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孕症

观夫草木畅茂，禽兽繁殖，生生不息，孳孳无穷。人为万物之灵，其孕育繁衍之能，岂有缺乏耶。《易》曰：“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媾精，万物化生。”有天地即有男女，有男女即有生育。生其所生，育其所育，有若草木之畅茂，禽兽之繁殖，纯由于自然，鲜有不孕之妇人也。然天有不生之时，地有不毛之域，则人有不孕之妇，亦为必然之势也。第善于莳花者，虽在严冬不生之时，亦能使花卉争艳。善于种田者，虽在硗瘠不毛之域，亦可使稻粱丰稔。故善于治病者，虽遇多年不孕之妇，亦能使其有子也。然有孕者，生理也，不孕者，病理也。欲使有病者化为无病，必先明其疾病之原理，此不孕之病理，所以亟须研究者也。

女在结婚之后，三年之内，不能孕育者，则其夫或妇必有不孕之病也。盖因受胎之始，系由男子之精虫，与女子之卵珠，互相会合而成。即《内经》所谓两神相搏合而成形是也。当交合之际，必具有下列三个条件，方能成胎。

（一）男子与女子之生殖器，发育完全，毫无缺乏者。

（二）男子与女子之生殖器，生理如常，毫无障碍者。

（三）男子之精虫与女子之卵珠，均极健全活泼者。

倘若以上三个条件，一有不全，便足为不孕之病，妇人不孕，即无产育。则研究胎产病理，当以研究妇人之不孕为始。

第一节　先天性之不孕

妇人不孕之病理，约可分为两大类：一则禀于先天有身之初，谓之先天性不孕，一则由于后天疾病所致，谓之后天性不孕。兹先论先天不孕之病理，夫先天之不孕，多由于胎生发育异常，盖以女生殖器基源之苗勒氏管，初为一对实质性索条，后乃生内腔而成管，两侧之管愈合，而成一条生殖索，遂变为子宫及阴道。其经过中如发育上有障碍，则变畸形及不全等状态，此为先天不孕之总因也。然有障碍与缺损之分，分论如下。

一、先天障碍症

精虫与卵珠会合发生障碍，以致不孕，此为先天障碍症。

1.骡症

骡不生育，因其交骨如环，不能开坼。妇人骨盆畸形如骡者，谓之骡症，西医谓为漏斗形之骨盆。由于先天之肾阴不足，不能长大骨骼也，重则不能交合，轻则不能受孕，设或受孕，必致难产。妇女患此者，宜劝其切勿同房，以免危及生命焉。

2.纹症

若女子膣腔痉挛，或子宫转位，以致阴道屈曲如螺纹之盘旋者，是谓纹症。既致交合有碍，亦使精虫难入，是亦不孕症之一也。然所以痉挛及转位之故，实由先天之阳气不充。《经》曰：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阳气不能熙养于膣腔，则膣腔为之痉挛，阳气不能托正其子宫，故子宫为之转位也。

3.鼓症

妇人有处女膜坚韧如鼓皮者，谓之鼓症，西医谓之处女膜闭锁症。其间仅有小窍，只可通溺，以致不能交合，更且难以受胎。且使月经停蓄于内，成为癥块，西医名为血肿瘤，有时因受癥块之压力，或受药力之攻冲，其膜骤然破裂而为血崩，血崩之后，便易受孕矣。

4.角症

女子阴核过大，欲性一至，亦能自举，状如阴中有角，故以角症名之。又名牛阴阳，俗称雌雄人，因其不能交合，故难受孕。其阴核何以过大，乃其生殖腺发育太过之故。更有左右大阴唇一部分连粘，尿生殖窦开口于阴核下面，一见宛如男子尿道下裂之阴茎。然其中仍具女性生殖腺及卵巢，只可称为假性半阴阳，若兼有男性生殖腺及睾丸则可为真性半阴阳矣。

5.脉症

此指终身月经不来者而言。因其经脉不通，故名脉症，又名暗经。由于子宫血脉管之构造特异，不能容留回血，或卵巢输卵管之构造畸形，不能产生卵珠，或子宫闭锁，或输卵管闭锁，皆能使月事不来，且亦难于受孕也。

二、先天缺损症

前言先天障碍者，实证也，此言先天缺损者，虚证也。虚之由于先天者，有发育不全与天癸不充两症，皆足为不孕之病原也。

1.发育不全症

女子先天不足，以致生殖器发育不全，或子宫全缺，或子宫发育不全，或因阴道欠缺而不能交合，或难能交合而不能容留精虫，或因卵巢缺损而不能产卵，或难能产卵而不能吸收精虫，皆为不孕之病原也。

2.天癸不充症

《经》曰：女子二七天癸至。天癸者，即生殖腺也。天癸源于两肾，禀于先天有促进卵珠成熟之能力及补助胚核生长之功用。若天癸不足则卵珠不能成熟必难受孕。且胚核不能生长，又易堕胎，甚至情欲淡泊，不愿交合。西医名为生殖腺虚弱症，实为不孕之最大原因也。

第二节　后天性之不孕

又有不孕之病理，由于后天疾病所致者，谓之后天性不孕。其中亦可分为两类：一为后天障碍症，一为后天缺损症。容将各症之病理，分别论之。

一、后天障碍症

女子生殖器因后天患病发生障碍，使精虫、卵珠不能结合成胎者，是谓后天障碍。然有血瘀、气郁、湿热、痰饮、内寒、伏热之分。

1.血瘀证

孙思邈以荡胞汤治多年不孕，谓系瘀血积于胞宫。余谓此即西说子宫肿疡之不孕及卵巢肿疡之不孕也。盖西说以肿疡等症，谓系血管充血，实与中医瘀血停积之意相同，故知之也。瘀血内阻，则卵珠之输出不利，精虫之进行受阻，故致不孕也。

2.气郁证

妇人每因郁怒太过，忧思逾常，或妻妾嫉妒，望子焦急者，皆能使肝气抑郁以致不孕。盖气郁则精神痿顿，快感缺乏足为精卵会合之无形障碍，且气郁则排卵不利，行经不畅，西名月经困难，亦为不孕之病原。

3.湿热证

湿热蕴于子宫，子宫内膜炎腐，或卵巢起炎，或输卵管起炎，或膣腔起炎，以致分泌粘腻及酸性之白带，障碍卵珠之辗转输送，阻止精虫之活泼进行。且子宫起炎，胚核难留，虽幸成孕，亦必早堕。又有湿热成毒，或杨梅毒，尤为不孕之大原因也。

4.痰饮证

朱丹溪谓肥盛妇人之不孕由于湿痰，张子和谓心下冷积之不孕由于痰饮。湿痰与痰饮相类，终由脾虚生湿，积湿为痰，痰阻于中，神经不灵，以致交合无愉快之兴，两精乏会合之机。且肥盛妇人，下体肥胖，子宫缩入，难以受孕，故致不孕也。

5.内寒证

妇人之子宫寒者，犹如沍寒之地，草木不生，重阴之渊，鱼龙不长，是以子宫寒者，必难生育也。盖因子宫寒，则卵珠不易成熟，经血不易流通，精虫来而难于生活，精卵合而难于发育，宜乎不能生育也。然子宫寒者，有虚实之分，寒由外来者为实证，寒由内生者为虚寒，投药当有分别焉。

6.伏热证

夫阴寒之地，固不生物，而熯干之田，岂能长养？是以热伏于子宫而患子宫实质炎者，亦足为不孕之原也。盖热甚则阴液枯竭，荣血烁干，卵珠无荣血之涵养，子宫无阴液之滋润，是以不能受孕耳。

二、后天缺损症

若因后天之克伐太过，或后天之滋养缺乏，以致天癸亏耗，冲任损伤而成不孕之病者，此为后天缺损症。

1.克伐太过症

有因汗吐攻利太过而致亡津者，或因吐衄、崩漏太甚而致亡血者，或房劳伤精，或劳倦伤气，或思想伤神者，精神气血津液一有损伤，则肾脏之天癸，冲任之血液，亦必亏耗。《内经》以天癸至而任通冲盛者为有子，今其天癸与冲任既虚，岂能受孕？

2.滋养缺乏症

人身先天一点之精血，全赖后天水谷之补充，俾可日用不匮，荣养无缺，庶几精血日充，而生育不难也。若因脾胃虚弱者，则运化无权，气血乏源，或因饥饿太过者，则滋养缺乏，气血亏耗，天癸无阳气之催动，卵无津血之荣养，欲获麟儿，岂可得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