摇摇头，不置可否，胸口又痒起来。我赶紧回到门卫室，躲进里屋，擦了一遍止痒软膏。
（07）新闻
闲着没事儿干的时候，我掏出手机刷新闻。
有一则新闻让我眼前一亮。说是南方有一个小县城的副县长即将被提拔到市委工作。我一看那人年纪，比我还小一岁。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又细看来，那人原来是某名校的高材生，博士学位，据说情商也相当高。
我想我这辈子是不可能跟人家比的咯。
沮丧之余，倒也无所谓了。毕竟我也没想过当什么大官。
不过这则新闻倒是提醒我了，多读书终究能有更多机会出人头地。
我不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但是我自己觉得，很多人最开始勤奋苦读，可能都是因为想要出人头地吧。
我也听说有少部分人，他们读书完全就是为了享受读书本身带给他们的乐趣。可惜我现在还体会不到这个境界。
在我的印象里，读书就是出人头地的一种手段。
这个想法让我心血澎湃了好一阵，我又拿出姜教授送给我的那张宣传单反复查阅。
这时候，王头儿笑呵呵地走进来，冲我说道：“还想着读书会的事儿呢？”
我有些不甘心地将宣传单收起来，放回到抽屉里面，压在一本破旧的棕色日记本下面。
王头儿用打趣的口吻说：“小子，好好干工作，比什么都强。有空看看书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是要分清个主次。”
我突然倔强起来，说：“现在考大学不限制年龄。”
王头儿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转了一圈就出去巡逻了。
我有些担心，我的话是不是得罪他了？
王头儿可是副队长，听说跟校里某位领导还沾着点儿亲戚，我可得罪不起。想到这里，我有些后悔，不该顶撞他的。
（08）脆
我不是完全没有读过书。
多年前为了研究股票，我花了不少时间研究过一本经济学著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唯一记得的一个词儿：机会成本。
举个例子，您的面前有一碗面，和一百万钞票，只能选一样。您已经饿了三天，而且还不知道下顿饭是什么时候。您是选面呢，还是选钱？
老实说，绝大多数身临其境的人可能都会选食物，也不排除有部分人坚决要选钞票的。
选择食物所要面临的挑战，是克服内心中对金钱的贪婪。
选择钞票，就要面临饿死的危险。
有一句人尽皆知的名言：两害相权，取其轻也。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儿。
下午接到老家的一个电话，有一位多年不见的七婶儿给我说了一位女朋友。女方是老家隔壁乡镇包装厂的工人。说是让我抽空回老家看看。
我老妈也打来电话：“你这么大年纪了，该安个家了。”
这个问题我不是没考虑过。家里父母一直都挺着急的。
但是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在这件事上一直都比犹豫，甚至认真考虑过单身一辈子。
因为一旦我选择了一个固定的对象，就不知道自己将会错过什么。所以我拒绝做出选择。这么说起来，我还是个潜在的渣男。
可能，我心里还有期望吧？
但是这种期望，既隐蔽，有脆弱，一旦被人戳破，就会血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