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村（10）
收音机内发出一个阴冷低沉的声音，混杂着电流的噪音：“今天，要跟大家分享的是屠夫张三的故事。”
九十多年前，那是一个动乱的年代。江村南面有一座屠宰场，张三就是屠宰场的一名屠夫。一夜，张三独自加班，工作到很晚，一身血污。闪烁不定的油灯照不亮肮脏的工作间的每一个角落，很多墙角黑黝黝的，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时隐时现。
不知哪里跑来一只黑猫，贴在张三脚下，不愿离开。张三冷笑着一脚将黑猫踢开，无情地说：“畜牲，不怕我宰了你？”黑猫应该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又爬回来，蹲在张三脚下，仿佛就是故意让他狠狠踹上一脚似的。原来黑猫是在舔舐他雨靴上的血渍。
黑猫软绵绵的叫了两声。
张三举起剁骨头的钢刀，任由这小畜生胡作非为，手起刀落继续自己的工作。斩断猪骨头时发出的“砰砰”声，也没有惊吓到它。黑猫似乎很笃定，张三不会伤害它。
从此以后，每当张三独自深夜加班，这只黑猫就会跑过来偷腥吃。小半年未有异样。
忽有一日，张三因病旷工，躺在家中的床上小憩。
恍惚之中望见一位黑衣女子，款款而来，走进一些发现那黑衣女子身姿柔软，相貌俏丽。她说话的时候很温柔，轻声细语，语气关切：“你怎么病啦？”
张三也不来不及多想自己家中为何突然出现一位陌生女子，直觉她气若幽兰肤白貌美更像是一位相识很多久的知己。张三想要起身答话，就觉得身子特别沉，像是被一块花岗岩压在胸口一般动弹不得。他又想回句话，但是嘴巴半张着好久说不出一个字儿来。整个人就像是魔怔了。
黑衣女子却并没有表现出意欲不利于他的举动，反倒是十分体贴地说：“我给你带了一些良药，吃了就没事儿了。”张三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不认识的药物不敢乱吃。但是他的身子动弹不得，嘴巴张开之后就再没有合上，只能任人摆布。
黑衣女子很轻松地就将那一剂良药喂进他嘴里，然后等着药物一点儿一点儿缓慢融化，随着唾液逐渐被张三吞进肚子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起身离去。
刚开始喂药的时候，张三只觉满嘴腥臭说不出的恶心，但很快之后，腥臭味儿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澈凉爽的感觉。待那黑衣女子离去之后，张三很快就沉沉睡去了，仿佛就是鼻子上趴着一只瞌睡虫一样，这一觉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晨天光大亮，张三一觉醒来只觉得身体十分舒适轻盈，病症显然已经大好了。这让他很惊讶，又很高兴。回想起昨夜那位女子，他确实不记得她是谁，不清楚她为何要喂自己吃药，更不知道那药到底是什么。张三心中隐隐有些得意，想那黑衣女子该不会是哪一路的神仙，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这辈子前来报恩不成？
不料，等张三出门之后立即听邻居们说，东边集镇上王家的小孩儿死于非命，不知被什么东西取了胆囊，死状狰狞可怖。再一打听，王家那小孩儿的尸体是在江村屠宰场后边的臭水沟里被发现的，村民们流言四起都说是猫妖作祟。
王家是东边集镇上的大财主，此事怎么能善罢甘休，于是请来高人作法收服猫妖为自家孩子报仇。
是夜，张三在家磨刀。昏暗的油灯下，剔骨的钢刀锋刃处闪出寒光。嚯嚯的磨刀声响彻阴冷逼仄的房间。
过了许久那黑衣女子慌忙中推开房门进了屋子，声音哀切地请求道：“万望张先生搭救我。”
张三背后冷汗淋漓，心知是猫妖，口中连连答应，转身就是一刀，捅死了那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惊惧而绝望地看着张三，她从来没有想到张三会下这样的狠手。
至此之后，江村再无猫妖踪迹。
又一日，张三夜里独自加班，闪烁不定的油灯照不亮肮脏的工作间的每一个角落，很多墙角黑黝黝的，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时隐时现。剁骨头时发出“砰砰砰”的响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鲜红的血水顺着桌角滴下来。
忽然一声猫叫，阴测测，冷冰冰。
张三急忙环顾，灯影闪过，只见墙角蹲着一只黑猫，眼神不怀好意，死死地瞪着他！
故事戛然而止。
泡泡有些不忿，说：“这张三怎能恩将仇报！真是死有余辜。”
李冬却强调说：“那黑衣女子是妖怪啊，何况她还杀害了一名无辜的孩子。你说是不是？”李冬最后是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无言以对。首先我觉得张三的确有些不厚道，但是妖物作祟又不得不痛下杀手，我对这样的事情确实很难给出评判；其次我实在是不想李冬和泡泡又吵起来，傍晚坐船的时候他俩就闹过一次，后来是李冬让我出面居中调停才缓和下来，眼见着刚和好就又为了一点儿小事儿又吵起来，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我是来度假的，不是来当调停人的。
泡泡坚持说：“就算是妖怪，那也不行！”
李冬举例说：“要是你被这妖精缠上，你会怎么做？”
天气转凉，阴风阵阵。果然如矮婆婆所说，江村到了夜里风大很冷，稍不注意添加衣物就很容易受了凉。
泡泡双臂抱在胸前心底有些发虚，但是为了维护现代女性的尊严，破除怪力乱神的封建枷锁，还是坚持说：“别净扯这些有的没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冷酷无情，恩将仇报！”
李冬笑道：“你们女人真是好笑，怎么又扯到男人身上来了。明明就是妖怪嘛，当然该杀。”
泡泡一甩手，说：“懒得跟你废话。”
我只好急忙转移他俩的话题，说：“节目还没完呢，接着听……”
收音机里的广告终于结束了，那个冷森森的声音又响起来：“接下来跟各位听众分享第二个故事。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夜宵，不要吃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