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经典到临床:中医名家内科临证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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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从经典找思维

眩晕始见于《黄帝内经》,被称为“眩冒”“眩”,且认为无论虚实皆可致病。
在病因方面,与外邪侵袭有关《灵枢·大惑论》说:“故邪中于项,因逢其身之虚,其入深,则随眼系以入于脑,入于脑则脑转,脑转则引目系急,目系急则目眩以转矣。”
在病机方面,《灵枢·卫气》说:“上虚则眩”,《灵枢·海论》说:“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胫酸眩冒”,《灵枢·口问》说:“故上气不足,脑为之不满,耳为之苦鸣,头为之苦倾,目为之眩”。从中看出,眩晕与气虚、血虚、髓亏有关。
在脏腑归属上也有明确记载,《素问·至真要大论》说:“诸风掉眩,皆属于肝。”
汉代对眩晕的认识为后世论治奠定了基础。
张仲景虽未有专著论述眩晕一证,但有“眩”“头眩”“身为振振摇”等描述散见于《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中,并且提出了病因病机和治法方药,如饮遏中阳,或水蓄下焦,上凌清空也可导致眩晕,《伤寒论》:“伤寒,若吐若下后,心下逆满,气上冲胸起则头眩,脉沉紧,发汗则动经,身为振振摇者,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主之。”阳明燥结腑气不通,浊气上逆,清窍被扰可致眩晕,《伤寒论》:“病人小便不利,大便乍难乍易,时有微热,喘冒不能卧者,有燥屎也,宜大承气汤。”外邪内传留于少阳,正邪交争,恋于少阳,肝胆失于疏泄,循经上犯可导致眩晕,《伤寒论》“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心下有支饮,其人苦冒眩,泽泻汤主之。”“假令瘦人,脐下有悸,吐涎沫而癫眩,此水也,五苓散主之”。张仲景提出的这些治疗方法至今广泛应用于临床,为后世“无痰不作眩”理论提出奠定基础。汉代华佗在《中藏经》中称头眩“虚则伤寒,寒则恐畏,头眩不能独卧”。
隋唐医家在继承《内经》基础上提出新的致眩观点,以丰富其理论。
(1)病因病机:
隋代巢元方认为眩晕是由于风邪趁素体正虚而侵入发病,《诸病源候论·风头眩候》说:“风头眩者,由血气虚,风邪入脑,而引目系故也……逢身之虚则为风邪所伤,入脑则脑转而目系急,目系急故成眩也。”此观点虽未脱离《内经》,但对本病病因病机的认识却更加具体而明确。
唐代孙思邈在沿用巢元方之论时,结合《内经》与《伤寒论》对本病的论述首次在《备急千金要方》中提出风、火、痰致眩的观点,“痰热相感而动风,风心相乱则闷瞀,故谓之风眩”。
而唐代王焘在《外台秘要》中将眩晕称之为头风眩,所以他对眩晕病因病机的认识基本上和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相一致。
(2)治疗方面:
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中收录防治眩晕方剂 30余首,认为眩晕证系由“心气不定,胸上(痰火)蓄实”所为。痰热相感而使风阳内动,则发为眩晕。故眩晕急症给以代表方续命汤治之,一般病证则给以不同的汤散丸煎之剂,如以茵芋汤治虚证眩晕。
王焘在《外台秘要》中不但结合巢元方、孙思邈的理论,以内外风邪伤脑为因,设头风眩方七首,而且第一次从生活调理方面对眩晕患者提出饮食禁忌,如禁食冷水、生菜、桃李、海藻等食物,对疾病的治疗及预后非常有意义。
两宋时期,医家十分重视外因致眩的研究。
《三因极一病证方论·眩晕证治》:“方书所谓头面风者,即眩晕是也,然眩晕既涉三因,不可专为头面风。如中伤风寒暑湿在三阳经,皆能眩人,头重,项强。但风则有汗,寒则掣痛,暑则热闷,湿则重着,吐逆,眩倒,属外所因。喜怒忧思,致脏气不行,郁而所生,涎结为饮,随气上厥,伏留阳经,亦使人眩晕呕吐,眉目疼痛,眼不得开,属内所因。或饮食饥饱,甜腻所伤,房劳过度,上虚,下实,拔牙,金疮,吐、衄、便利,去血过多,及妇人崩伤,皆能眩晕,眼花屋转,起而眩倒,属不内外因,治之各有法。”
这是陈言首次在《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中以“眩晕”之名论述了本病的证治要点,并且将其病因分为内因、外因、不内外因三种,而严用和在陈言论治眩晕基础上再次定义眩晕的定义和原因,如《严氏济生方》中说:“所谓眩晕者,眼花屋转,起则眩倒是也。由此观之,六淫外感,七情内伤,皆能所致。”并且认为只需要将眩晕的病因以内外二因区分即可,如《重订严氏济生方·眩晕》说:“六淫外感,七情内伤,皆能所致”。可以说两位医家在重视外因致眩的同时,提出了“七情内伤”致眩的学说,既补充了前人论述的不完备,又符合临床实际,从而继续推动对眩晕的新认识。
王贶的《全生指迷方·眩晕》:“下实上虚,过在足少阳厥阴,由肝虚血弱,则风邪乃生,盖风气通于肝。又曰,诸风掉眩,皆属于肝,左手关脉虚弦,谓之风眩。”他认为气血不足,肝失所养,肝风内动,上扰清窍,是眩晕发病的基本病机,单从内因论治本病。
与此同时,两宋医家对“因虚致眩”的理论重视程度比汉唐时期大为提高,如《圣济总录·风头眩》从风、虚、痰三方面论治眩晕,说:“五脏六腑之精华,皆见于目,上注于头,风邪鼓于上,脑转而目系急,使真气不能上达,故虚则眩而心闷,甚则眩而倒卧也。”
金元时期,诸位医家对眩晕从病因病机到治法方药等各个方面都有所发展。
(1)病因病机:刘完素从五运六气太过与不及提示发病原因,《素问玄机原病式·五运主病》:“所谓风气甚而头目眩运者,由风木旺,必是金衰,不能制木,而木复生火,风火皆属阳,多为兼化;阳主乎动,两动相搏,则为之旋转。”
朱丹溪在《丹溪心法·头眩》中说:“头眩,痰夹气虚并火,治痰为主,挟补气药及降火药。无痰则不作眩,痰因火动;又有湿痰者。”力倡痰火致眩的观点。此外,在辨体质论治眩晕方面,朱丹溪也进行了一定的探讨。
张子和认为本病系由痰实而致,故而运用吐法治疗眩晕,他在《儒门事亲·头风眩运》中说:“夫妇人头风眩运,登车乘船亦眩运,眼 、手麻、发退、健忘、喜怒,皆胸中有宿痰使然也。可用瓜蒂散吐之。”可谓方法独特。
(2)治疗方面:在眩晕的治疗上,李东垣把它分为半夏白术天麻汤证、补中益气汤证、清离滋坎汤正、十全大补汤证。《兰室秘藏·头痛》:“足太阴痰厥头痛,非半夏不能疗;眼黑头眩,风虚内作,非天麻不能除。”
眩晕的论述在明清时期得到充分发展,尤其是对病因病机的分析,十分详尽。
(1)病因病机:徐春甫在《古今医统大全·眩运门》中将眩晕分为虚实,虚有气虚、血虚、阳虚,实有风寒暑湿,并且提出眩晕的常见病因有“四气乘虚”,“七情郁而生痰动火”,“淫欲过度,肾家不能纳气归元”,“吐血或崩漏,肝家不能收摄营气”。
张景岳认为眩晕“虚者居其八九,而兼火兼痰者,不过十中一二耳”,力倡无虚不作眩的观点。
陈修园在前人论述的风、虚、痰之外,又加上火,扩充了眩晕的病因病机。虞抟引进了朱丹溪的体质辨证,在《医学正传·卷四·眩运》中说:“大抵人肥白而作眩者,治宜清痰降火为先,而兼补气之药;人黑瘦而作眩者,治宜滋阴降火为要,而带抑肝之剂。”而且他开创了瘀血致眩学说,又开了从心论治眩晕之先河,《医学正传·卷四·眩运》:“外有因呕血而眩冒者,胸中有死血迷闭心窍而然。”
(2)治疗方面:胡慎柔在《周慎斋遗书·头晕》中认为,脾虚者用四君子汤加半夏,血虚肝气上升者用芎归芍药汤,肾虚者用六味汤加人参,肝木无制者用黄芪建中汤以助生化之源。
张景岳在《景岳全书·杂证谟·眩运》中说:“头眩虽属上虚,然不能无涉于下。盖上虚者,阳中之阳虚也;下虚者,阴中之阳虚也。阳中之阳虚者,宜治其气,如四君子汤、五君子煎、归脾汤、补中益气汤。如兼呕吐者,宜圣本煎大加人参之类是也。”而且对瘀血致眩晕也有论治:“如果形气、脉气俱有余,胸腹胀痛上冲,此血逆证也,宜失笑散。”
叶天士认为眩晕是“肝胆风阳上冒”,其证有夹痰、夹火、中虚、下虚之别,治疗也有治肝治胃之分,火盛者清泄上焦窍络之热,痰多者多理阳明,下虚者必从肝治,补肾滋阴,育阴潜阳。
《医学六要·头眩》对于眩晕的治疗分为湿痰、痰火、风痰、阴虚、阳虚、气虚、血虚、亡血、风热、风寒、死血等证候而立方,在《证治汇补》中也分为湿痰、肝火、肾虚、血虚、脾虚、气郁、停饮、阴虚、阳虚。
此外,元、明、清部分医学家也认识到眩晕和头痛、头风、肝风、中风诸证之间有一定的联系。朱丹溪云:“眩运乃中风之渐”,华岫云在《临证指南医案·眩晕门》中有明确指出“此证之原,本之肝风;当与肝风、中风、头风门合而参之。”这些论述也是非常值得临证参考的。
总之,各代医家在《内经》基础上不断的总结,对眩晕的认识更加丰富充实,证治更加准确、细致,为后来眩晕的治疗提供了更多的理论和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