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订医学衷中参西录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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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温病门

温病兼虚热

高振之,山西人,年二十八岁,来天津谋事,寓居其友家一区陈宅,于仲秋得温病。

病因

朋友招饮,饮酒过度,又多喝热茶,周身出汗,出外受风。

证候

周身骨节作疼,身热三十九度四分,心中热而且渴,舌苔薄而微黄。大便干燥,小便短赤,时或干嗽,身体酸软殊甚,动则眩晕,脉数逾五至,浮弦无力。自始病至此已四十日矣,屡次延医服药无效。

诊断

此证乃薄受外感,并非难治之证。因治疗失宜,已逾月而外表未解,内热自不能清。病则懒食,又兼热久耗阴,遂由外感之实热,酿成内伤之虚热,二热相并,则愈难治矣。斯当以大滋真阴之药为主,而以解表泻热之药佐之。

处方

生怀山药一两 生怀地黄一两 玄参一两 沙参六钱 生杭芍六钱 大甘枸杞五钱 天冬五钱 天花粉五钱 滑石三钱 甘草三钱

共煎汤一大碗,分三次温饮下,其初饮一次时,先用白糖水送服西药阿斯必林半瓦,然后服汤药。

复诊

初服药一次后,周身得汗,骨节已不觉疼,二次、三次继续服完,热退强半,小便通畅,脉已不浮弦,跳动稍有力,遂即原方略为加减,俾再服之。

处方

生怀山药一两 生怀地黄八钱 玄参六钱 沙参六钱 大甘枸杞六钱 天门冬六钱 滑石三钱 甘草二钱 真阿胶捣碎三钱

药共九味,先将前八味煎汤两大盅,去渣入阿胶融化,分两次温服。其服初次时,仍先用白糖水送服阿斯必林三分瓦之一。此方中加阿胶者,以其既善滋阴,又善润大便之干燥也。

效果

将药先服一次,周身又得微汗,继将二分服下,口已不渴,其日大便亦通下。便下之后,顿觉精神清爽,灼热全无,病遂从此愈矣。

方中重用大队凉润之品,滋真阴即以退实热,而复以阿斯必林解肌,滑石利小便者,所以开实热之出路也。至于服阿斯必林半瓦,即遍身得汗者,因体虚者其汗易出,而心有燥热之人,得凉药之濡润亦恒自出汗也。

温病体虚

辽宁清丈局科员刘敷辰之幼子,年七岁,于暮春得温病。

病因

因赴澡塘洗澡,汗出未竭,遽出冒风,遂成温病。

证候

病初得时,医者不知用辛凉之药解肌,而竟用温热之药为发其汗,迨汗出遍体,而灼热转剧。又延他医遽以承气下之,病尤加剧,因其无可下之证而误下也。从此不敢轻于服药,迟延数日见病势浸增,遂延愚为诊视。其精神昏愦,间作谵语,气息微喘,肌肤灼热。问其心中亦甚觉热,唇干裂有凝血,其舌苔薄而黄,中心干黑,频频饮水不能濡润。其脉弦而有力,搏近六至,按之不实,而左部尤不任重按,其大便自服药下后未行。

诊断

此因误汗、误下,伤其气化,兼温热既久阴分亏耗,乃邪实正虚之候也。宜治以大剂白虎加人参汤。以白虎汤清其热,以人参补其虚,再加滋阴之品数味,以滋补阴分之亏耗。

处方

生石膏捣细四两 知母一两 野党参五钱 大生地黄一两 生怀山药七钱 玄参四钱 甘草三钱

共煎汤三大盅,分三次温饮下。病愈者勿须尽剂,热退即停服。白虎加人参汤中无粳米者,因方中有生山药可代粳米和胃也。

效果

三次将药服完,温热大减,神已清爽,大便犹未通下,心中犹觉发热,诊其脉仍似有力,遂将原方去山药,仍煎三盅,俾徐徐温饮下,服至两盅大便通下,遂停药勿服,病全愈。

温热腹疼兼下痢

天津一区教堂后,张姓媪,年过五旬,先得温病腹疼,即又下痢。

病因

因其夫与子相继病故,屡次伤心,蕴有内热,又当端阳节后,天气干热非常,遂得斯证。

证候

腹中搅疼,号呼辗转不能安卧,周身温热,心中亦甚觉热,为其卧不安枕,手足扰动,脉难细诊,其大致总近热象,其舌色紫而干,舌根微有黄苔,大便两日未行。

诊断

此乃因日日伤心,身体虚损,始则因痛悼而脏腑生热,继则因热久耗阴而更生虚热,继又因时令之燥热内侵与内蕴之热相并,激动肝火下迫腹中,是以作疼,火热炽盛,是以表里俱觉发热。此宜清其温热,平其肝火,理其腹疼,更宜防其腹疼成痢也。

处方

先用生杭芍一两,甘草三钱,煎汤一大盅,分两次温服。每次送服卫生防疫宝丹(方载方剂篇霍乱门)四十粒,约点半钟服完两次,腹已不疼。又俾用连翘一两,甘草三钱,煎汤一大盅,分作三次温服。每次送服拙拟离中丹三钱(方即益元散以生石膏代滑石),嘱约两点钟温服一次。

复诊

翌日晚三点钟,复为诊视,闭目昏昏,呼之不应。其家人言,前日将药服完,里外之热皆觉轻减,午前精神颇清爽,午后又渐发潮热,病热一时重于一时。前半点钟呼之犹知答应,兹则大声呼之亦不应矣。又自黎明时下脓血,至午后已十余次。今则将近两点钟未见下矣。诊其脉左右皆似大而有力,重按不实,数近六至,知其身体本虚,又因屡次下痢,更兼外感实热之灼耗,是以精神昏愦,分毫不能支持也。拟放胆投以大剂白虎加人参汤,复即原方略为加减,俾与病机适宜。

处方

生石膏捣细三两 野台参五钱 生杭芍一两 生怀地黄一两 甘草三钱 生怀山药八钱

共煎汤三盅,分三次徐徐温服下。

此方系以生地黄代原方中知母,生山药代原方中粳米,而又加芍药。以芍药与方中甘草并用,即《伤寒论》中芍药甘草汤,为仲圣复真阴之妙方。而用于此方之中,又善治后重腹疼,为治下痢之要药也。

复诊

将药三次服完后,时过夜半,其人豁然省悟,其家人言自诊脉疏方后,又下脓血数次,至将药服完,即不复下脓血矣。再诊其脉,大见和平,问其心中,仍微觉热,且觉心中怔忡不安。拟再治以凉润育阴之剂,以清余热,而更加保合气化之品,以治其心中怔忡。

处方

玄参一两 生杭芍六钱 净萸肉六钱 生龙骨捣碎六钱 生牡蛎捣碎六钱 沙参四钱 酸枣仁炒捣四钱 甘草二钱

共煎汤两盅,分两次温服。每服一次,调入生鸡子黄一枚。

效果

将药连服三剂,余热全消,心中亦不复怔忡矣。遂停服汤药,俾用生怀山药细末一两弱,煮作茶汤,少兑以鲜梨自然汁,当点心服之,以善其后。

说明

温而兼痢之证,愚治之多矣,未有若此证之剧者。盖此证腹疼至辗转号呼不能诊脉,不但因肝火下迫欲作痢也,实兼有外感毒疠之气以相助为虐。故用芍药以泻肝之热,甘草之缓肝之急,更用卫生防疫宝丹以驱逐外侵之邪气。迨腹疼已愈,又恐其温热增剧,故又俾用连翘甘草煎汤,遂服离中丹以清其温热,是以其证翌日头午颇见轻。若即其见轻时而早为之诊脉服药,原可免后此之昏沉,乃因翌日相延稍晚,竟使病势危至极点,后幸用药得宜,犹能挽回,然亦险矣。谚有之“走马看伤寒”,言其病势变更之速也,至治温病亦何独不然哉。又此证过午所以如此加剧者,亦以其素本阴虚,又自黎明下痢脓血多次,则虚而益虚;再加以阴亏之虚热,与外感之实热相并,是以其精神即不能支持,所赖方中药味无多,而举凡虚热、实热及下痢所生之热,兼顾无遗,且又煎一大剂分三次温饮下,使药力前后相继,此古人一煎三服之法,愚遵此法以挽回险证救人多矣。非然者则剂轻原不能挽回重病,若剂重作一次服病人又将不堪。惟将药多煎少服,病愈不必尽剂,此以小心行其放胆,洵为挽回险病之要着也。

温病兼下痢

津海道尹袁霖普君之夫人,年三十六岁,得温病兼下痢证。

病因

仲秋乘火车赴保定归母家省视,往来辛苦,路间又兼受风,遂得温病兼患下痢。

证候

周身壮热,心中热而且渴,下痢赤多白少,后重腹疼,一昼夜十余次。舌苔白厚,中心微黄,其脉左部弦硬,右部洪实,一息五至。

诊断

此风温之热已入阳明之府,是以右脉洪实,其炽盛之肝火下迫肠中作痢,是以左脉弦硬。夫阳明脉实而渴者,宜用白虎加人参汤,因其肝热甚盛,证兼下痢,又宜以生山药代粳米以固下焦气化,更辅以凉肝调气之品,则温与痢庶可并愈。

处方

生石膏捣细三两  野党参四钱  生怀山药一两  生杭芍一两  知母六钱  白头翁五钱  生麦芽四钱  甘草四钱

将药煎汤三盅,分三次温饮下。

复诊

将药分三次服完,温热已退强半,痢疾已愈十之七八,腹已不疼,脉象亦较前和平,遂即原方略为加减,俾再服之。

处方

生石膏捣细二两  野台参三钱  生怀山药八钱  生杭芍六钱  知母五钱  白头翁五钱  秦皮三钱  甘草三钱

共煎汤两盅,分两次温服下。

效果

将药煎服两剂,诸病皆愈,惟脉象似仍有余热,胃中似不开通懒于饮食。俾用鲜梨、鲜藕、莱菔三者等分,切片煮汁,送服益元散三钱许,日服两次,至三次则喜进饮食,脉亦和平如常矣。

说明

凡温而兼痢之证,最为难治。盖温随下痢深陷而永无出路,即痢为温热所灼而益加疼坠,惟石膏与人参并用,能升举下陷之温邪,使之徐徐上升外散。而方中生山药一味,在白虎汤中能代粳米以和胃,在治痢药中又能固摄下焦气化,协同芍药、白头翁诸药以润肝滋肾,从容以奏肤功也。至于麦芽炒用之为消食之品,生用之不但消食实能舒发肝气,宣散肝火,而痢病之后重可除也。至后方加秦皮者,取其性本苦寒,力善收涩,藉之以清热补虚,原为痢病将愈最宜之品。是以《伤寒论》白头翁汤中亦藉之以清厥阴热痢也。

袁霖普君,为桓仁名孝廉,虽在仕途多年,而胸怀冲淡不改儒素本色。拙著之书曾为呈部注册,对于愚之医学极为推奖。故方中如此重用寒凉而心中坦然不疑,是以愚得放手速为之治愈也。若在他富贵之家为开此等方,则决不肯服矣。

温病兼下痢

天津河北玄纬路,姚姓媪,年六旬有二,于孟秋得温病兼下痢。

病因

孟秋天气犹热,且自觉心中有火,多食瓜果,又喜当风乘凉,遂致病温兼下痢。

证候

周身灼热,心中热且渴,连连呻吟不止,一日夜下痢十二三次,赤白参半,后重腹疼,饮食懒进,恶心欲呕,其脉左部弦而兼硬,右部似有力而重按不实,数近六至。延医治疗近旬日病益加剧。

诊断

其左脉弦而兼硬者,肝血虚而胆火盛也。其右脉似有力而重按不实者,因其下痢久而气化已伤,外感之热又侵入阳明之府也。其数六至者,缘外感之热灼耗已久,而其真阴大有亏损也。证脉合参,此乃邪实正虚之候。拟用拙定通变白虎加人参汤及通变白头翁汤(两方皆在方剂篇三卷痢疾门)二方相并治之。

处方

生石膏捣细二两  野台参四钱  生怀山药一两  生杭芍一两  白头翁四钱  金银花四钱  秦皮二钱  生地榆二钱  甘草二钱  广三七轧细二钱  鸦胆子去皮拣成实者五十粒

共药十一味,先用白糖水送服三七、鸦胆子各一半,再将余药煎汤两盅,分两次温服下。至煎渣再服时,亦先服所余之三七、鸦胆子。

复诊

将药煎服,日进一剂,服两日表里之热皆退,痢变为泻,仍稍带痢,泻时仍觉腹疼后重而较前轻减,其脉象已近平和,此宜以大剂温补止其泄泻,再少辅以治痢之品。

处方

生怀山药一两  炒怀山药一两  龙眼肉一两  大云苓片三钱  生杭芍三钱  金银花三钱  甘草二钱

共煎汤一大盅,温服。

效果

将药煎服两剂,痢已净尽而泻未全愈,遂即原方去金银花、芍药,加白术三钱,服两剂其泻亦愈。

暑温兼泄泻

天津估衣街西头万全堂药局,侯姓学徒,年十三岁,得暑温兼泄泻。

病因

季夏天气暑热,出门送药受暑,表里俱觉发热,兼头目眩晕。服药失宜,又兼患泄泻。

证候

每日泄泻十余次,已逾两旬,而心中仍觉发热懒食,周身酸软无力,时或怔忡,小便赤涩发热,其脉左部微弱,右部重按颇实,搏近六至。

诊断

此暑热郁于阳明之府,是以发热懒食,而肝肾气化不舒,是以小便不利致大便泄泻也。当清泻胃腑,调补肝肾,病当自愈。

处方

生怀山药两半  滑石一两  生杭芍六钱  净萸肉四钱生麦芽三钱  甘草三钱

共煎汤一大盅,温服。

复诊

服药一剂泻即止,小便通畅,惟心中犹觉发热,又间有怔忡之时,遂即原方略为加减,俾再服之。

处方

生怀山药一两  生怀地黄一两  净萸肉八钱  生杭芍六钱  生麦芽二钱  甘草二钱

共煎汤一大盅,温服。

效果

将药连服两剂,其病霍然全愈。

说明

初次所用之方,即拙拟之滋阴清燥汤(在方剂篇五卷)加山萸肉、生麦芽也。从来寒温之热传入阳明,其上焦燥热下焦滑泻者,最为难治,因欲治其上焦之燥热,则有碍下焦之滑泻;欲补其下焦之滑泻,则有碍上焦之燥热,是以医者对之恒至束手。然此等证若不急为治愈,则下焦滑泻愈久,上焦燥热必愈甚,是以本属可治之证,因稍为迟延竟至不可救者多矣。惟拙拟之滋阴清燥汤,山药与滑石并用,一补大便,一利小便。而山药多液,滑石性凉,又善清上焦之燥热,更辅以甘草、芍药以复其阴(仲景谓作芍药甘草汤,以复其阴),阴复自能胜燥热,而芍药又善利小便,甘草亦善调大便,汇集四味为方,凡遇证之上焦燥热下焦滑泻者,莫不随手奏效也。间有阳明热实,服药后滑泻虽止而燥热未尽清者,不妨继服白虎汤。其热实体虚者,或服白虎加人参汤,若虑其复作滑泻,可于方中仍加滑石三钱,或更以生山药代粳米煎取清汤,一次只饮一大口,徐徐将药服完,其热全消,亦不至复作滑泻。愚用此法救人多矣,滋阴清燥汤后,附有治愈多案可参观也。至此案方中加萸肉、生麦芽者,因其肝脉弱而不舒,故以萸肉补之,以生麦芽调之,所以遂其条达之性也。至于第二方中为泻止小便已利,故去滑石。为心中犹怔忡,故将萸肉加重。为犹有余热未清,故又加生地黄。因其余热无多,如此治法已可消除净尽,无须服白虎汤及白虎加人参汤也。

温   病

孙雨亭,武清县人,年三十三岁,小学教员,喜阅医书,尤喜阅拙著《衷中参西录》。于孟秋时得温病,在家治不愈,遂来津求为诊治。

病因

未病之前,心中常觉发热,继因饭后有汗,未暇休息,陡有急事冒风出门,致得温病。

证候

表里俱觉壮热,嗜饮凉水食凉物,舌苔白厚,中心已黄,大便干燥,小便短赤,脉象洪长有力,左右皆然,一分钟七十八至。

诊断

此因未病之先已有伏气化热,或有暑气之热内伏,略为外感所激,即表里陡发壮热,一两日间阳明府热已实,其脉之洪长有力是明征也。拟投以大剂白虎汤,再少佐以宣散之品。

处方

生石膏捣细四两  知母一两  鲜茅根六钱  青连翘三钱  甘草三钱  粳米三钱

共煎汤三盅,分三次温服下。

复诊

将药分三次服完,表里之热分毫未减,脉象之洪长有力亦仍旧,大便亦未通下。此非药不对证,乃药轻病重,药不胜病也。夫石膏之性《本经》原谓其微寒,若遇阳明大热之证,当放胆用之。拟即原方去连翘加天花粉,再将石膏加重。

处方

生石膏六两  知母一两  天花粉一两  鲜茅根六钱甘草四钱  粳米四钱

共煎汤三大盅,分三次温服下。

复诊

将药分三次服完,下燥粪数枚,其表里之热仍然不退,脉象亦仍有力。愚谓雨亭曰,余生平治寒温实热证,若屡次治以大剂白虎汤而其热不退者,恒将方中石膏研极细,将余药煎汤送服即可奏效,今此证正宜用此方,雨亭亦以为然。

处方

生石膏研极细二两  生怀山药二两  甘草六钱

将山药、甘草煎汤一大碗,分多次温服。每次送服石膏末二钱许,热退勿须尽剂,即其热未尽退,若其大便再通下一次者,亦宜将药停服。

效果

分六次将汤药饮完,将石膏送服强半,热犹未退,大便亦未通下,又煎渣取汤两盅,分数次送服石膏末,甫完,陡觉表里热势大增。时当夜深,不便延医。雨亭自持其脉弦硬异常,因常阅《衷中参西录》,知脉虽有力而无洪滑之致者,用白虎汤时皆宜加人参,遂急买高丽参五钱,煮汤顿饮下,其脉渐渐和缓,热亦渐退,至黎明其病霍然全愈矣。

说明

按伤寒定例,凡用白虎汤若在汗吐下后及渴者,皆宜加人参。细询此证之经过始知曾发大汗一次,此次所服之药虽非白虎汤原方,实以山药代粳米,又以石膏如此服法,其力之大,可以不用知母是其方亦白虎汤也。若早加党参数钱,与山药、甘草同煎汤以送服石膏,当即安然病愈。乃因一时疏忽,并未见及,犹幸病者自知医理以挽回于末路。此虽白虎汤与人参前后分用之,仍不啻同时并用之也。

又按

此证加人参于白虎汤中其益有三,发汗之后人之正气多虚,人参大能补助正气,俾正气壮旺自能运化药力以胜邪,其为益一也;又发汗易伤津液,津液伤则人之阴分恒因之亏损,人参与石膏并用,能于邪热炽盛之时滋津液以复真阴,液滋阴复则邪热易退,其为益二也;又用药之法,恒热因凉用凉因热用,《内经》所谓伏其所因也,此证用山药、甘草煎汤送服石膏之后,病则纯热,药则纯凉,势若冰炭不相容,是以其热益激发而暴动,加人参之性温者以为之作引,此即凉因热用之义,为凉药中有热药引之以消热,而后热不格拒转与化合,热与凉药化合则热即消矣,此其为益三也。统此三益观之,可晓然于此病之所以愈,益叹仲圣制方之妙。即约略用之,亦可挽回至险之证也。

温病兼项后作疼

李芳岑督军之太夫人,年八旬有三,于孟夏得温病,兼项后作疼。

病因

饭后头面有汗,忽隔窗纱透入凉风,其汗遂闭,因得斯证。

证候

项疼不能转侧,并不能俯仰,周身发灼热,心中亦热,思凉物,脉象左部弦而长,右部则弦硬有力,大便干燥,小便短少。

诊断

此因汗出腠理不闭,风袭风池、风府,是以项疼,因而成风温也。高年之脉,大抵弦细,因其气虚所以无甚起伏,因其血液短少,是以细而不濡。至于弦硬而长有力,是显有温热之现象也。此当清其实热,辅以补正兼解表之品。

处方

生石膏轧细一两  野台参三钱  生怀地黄一两  生怀山药五钱  玄参三钱  沙参三钱  连翘二钱

西药阿斯必林一瓦,先将阿斯必林用白糖水送下,即将中药煎汤一大盅,至甫出汗时,即将汤药乘热服下。

效果

如法将药服下后,周身得汗,表里之热皆退,项之疼大减,而仍未脱然。俾每日用阿斯必林一瓦强(约三分),分三次用白糖水送下,隔四点钟服一次。若初次服后微见汗者,后两次宜少服,如此两日,项疼全愈。盖阿斯必林不但能发汗去热,且能为热性关节疼痛之最妙药也。

温病兼胁疼

李镜波律师,寓天津河北三马路颐寿里,年三十八岁,于孟冬上旬得温病。

病因

其夫人于秋间病故,子女皆幼,处处须自经管,伤心又兼劳心,遂致暗生内热,薄受外感,遽成温病。

证候

初得时,即表里俱热,医者治以薄荷、连翘、菊花诸药。服后微见汗,病稍见轻。至再诊时,病人自觉呼吸短气,此气郁不舒也。医者误以为气虚,遂于清热药中加党参以补其气,服后右胁下陡然作疼,彻夜不能卧,亦不能眠。心中发热,舌苔白厚,大便四日未行。其左右脉皆弦,右部尤弦而有力,一分钟八十二至。

诊断

凡脉象弦者主疼,又主血液短少,此证之右胁非常疼痛,原为证脉相符,而其伤心劳心以致暗生内热者,其血液必然伤损,此亦证脉相符也。其右脉弦而有力者,外感之热已入阳明之府也。拟治以白虎汤而辅以开郁滋阴之品。

处方

生石膏轧细二两  知母八钱  玄参八钱  天冬八钱川楝子捣碎五钱  生莱菔子捣碎五钱  连翘三钱  甘草二钱  粳米三钱

共煎汤两大盅,分两次温服下。

复诊

将药服完,热退强半,胁疼已愈三分之二,脉象变为浮弦,惟胸膈似觉郁闷,大便犹未通下。再治以宽胸清热润燥之剂,为其脉浮有还表之象,宜再少加透表之药以引之外出,其病当由汗而解。

处方

糖瓜蒌切碎二两  生石膏捣细一两  知母五钱  玄参五钱  连翘三钱  川楝子捣碎四钱  甘草二钱

共煎汤两盅,分二次温服下。其服完两次之后,迟一点钟再服西药阿斯必林一瓦。温覆以取微汗。

效果

如法将药服完,果周身皆得微汗,病若失,其大便亦通下矣。

风温兼喘促

辽宁小南关柴市旁,赫姓幼子,年五岁,得风温兼喘促证。

病因

季春下旬,在外边嬉戏,出汗受风,遂成温病。医治失宜,七八日间又添喘促。

证候

面红身热,喘息极迫促,痰声辘辘,目似不瞬。脉象浮滑,重按有力。指有紫纹,上透气关,启口视其舌,苔白而润。问其二便,言大便两日未行,小便微黄,然甚通利。

诊断

观此证状况已危至极点,然脉象见滑,虽主有痰亦足征阴分充足。且视其身体胖壮,知犹可治,宜用《金匮》小青龙加石膏汤,再加杏仁、川贝以利其肺气。

处方

麻黄一钱  桂枝尖一钱  生杭芍三钱  清半夏二钱杏仁去皮捣碎二钱  川贝母捣碎二钱  五味子捣碎一钱  干姜六分细辛六分  生石膏捣细一两

共煎汤一大盅,分两次温服下。

方解

《金匮》小青龙加石膏汤,原治肺胀,咳而上气,烦躁而喘。然其石膏之分量,仅为麻、桂三分之二(《金匮》小青龙加石膏汤,其石膏之分量原有差误,医论篇五卷曾详论之),而此方中之生石膏则十倍于麻桂,诚以其面红身热,脉象有力,若不如此重用石膏,则麻、桂、姜、辛之热即不能用矣。又《伤寒论》小青龙汤加减之例,喘者去麻黄加杏仁,今加杏仁而不去麻黄者,因重用生石膏以监制麻黄,则麻黄即可不去也。

复诊

将药服尽一剂,喘愈强半,痰犹壅盛,肌肤犹灼热,大便犹未通下,脉象仍有力,拟再治以清热利痰之品。

处方

生石膏捣细二两  瓜蒌仁炒捣二两  生赭石轧细一两

共煎汤两盅,分三次,徐徐温饮下。

效果

将药分三次服完,火退痰消,大便通下,病遂全愈。

说明

此案曾登于《名医验案类编》,何廉臣先生评此案云:“风温犯肺,肺胀喘促,小儿尤多。病最危险,儿科专家,往往称为马脾风者此也。此案断定为外寒束内热,仿《金匮》小青龙加石膏汤,再加贝母开豁清泄,接方用二石、蒌仁等清镇滑降而痊。先开后降,步骤井然。惟五岁小儿能受如此重量,可见北方风气刚强,体质茁实,不比南方人之体质柔弱也。正惟能受重剂,故能奏速功。”

观何廉臣先生评语,虽亦推奖此案,而究嫌药量过重,致有南北分别之设想。不如此案药方之分量若作一次服,以治五岁孺子诚为过重。若分作三次服,则无论南北,凡身体胖壮之孺子皆可服也。试观近今新出之医书,治产后温病,有一剂用生石膏半斤者矣,曾见于刘蔚楚君《证治丛录》,刘君原广东香山人也。治鼠疫病亦有一剂用生石膏半斤者矣,曾见于李健颐君《鼠疫新篇》,李君原福建平潭人也。若在北方治此等证,岂药之分量可再加增乎?由此知医者之治病用药,不可定存南北之见也。且愚亦尝南至汉皋矣,曾在彼处临证处方,未觉有异于北方,惟用发表之剂则南方出汗较易,其分量自宜从轻。然此乃地气寒暖之关系,非其身体强弱之关系也。既如此,一人之身则冬时发汗与夏时发汗,其所用药剂之轻重自迥殊也。

尝细验天地之气化,恒数十年而一变。仲景当日原先著《伤寒论》,后著《金匮要略》。《伤寒论》小青龙汤,原有五种加法,而独无加石膏之例。因当时无当加石膏之病也。至著《金匮》时,则有小青龙加石膏汤矣。想其时已现有当加石膏之病也。忆愚弱冠时,见医者治外感痰喘证,但投以小青龙汤原方即可治愈。后数年愚临证遇有外感痰喘证,但投以小青龙汤不效,必加生石膏数钱方效。又迟数年必加生石膏两许,或至二两方效。由斯知为医者当随气化之转移,而时时与之消息,不可拘定成方而不知变通也。

秋温兼伏气化热

天津鼓楼东,徐姓媪,年五十九岁,于中秋上旬得温病,兼有伏气化热。

病因

从前原居他处,因迁居劳碌,天气燥热,有汗受风,遂得斯病。

证候

晨起觉周身微发热兼酸懒不舒,过午陡觉表里大热且其热浸增,及晚四点钟往视时,见其卧床闭目,精神昏昏,呻吟不止。诊其脉左部沉弦,右部洪实,数近六至。问其未病之前,曾有拂意之事乎?其家人曰:诚然,其禀性褊急,恒多忧思,且又易动肝火。欲见其舌苔,大声呼数次,始知启口,视其舌上似无苔而有肿胀之意,问其大便,言素恒干燥。

诊断

其左脉沉弦者,知其肝气郁滞不能条达,是以呻吟不止,此欲藉呻吟以舒其气也。其右脉洪实者,知此证必有伏气化热,窜入阳明,不然则外感之温病,半日之间何至若斯之剧也。此当用白虎汤以清阳明之热,而以调气舒肝之药佐之。

处方

生石膏捣细二两  知母八钱  生莱菔子捣碎三钱  青连翘三钱  甘草二钱  粳米四钱

共煎汤两盅,分两次温服。

方解

莱菔子为善化郁气之药,其性善升亦善降,炒用之则降多于升,生用之则升多于降,凡肝气之郁者宜升,是以方中用生者。至于连翘,原具有透表之力,而用于此方之中,不但取其能透表也,其性又善舒肝,凡肝气之郁而不舒者,连翘皆能舒之也。是则连翘一味,既可佐白虎以清温热,更可辅莱菔以开肝气之郁滞。

复诊

将药两次服完,周身得汗,热退十之七八,精神骤然清爽。左脉仍有弦象而不沉,右脉已无洪象而仍似有力,至数之数亦减。问其心中仍有觉热之时,且腹中知饥而懒于进食,此则再宜用凉润滋阴之品清其余热。

处方

玄参一两  沙参五钱  生杭芍四钱  生麦芽三钱  鲜茅根四钱  滑石三钱  甘草二钱

共煎汤一大盅,温服。方中有滑石者,欲其余热自小便泻出也。

效果

将药连服两剂,大便通下,其热全消。能进饮食,脉象亦和平矣。而至数仍有数象,俾再用玄参两半,潞参三钱,煎服数剂以善其后。

说明

医者论温病之成,多言由于伏气化热,而推本于《内经》“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二语,谓所受之伏气皆为冬令所感之寒。夫春日之温病,谓系冬日所感之寒化热,斯原近理,至夏日、秋日,皆有温病,若亦谓系冬日所感之寒化热则非是。盖凡伏气伏于三焦脂膜之中,能阻塞人身气化之流通,其人恒不易得汗。若能遍体出透汗,其伏气即可随汗发出。由斯而论,人之春日或可不出汗,至夏日则人有不出汗者乎?至夏日屡次出汗,纵有伏气有不暗消者乎?盖人四时皆可受外感,其受外感之轻者不能即发,皆可伏于三焦脂膜之中而为伏气。至于伏气之化热,冷时则迟,暖时则速,若交夏令以后,其化热不过旬日间耳。乃医者多不悟此理,仍执定旧说,遂致来西医之讥,谓病菌之伏于人身,其发皆有定期,未有至一月者,而况至数月乎?此固西医之轻言多事,然亦中医自遗人以口实也。

温病兼呕吐

刘秀岩,年三十二岁,住天津城北金钢桥西,小学教员,于季夏得温热病,兼呕吐不受饮食。

病因

学校与住宅相隔甚近,暑假放学,至晚仍在校中宿卧,一日因校中无人,其衾褥被人窃去,追之不及,因努力奔跑,周身出汗,乘凉歇息,遂得斯病。

证候

心中烦热,周身时时汗出,自第二日,呕吐不受饮食。今已四日,屡次服药亦皆吐出,即渴时饮水亦恒吐出。舌苔白厚,大便四日未行。其脉左部弦硬,右部弦长有力,一息五至。

诊断

其脉左部弦硬者,肝胆之火炽盛也。右部弦长者,冲气挟胃气上冲也。弦长而兼有力者,外感之热已入阳明之府也。此证因被盗怒动肝气,肝火上冲,并激动冲气挟胃气亦上冲,而外感之热又复炽盛于胃中以相助为虐,是以烦热汗出不受饮食而吐药吐水也,此当投以清热镇逆之剂。

处方

生石膏细末二两  生赭石细末六钱  镜面朱砂细末五钱

和匀分作五包,先送服一包,过两点钟再送服一包,病愈即停服,不必尽剂。方用散剂不用汤剂者,止呕吐之药丸散优于汤剂也。

效果

服至两包,呕吐已愈,心中犹觉烦热。服至四包,烦热全愈,大便亦通下矣。

说明

石膏为石质之药,本重坠且又寒凉,是以白虎汤中以石膏为主,而以甘草缓之,以粳米和之,欲其服后留恋于胃中,不至速于下行。故用石膏者,忌再与重坠之药并用,恐其寒凉侵下焦也;并不可与开破之药同用,因开破之药力原下行也。乃今因肝气、胆火相并上冲,更激动冲气挟胃气上冲,且更有外感之热助之上冲,因致脏腑之气化有升无降。是以饮食与药至胃中皆不能存留,此但恃石膏之寒凉重坠原不能胜任,故特有赭石之最有压力者以辅之。此所以旋转脏腑中之气化,而使之归于常也。设非遇此等证脉,则石膏原不可与赭石并用也。

温病兼呕吐

天津北门里,杨姓媪,年过五旬,于冬春得温病兼呕吐。

病因

家庭勃谿,激动肝胆之火,继因汗出受风,遂得此证。

证候

表里壮热,呕吐甚剧,不能服药,少进饮食亦皆吐出,舌苔白厚,中心微黄,大便三日未行,其脉左部弦长,右部洪长,重按皆实。

诊断

此少阳、阳明合病也。为其外感之热已入阳明胃腑,是以表里俱壮热,而舌苔已黄,为其激动之火积于少阳肝胆,是以其火上冲频作呕吐。治此证者欲其受药不吐,当变汤剂为散,且又分毫无药味,庶可奏效。

处方

生石膏细末一两  鲜梨两大个

将梨去皮,切片,蘸石膏末,细细嚼服。

复诊

将梨片与石膏末嚼服一强半未吐,迟两点钟又将所余者服完,自此不复呕吐,可进饮食,大便通下一次。诊其脉犹有余热,问其心中亦仍觉热,而较前则大轻减矣,拟改用汤剂以清其未尽之热。

处方

生石膏捣细一两  生杭芍八钱  玄参三钱  沙参三钱连翘二钱  甘草二钱  鲜白茅根三钱

药共七味,先将前六味水煎十余沸,入鲜白茅根再煎三四沸,取汤一大盅,温服。

效果

将药如法煎服一剂,热又减退若干,脉象已近和平,遂即原方将石膏改用六钱,芍药改用四钱,又服一剂,病遂全愈。

或问

石膏为清阳明之主药,此证原阳明、少阳均有实热,何以用石膏但清阳明之热而病即可愈?答曰:凡药服下,原随气血流行无处不到。石膏虽善清阳明之热,究之,凡脏腑间蕴有实热,石膏皆能清之。且凡呕吐者皆气上逆也,石膏末服,其石质之重坠大能折其上逆之气使之下行。又有梨片之甘凉开胃者以辅之,所以奏效甚捷也。若当秋夏之交无鲜梨时,可以西瓜代之。

温病兼衄血便血

天津城西梁家嘴,陈姓童子,年十五岁,在学校肄业,于仲秋得温病,兼衄血、便血。

病因

初因周身发热出有斑点,有似麻疹。医用凉药清之,斑点即回,连服凉药数剂,周身热已退,而心中时觉烦躁。逾旬日,因薄受外感,其热陡然反复。

证候

表里壮热,衄血两次,小便时或带血,呕吐不受饮食,服药亦多吐出,心中自觉为热所灼,怔忡莫支。其脉摇摇而动,数逾五至,左右皆有力,而重按不实。舌苔白而欲黄,大便三日未行。

处方

本拟投以白虎加人参汤,恐其服后作呕,遂用生石膏细末三两,生怀山药二两,共煎汤一大碗,俾徐徐温饮下。为防其呕吐,一次只饮一大口,限定四小时将药服完。

方解

凡呕吐之证,饮汤则吐,服粥恒可不吐。生山药二两煎取浓汁与粥无异,且无药味,服后其黏滞之力自能留恋于胃中。且其温补之性,又能固摄下焦以止便血,培养心气以治怔忡也。而以治此温而兼虚之证,与石膏相伍为方,以石膏清其温,以山药补其虚,虽非白虎加人参汤,而亦不啻白虎加人参汤矣。

效果

翌日复诊,热退十之七八,心中亦不怔忡,少进饮食亦不呕吐,衄血便血皆愈。脉象力减,至数仍数,又俾用玄参二两,潞参、连翘各五钱,仍煎汤一大碗,徐徐温饮下,尽剂而愈,大便亦即通下。盖其大热已退而脉仍数者,以其有阴虚之热也。玄参、潞参并用,原善退阴虚作热,而犹恐其伏有疹毒,故又加连翘以托之外出也。

此证若能服药不吐,投以大剂白虎加人参汤,大热退后其脉即可不数。乃因其服药呕吐,遂变通其方,重用生山药二两与生石膏同煎服。因山药能健脾滋肾,其补益之力虽不如人参,实有近于人参处也。至大热退后,脉象犹数,遂重用玄参二两以代石膏,取其能滋真阴兼能清外感余热,而又伍以潞参、连翘各五钱,潞参即古之人参,此由白虎加人参之义化裁而出,故虚热易退,而连翘又能助玄参凉润之力外透肌肤,则余热亦易清也。

温   疹

天津南门西沈家台,杨姓幼子,年四岁,于季春发生温疹。

病因

春暖时气流行,比户多有发生此病者,因受传染。

证候

周身出疹甚密,且灼热异常,闭目昏昏,时作谵语,气息迫促,其唇干裂紫黑,上多凝血,脉象数而有力,大便不实,每日溏泻两三次。

诊断

凡上焦有热之证,最忌下焦滑泻。此证上焦之热已极,而其大便又复溏泻,欲清其热,又恐其溏泻益甚,且在发疹,更虞其因溏泻毒内陷也。是以治此证者,当上清其热,下止其泻,兼托疹毒外出,证候虽险,自能治愈。

处方

生怀山药一两  滑石一两  生石膏捣细一两  生杭芍六钱  甘草三钱  连翘三钱  蝉退去土钱半

共煎一大盅,分多次徐徐温饮下。

效果

分七八次将药服完。翌日视之其热大减,诸病皆见愈。惟不能稳睡,心中似骚扰不安,其脉象仍似有力。遂将方中滑石、石膏皆减半,煎汤送安宫牛黄丸半丸,至煎渣再服时,又送服半丸病遂全愈。

温疹兼喉痧

天津瑞云里,沈姓学生,年十六岁,于仲春得温疹兼喉痧证。

病因

因在体育场中游戏,努力过度,周身出汗为风所袭,遂得斯病。

证候

初病时微觉恶寒头疼,翌日即表里俱壮热,咽喉闷疼。延医服药病未见轻,喉中疼闷似加剧,周身又复出疹,遂延愚为诊治。其肌肤甚热,出疹甚密,连无疹之处其肌肤亦红,诚西人所谓猩红热也。其心中亦自觉热甚,其喉中扁桃腺处皆红肿,其左边有如榆荚一块发白。自言不惟饮食疼难下咽,即呼吸亦甚觉有碍。诊其脉左右皆洪滑有力,一分钟九十八至。愚为刺其少商出血,复为针其合谷,又为拟一清咽、表疹、泻火之方,俾服之。

处方

生石膏捣细二两  玄参六钱  天花粉六钱  射干三钱牛蒡子捣碎三钱  浙贝母三钱  青连翘三钱  鲜芦根三钱  甘草钱半  粳米三钱

共煎汤两大盅,分两次温服下。

复诊

翌日过午复为诊视,其表里之热皆稍退,脉象之洪滑亦稍减,疹出又稍加多。从前三日未大便,至此则通下一次。再视其喉,其红肿似加增,白处稍大,病人自言此时饮水必须努力始能下咽,呼吸之滞碍似又加剧。愚曰:此为极危险之病,非刺患处出血不可。遂用圭式小刀,于喉左右红肿之处,各刺一长口放出紫血若干,遽觉呼吸顺利。拟再投以清热消肿托表疹毒之剂。

处方

生石膏捣细一两  天花粉六钱  赤芍三钱  板蓝根三钱  牛蒡子捣细三钱  生蒲黄三钱  浙贝母三钱  青连翘三钱  鲜芦根三钱

共煎一大盅半,分两次温服。

方解

赤芍药张隐庵、陈修园皆疑是山中野草之根,以其纹理甚粗,与园中所植之芍药根迥异也。然此物出于东三省。愚亲至其地,见山坡多生此种芍药,开单瓣红花,其花小于寻常芍药花约三倍,而其叶则确系芍药无疑。盖南方亦有赤芍药,而其根仍白,兹则花赤其根亦赤,是以善入血分活血化瘀也。又浙贝治嗽,不如川贝,而以之治疮,浙贝似胜于川贝,以其味苦性凉能清热解毒也。

效果

将药连服两剂,其病脱然全愈。

说明

《灵枢》痈疽篇谓,痈发嗌中,名曰猛疽,不治化为脓,脓不泻塞咽,半日死。此证咽喉两旁红肿日增,即痈发嗌中名为猛疽者也。其脓成不泻则危在目前。若其剧者必俟其化脓而后泻之,又恒有迫不及待之时,是以此证因其红肿已甚有碍呼吸,急刺之以出其紫血而红肿遂愈,此所谓防之于预也。且化脓而后泻之,其疮口恒至溃烂,若未成脓而泻,其紫血所刺之口半日即合矣。

喉证原有内伤、外感之殊,其内伤者虽宜注重清热,亦宜少佐以宣散之品。如《白喉忌表抉微》方中之用薄荷、连翘是也。由外感者虽不忌用表散之品,然宜表散以辛凉,不宜表散以温热,若薄荷、连翘、蝉退、芦根诸药,皆表散之佳品也。

或有谓喉证若由于外感,虽麻黄亦可用者。然用麻黄必须重用生石膏佐之。若《伤寒论》之麻杏甘石汤,诚为治外感喉证之佳方也。特是其方原非治喉证之方,是以方中石膏仅为麻黄之两倍,若借以治外感喉证,则石膏当十倍于麻黄。若遇外感实火炽盛者,石膏尤宜多加方为稳妥。是以愚用此方以治外感喉证时,麻黄不过用至一钱,而生石膏恒用至两余,或重用至二两也。然此犹论喉证之红肿不甚剧者,若至肿甚有碍呼吸,不惟麻黄不可用,即薄荷亦不可用,是以治此证方中止用连翘、芦根也。

以上所论者,无论内伤、外感,皆咽喉证之属热者也。而咽喉中之变证,间有真寒假热者,又当另议治法。医论篇四卷载有治此等咽喉证之验案可参观。

温病兼喉痧痰喘

马心琢,天津城里乡祠前皮局工人,年二十八岁,于季秋得温病兼喉痧痰喘证。

病因

初因外出受风感冒甚微,医者用热药发之,陡成温病,而喉病喘病遂同时发现。

证候

表里俱壮热,喘逆咳嗽,时吐痰涎,咽喉左边红肿作疼(即西人所谓扁桃体炎)。其外边项左侧亦肿胀,呼吸皆有窒碍。为其病喉且兼喘逆,则吸气尤形困难,必十分努力始能将气吸入。其舌苔白而薄,中心微黄。小便赤涩,大便四日未行。其脉左右皆弦长,右部重诊有力,一分钟九十六至。

诊断

此乃外感之热已入阳明之府,而冲气又挟胃气、肝火上冲也。为其外感之热已入阳明之府,是以右脉之力胜于左脉,为其冲气挟胃气、肝火上冲,是以左右脉皆弦长。病现喘逆及咽喉肿疼,其肿痛偏左者,正当肝火上升之路也。拟治以麻杏甘石汤,兼加镇冲降胃,纳气利痰之品以辅之,又宜兼用针刺放血以救目前之急。

处方

麻黄一钱  生石膏捣细二两  生赭石轧细一两  生怀山药八钱  杏仁去皮炒捣三钱  连翘三钱  牛蒡子捣碎三钱  射干二钱  甘草一钱

共煎汤两盅,分两次温服。

又于未服药之前,用三棱针刺其两手少商出血,用有尖小刀刺其咽喉肿处,开两小口令其出血,且用硼砂、西药盐酸加里,融以三十倍之水,俾其含漱。又于两手合谷处为之行针。其咽喉肿处骤然轻减,然后服药。

复诊

将药服后,其喘顿愈强半,呼吸似无妨碍,表里之热亦愈强半,脉象亦较前平和,其右部仍然有力。胸膈似觉郁闷,有时觉气上冲,仍然咳嗽,大便犹未通下。拟再治以开郁降气,清热理嗽之剂。

处方

糖瓜蒌切碎二两  生石膏捣细一两  生赭石轧细五钱 生杭芍三钱  川贝母三钱  碎竹茹三钱  牛蒡子捣碎三钱

共煎汤一大盅,温服。

效果

将药煎服一剂,大便通下,诸病皆愈。惟一日之间犹偶有咳嗽之时,俾用川贝母细末和梨蒸食之,以善其后。

说明

凡用古人成方治病,其药味或可不动,然必细审其药之分量或加或减,俾与病机相宜。如麻杏甘石汤原方,石膏之分量仅为麻黄之两倍,而此证所用麻杏甘石汤则石膏之分量二十倍于麻黄矣。盖《伤寒论》之麻杏甘石汤原非为治喉证而设,今藉之以治喉证。原用麻黄以散风定喘,又因此证之喉肿太甚,有碍呼吸而方中犹用麻黄,原为行险之道,故麻黄仅用一钱,而又重用生石膏二两以监制之。且于临服药时先用刀开其患处,用针刺其少商与合谷,此所以于险中求稳也。尝闻友人杨达夫言有一名医深于《伤寒论》,自著有《注解伤寒论》之书行世,偶患喉证,自服麻杏甘石汤竟至不起,使其用麻杏甘石汤时,亦若愚所用者如此加减,又何患喉证不愈乎?纵使服药不能即愈,又何至竟不起乎?由此知非古人之方误人。麻杏甘石汤原为发汗后及下后,汗出而喘,无大热者之的方,原未言及治喉证也。而欲藉之以治喉证,能勿将药味之分量为之加减乎?尝总核《伤寒论》诸方用于今日,大抵多稍偏于热,此非仲景之不善制方也。自汉季至今,上下相隔已一千六百余年,其天地之气化,人生之禀赋,必有不同之处,是以欲用古方皆宜细为斟酌也。

温病兼喉疼

胡珍簠,道尹,年五十四岁,原籍云南,寓天津一区,于仲秋感受温病兼喉疼证。

病因

子孙繁多,教养皆自经心,又兼自理家中细务,劳心过度,暗生内热。且日饮牛乳两次作点心,亦能助热,内热上潮,遂觉咽喉不利,至仲秋感受风温,陡觉咽喉作疼。

证候

表里俱觉发热,咽喉疼痛,妨碍饮食。心中之热时觉上冲,则咽喉之疼即因之益甚。周身酸懒无力,大便干燥,脉象浮滑而长,右关尤重按有力,舌上白苔满布。

诊断

此证脉象犹浮,舌苔犹白,盖得病甫二日,表证犹未罢也。而右关重按有力,且时觉有热上冲咽喉者,是内伤外感相并而为病也。宜用重剂清其胃腑之热,而少佐以解表之品,表解里清,喉之疼痛当自愈矣。

处方

生石膏捣细四两  西药阿斯必林一瓦

单将生石膏煎汤一大盅,乘热将阿斯必林融化其中服之。因阿斯必林之原质,存于杨柳皮津液中,实为酸凉解肌之妙药,与大量之石膏并用,服后须臾其内伤、外感相并之热,自能化汗而解也。

效果

服后约半点钟,其上半身微似有汗,而未能遍身透出,迟一点钟,觉心中之热不复上冲,咽喉疼痛轻减,时在下午一点钟。至晚间临睡时,仍照原方再服一剂,周身皆得透汗,安睡一夜。翌晨诸病若失矣。

胡珍簠君前清名进士,为愚民纪后初次来津之居停也。平素博极群书,对于医书亦恒素披阅。惟误信旧说,颇忌生用石膏。经愚为之解析则豁然顿悟,是以一日之间共服生石膏八两而不疑,经此番治愈之后,益信生石膏为家常必需之品。恒预轧细末数斤,凡家中人有心中觉热者,即用两许,煮水饮之,是以家中终岁鲜病者。

温病兼阴虚

高诚轩,邻村张马村人,年二十五岁,业农,于仲夏得温病。

病因

仲夏上旬,麦秋将至,远出办事,又欲急回收麦,长途趋行于烈日之中,辛苦殊甚,因得温病。其叔父鲁轩与其表叔毛仙阁皆邑中名医,又皆善治温病。二人共治旬日无效,盖因其劳力过甚,体虚不能托病外出也。

证候

愚诊视时,其两目清白,竟无所见,两手循衣摸床,乱动不休,谵语无伦,分毫不省人事。其大便从前滑泻,此时虽不滑泻,每日仍溏便一两次,脉象浮而无力,右寸之浮尤甚,两尺按之即无,一分钟数至一百二十至。舌苔薄黄,中心干而微黑。

诊断

诊视甫毕,鲁轩与仙阁问曰:视此病脉何如,尚可救否?答曰:此证两目清白无火,而竟无所见者,肾阴将竭也。其两手乱动不休者,肝风已动也。病势至此,危险已至极点。幸喜脉浮为病还在太阳,右寸浮尤甚,又为将汗之兆。其所以将汗而不汗者,人身之有汗,如天地之有雨,天地阴阳和而后雨,人身亦阴阳和而后汗。此证两尺脉甚弱,阳升而阴不应,是以不能作汗。当用大滋真阴之品,济阴以应其阳必能自汗,汗出则病愈矣。然非强发其汗也,强发其汗则汗出必脱。调剂阴阳以听其自汗,是以汗出必愈也。鲁轩曰:余临证二十年,遇若此证者不知凡几,未尝救愈一人。今君英俊青年(时年二十六)遇此等极险之证,慨然以为可救,若果救愈此子者,当更名再生矣,遂促急为立方。

处方

熟怀地黄二两  生怀山药一两  玄参一两  大甘枸杞一两  甘草三钱  真阿胶四钱

药共六味,将前五味煎汤一大碗去渣,入阿胶融化,徐徐分数次温饮下。

效果

时当上午十点钟将药煎服,至下午两点钟将药服完。形状较前安静,再诊其脉颇有起色。俾再用原方煎汤一大碗,陆续服之,至秉烛时遍身得透汗,其病霍然愈矣。此案曾载于《名医验案类编》,编辑主任何廉臣先生对于此案似有疑意,以为诚如案中所述病况,实为不可挽救之证也。故今将此案又登斯编,并细载临证时问答诸语,以征此案之事实。且其哲嗣仙庄,后从愚学医,今已行道津沽,彰彰有声,其父偶与追述往事,犹不胜感激也。

说明

尝实验天地之气化,恒数十年而一变,医者临证用药,即宜随气化而转移。因病者所得之病已先随气转移也。愚未习医时,见医者治伤寒温病,皆喜用下药,见热已传里其大便稍实者,用承气汤下之则愈,如此者约二十年。及愚习医学时,其如此治法者则恒多偾事,而愚所阅之医书,又皆系赵氏《医贯》、《景岳全书》、《冯氏锦囊》诸喜用熟地之书,即外感证亦多喜用之。愚之治愈此证,实得力于诸书之讲究。而此证之外,又有重用熟地治愈寒温之坏证诸多验案(方剂篇六卷白虎加人参以山药代粳米汤后,载有数案可参观)。此乃用药适与时会,故用之有效也。且自治愈此证之后,仙阁、鲁轩二君,深与愚相契,亦仿用愚方而治愈若干外感之虚证,而一变其从前之用药矣。后至愚年过四旬,觉天地之气化又变,病者多系气分不足,或气分下陷,外感中亦多兼见此证,即用白虎汤时多宜加人参方效。其初得外感应发表时,亦恒为加黄芪方效,如是者又有年。乃自民纪十稔以来,病多亢阳,宜用大剂凉润之药济阴以配其阳,其外感实热之证,多宜用大剂白虎汤,更佐以凉润之品。且人脏腑之气化多有升无降,或脑部充血,或夜眠不寐,此皆气化过升之故,亦即阳亢无制之故。治之者宜镇安其气化,潜藏其阳分,再重用凉润之药辅之,而病始可治。此诚以天地之气化又有转移,人所生之病即随之转移,而医者之用药自不得不随之转移也。由此悟自古名医所著之书,多有所偏者非偏也,其所逢之时气化不同也。愚为滥竽医界者已五十年,故能举生平之所经历而细细陈之也。

温病兼喘胀

邑中牛留里,王义源君之女,年十五岁,于仲春得温病久不愈。

病因

仲春上旬,感受风温,医者诊治失宜,迁延旬余,病益增剧,医者诿为不治,始延愚为诊视。

证候

心下胀满甚剧,喘不能卧,自言心中干甚,似难支持。其舌苔白而微黄。小便赤少,大便从前滑泻。此时虽不滑泻,然仍每日下行。脉搏一息五至强,左部弦而有力,右部似大而有力,然皆不任重按。

诊断

此其温病之热,本不甚剧。因病久真阴亏损致小便不利,所饮之水停于肠胃则胀满,迫于心下则作喘。其心中自觉干甚,固系温病之热未清,亦足征其真阴亏损,阴精不能上奉也(《内经》谓阴精上奉,其人寿)。当滋其真阴,利其小便,真阴足则以水济火,而心中自然不干;小便利则水从下消,而胀满喘促自愈。至于些些温病之余热,亦可皆随小便泻出而不治自愈矣。

处方

鲜白茅根去净皮及节间细根六两切碎,用水三大碗,煎一沸,俟半点钟,视其茅根若不沉水底,再煎一沸,至茅根皆沉水底,其汤即成。去渣当茶,徐徐温饮之。

效果

如法煎饮茅根两日,其病霍然全愈。盖白茅根凉润滋阴,又善治肝肾有热,小便不利,且具有发表之性,能透温病之热外出。一药而三善备,故单用之而能立建奇功也。然必剖取鲜者用之,且复如此煎法(过煎则无效)方能有效。

凡药之性,能利水者多不能滋阴,能下降者多不能上升,能清里者多不能达表。惟茅根既善滋阴,又善利水;既善引水气下行,又善助肾阴上升。且内清脏腑之热,外托肌表之邪,而尤善清肺利痰定其喘逆。盖凡物体之中空者皆象肺,茅根不但中空,其周围爿上又有十二小孔,是其中空象肺叶,而其爿上之小孔又象肺叶上之通气小管也。因其形与肺肖,是以此证之病兼喘者服之亦愈也。

温病兼虚热

邑城东赵家庄,刘氏女,年十五岁,于季春患温病久不愈。

病因

因天气渐热,犹勤纺织,劳力之余出外乘凉,有汗被风遂成温病。

证候

初得周身发热,原宜辛凉解肌,医者竟用热药发之,汗未出而热益甚,心中亦热而且渴。此时若用大剂白虎加人参汤清之,病亦可愈,而又小心不敢用,惟些些投以凉润小剂,迁延二十余日,外感之热似渐退。然午前稍轻,而午后则仍然灼热,且多日不能饮食,形体异常清瘦。左脉弦细无根,右部关脉稍实,一息六至。舌苔薄而微黄,毫无津液。大便四五日一行,颇干燥。

诊断

此因病久耗阴,阴虚生热,又兼外感之热留滞于阳明之府未尽消也。当以清外感之热为主,而以滋补真阴之药辅之。

处方

生石膏捣细一两  野党参三钱  生怀地黄一两  生怀山药一两  生杭芍四钱  滑石三钱  甘草三钱

共煎汤一大盅,分两次温服下。

复诊

将药煎服两剂后,外感之热已退,右关脉已平和,惟过午犹微发热,此其阴分犹虚也。当再滋补其阴分。

处方

玄参一两  生怀山药一两  甘枸杞大者五钱  生杭芍五钱  滑石二钱  熟地黄一两  生鸡内金黄色的捣一钱  甘草二钱

共煎一大盅,分两次温服。

效果

日服药一剂,连服三日,灼热全愈。

说明

按此方于大队滋阴药中犹少加滑石者,恐外感之热邪未尽,引之自小便出也。愚凡治外感之热兼有虚热者,恒生山药与滑石并用,泻热补虚一举两得。至上有外感燥热而下焦复滑泻者,用之以清热止泻(宜各用一两),尤屡次奏效。二药相伍,原有化合之妙用,若再加芍药、甘草,即拙拟之滋阴清燥汤,载于方剂篇五卷,可参观也。

温病兼吐血

沧州大西门外,吴姓媪,年过七旬,偶得温病兼患吐血。

病因

年岁虽高,家庭事务仍自操劳,因劳心过度,心常发热,时当季春,有汗受风,遂得温病,且兼吐血。

证候

三四日间表里俱壮热,心中热极之时恒吐血一两口,急饮新汲井泉水其血即止。舌苔白厚欲黄,大便三日未行。脉象左部弦长,右部洪长,一息五至。

诊断

此证因家务劳心过度,心肝先有蕴热,又兼外感之热传入阳明之府,两热相并,逼血妄行,所以吐血。然其脉象火热虽盛,而正犹不虚,虽在高年,知犹可治。其治法当以清胃腑之热为主,而兼清其心肝之热,俾内伤外感之热俱清血自不吐矣。

处方

生石膏轧细三两  生怀地黄一两五钱  生怀山药一两 生杭芍一两  知母三钱  甘草三钱  乌犀角一钱五分  广三七轧细二钱

共药八味,将前六味煎汤三盅,犀角另煎汤半盅,和匀,分三次温服下。每服药一次,即送服三七末三分之一。

效果

将药三次服完,血止热退,脉亦平和,大便犹未通下,俾煎渣再服,犀角亦煎渣取汤,和于汤药中服之,大便通下全愈。

说明

愚平素用白虎汤,凡年过六旬者必加人参,此证年过七旬而不加人参者,以其证兼吐血也。为不用人参,所以重用生山药一两,取其既能代粳米和胃,又可代人参稍补益其正气也。

温病兼冲气上冲

郑伯恕,奉天裕盛铭印书局经理,年五十二岁,于季春得温病,兼冲气自下上冲。

病因

其人素有痰饮,偶有拂意之事,肝火内动,其冲气即挟痰饮上涌,连连呕吐痰水。季春之时,因受感冒成温病。温热内传,触动冲气又复上冲。

证候

表里俱壮热,嗜饮凉水,痰涎上泛,屡屡咳吐,呃逆哕气,连连不除,两胁作胀。舌苔白厚,而中心微黄。大便三日未行。其脉左部弦硬而长,右部洪滑而长,皆重按有力。此温病之热,已入阳明之府,又兼肝火挟冲气上冲也。是以其左脉弦硬为肝火炽盛,其弦硬而长即为冲脉上冲之现象也;其右脉洪滑,为温热已入阳明胃腑,其洪滑而长,亦冲气上冲之现象也。因冲脉虽居于上,而与阳明、厥阴皆有连带之关系也。欲治此证,当重用白虎汤以清阳明之热,而以泻肝降冲理痰之品辅之。

处方

生石膏捣细三两  生赭石轧细一两  生龙骨捣碎八钱 生牡蛎捣碎八钱  白知母八钱  生杭芍六钱  清半夏三钱  厚朴  甘草二钱  粳米四钱

共煎汤三盅,分三次温饮下。

效果

将药分三次服完,热退气平,痰涎亦减十之七八,脉象亦近平和。其大便犹未通下,遂即原方将石膏、龙骨、牡蛎各减半,再煎服一剂,大便通下病全愈。

方书用石膏未有与赭石并用者,即愚生平用石膏亦未尝与赭石并用,恐其寒凉之性与赭石之重坠者并用,而直趋下焦也。然遇有当用之病则病当之,非人当之。有如此证,不重用石膏则阳明之大热不除,不重用赭石则上逆之冲气莫制,此所以并用之而无妨碍也。设若此证,但阳明热实而无冲气上逆,服此药后其大便当即通下,或更至于滑泻,而阳明胃腑之热转难尽消。为其兼有冲气上逆,故必俟服之第二剂大便始能通下,此正所谓病当之,非人当之之明征也。

龙骨、牡蛎之性,皆善镇肝敛冲,以之治痰原非所长,而陈修园谓龙骨、牡蛎同用,能引逆上之火、泛滥之水下归其宅,为治痰之神品。其所谓痰,皆逆上之火、泛滥之水所成,即此证之冲气上冲、痰饮上泛者是也。是以方中龙骨、牡蛎各重用八钱,辅翼赭石以成降逆消痰之功,而非可泛以之治痰也。至于二药必生用者,非但取其生则性凉能清热也。《伤寒论》太阳篇用龙骨、牡蛎者三方,皆表证未罢,后世解者谓,龙骨、牡蛎,敛正气而不敛邪气,是以仲师于表证未罢者亦用之。然三方中之龙骨、牡蛎下皆未注有煅字,其生用可知,虽其性敛正气不敛邪气,若煅之则其性过涩,亦必于外感有碍也。且煅之则其气轻浮,不能沉重下达,以镇肝敛冲更可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