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铁人也会累
昏暗繁密的迷林之中,东牙道将那些挡路的枝叶树杈踩在脚下或踩去两侧,他在艰难的前行中隐隐约约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霍敷官也瞧见了他,为了使之看的愈发清楚些,她则朝他激动的挥舞着双臂发送信号。
亲眼看到霍敷官安然无恙,东牙道的心也终于算是踏实安定了。
“霍敷官,你跑哪儿去了?!你可知我自己一人在这山林丛中找了你多久,老子他娘的还真以为你被哪只野兽给叼了去!”
人还未走到霍敷官跟前,那气愤焦心的吼声一时间震彻在整个幽幽山谷中。
两人仅差一步距离,东牙道喘着粗气站在霍敷官面前低眼瞪着她,怨怒的脸上沾满了脏污,就连身上也是被细碎的树藤缠绕,像是与野兽大战了九九八十一回的猎手。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是你心甘情愿随我来的,又不是我强迫。”
霍敷官盯着他的神情,想笑又不能笑,努力的憋忍着。
听见这话,东牙道更气,他双手叉腰环视了下四周,强忍住怒火。
“所以老子就是自找的!走吧,快些下山!”
说罢,便绕过霍敷官沿着一条小径向下而去。她知道他生气了,也自知不该那样说话,站在原地突然内心一股歉疚之感,便随即转过身紧跟上他的步伐。
“喂,东牙道!”
东牙道没有理睬她,沉默的加快了步子。
“真生气了啊?行了,我知道是我的错!”霍敷官拽了拽他的胳膊试图求和,却被东牙道一臂甩开。
“霍敷官,我东牙道若是下次再死乞白赖的跟着你,我就是狗!你这人简直太没有同情心,太没有良心了!”东牙道那火气未减反而还愈甚。
霍敷官几乎跟不上他的步伐了,腰间那玄冥花若隐若现的发着光,突然间她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嘶嘶~’的声音,不由得缓缓将脚步停下,谨慎的环视了一眼四周,猛然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蠕动,这低眼一瞧,没想到竟是一条拳头般粗壮的褐红色蛇,她倏时瞳孔猛烈收缩,跳脚惊呼,东牙道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刚一转身,霍敷官那敏捷的身躯便因为恐惧跳在了东牙道身上,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像遇见了鬼那般发出瑟瑟的声音。
东牙道被她紧紧地勒住脖子,差点要喘不上起来,他低眼一瞧,还以为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条蛇便给吓成这番鬼模样。
“你给老子下来!”东牙道粗鲁用双手掐住她的腰,将她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霍敷官恐慌的咽着口水,低头紧闭双眼指着身后地上道:“蛇……蛇!”
此时那条褐红色的蛇早已经溜进树丛里面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东牙道瞧着她那副害怕的狼狈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故意揶揄道:
“霍敷官,我没看错吧?!你竟然还害怕蛇?”
“你废话!是人就有弱点,我又不是神仙!”霍敷官竟还怒火朝天反骂道,随即朝坡下继续走去,眼瞧着天越来越黑,由于恐惧她走起路来霎时间像飞一般,轻功闪现。
东牙道双臂环胸,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哼笑声,随即便稳稳的追了上去。
很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两人便赶了回去,东牙道径直朝红馆而去,霍敷官则回去了状元村家中。
“娘!”霍敷官口干舌燥,一进屋便倒了两杯茶一饮而尽。
其母瞧见她一身脏兮兮的,便不由得疑惑担忧道:“你这丫头,又跑去干了些什么?”
霍敷官将那玄冥花从腰间抽了出来,一脸喜悦兴奋走去妇人身边故意神神秘秘道:“娘,你猜这是什么?”
那肖茵听见这话,本是一手拿着花绷子一手挑针低头绣着手中的戏水鸳鸯,一听见这话,则亦是好奇的将眸子抬起,望着霍敷官手中的玄冥花,不禁内心惊叹。
其母见了这玄冥花亦是一愣,眼睛紧紧注视着那玄冥花道:“这紫色花的形状好生怪异,竟然还隐隐发着光亮,敷儿,这是?”
“这叫玄冥花。”霍敷官咧嘴一笑,于是将其功效说出,继而补充道:“娘,明日我便将这玄冥花熬成药汤给你喝,您的咳疾也会很快痊愈的。”
其母苍白的面庞缓缓露出欣慰的笑容,她伸出褶皱松弛的手抚上霍敷官的头,将她额前掉落的秀发温柔的捋至耳后。
肖茵听到霍敷官的话,眸光黯淡,敛眼始终沉默,紧咬着唇想:为何她总是能够做出这般让人惊讶的事情来?为何人人都喜欢她?她是凤凰,可如今也只不过被人遗弃的野鸡罢了!她越来越讨厌她,越来越恨她,她紧紧攥着手中的花绷子,低眼瞧着那只刚刚绣出了脑袋的鸳鸯,重新将针用力扎了进去……
晨光熹微,鸡还未打鸣,狗还未早吠,霍敷官却一如既往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便进了厨房。
炉火烨烨,柴火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她将那玄冥花摘了花瓣放进去后,再将那茎干一同扔了进去,慢火熬了很久,药汤才终于熬成。霍敷官用一块湿布垫在发烫的瓦罐两侧小心翼翼的将其端起,然后汩汩倒入碗中,热气升腾。
“娘。”霍敷官将药碗端进屋内,其母欲要下床,霍敷官便紧声止住。
“您不用下床,我给您喂。”说罢,她走过去床边坐下,一勺一勺轻轻吹着然后递到娘亲嘴旁。
此时肖茵从屋外走了进来,拉长着脸没好气的冲霍敷官道:“厨房都被你搞得一塌糊涂,等会你自己收拾!”
“行,你不用管。”霍敷官一边喂药一边温和道,声音也没显露出任何的不耐烦或是厌嫌,其母时而轻咳,她便立即上手轻抚胸口。
肖茵瞧着这一幕只感内心堵塞,便认为霍敷官是故意做成这般模样给自己看,便气冲冲的甩袖离开房内。
“你妹妹这丫头最近是越来越任性了,你可别跟她计较。”
霍敷官轻轻一笑低眸道:“娘,我知道。我若是跟她计较的话,便没这么安生了。”说是这样说,可她的心底还是有几分酸楚。
喂药的间隙,怕娘亲无聊,霍敷官便将自己在山谷中遇到的那位叫做祁雅的姑娘说与娘亲听,渐渐的,那一碗汤药便见了底,其母只觉身体一时冒着虚汗,疲乏至极,霍敷官便扶着娘亲缓缓让她躺下,掖好被角,不一会儿其母便沉沉睡去。
霍敷官望着娘亲的睡容,想着应该是药效发挥了作用,这一觉醒来希望那咳疾会好很多……
她将厨房里收拾干净后,便向肖茵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这几日有事情便先不回来了,娘亲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便让她去找红馆的兄弟,可那肖茵忙着将浣洗好的衣服抖开晾在绳子上,就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只一味做自己的事情,丝毫也不睬。
霍敷官没有办法,怒气飙升,她是真不知道这丫头骗子是怎么回事,最近对自己冷淡的态度是愈发变本加厉了。
她疾步走过去肖茵身后,双臂搭在她的肩膀粗鲁的将她的身子转过来正对着自己,肖茵被吓了一跳,紧紧的蹙着眉头逞强的想要挣脱,但无奈霍敷官的力气太大根本一点也挣脱不了。
“我告诉你肖茵!你对我有何偏见我都无所谓,但要是让我知道我不在家的这几日娘出了什么意外,你看我收不收拾得了你!”霍敷官凶巴巴的神情将肖茵吓得顿时不敢吭声,但她还是用一双厌恶的眼神狠狠瞪着霍敷官,就那样对峙着,就像是要用眼神杀死对方。
不知为何,霍敷官内心冒出强烈一阵酸楚难过,手按在肖茵双肩的力度减弱下来,努力平息着情绪缓缓敛眼,也没再说什么,扭身便离开了家。
她漫不经心的走回红馆,整个人瞧上去脸色很差,像是被剃了一层骨。
东牙道见状走上前去,低眼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犹豫了片刻柔声问道:“如何?你娘喝了那玄冥花熬成的药有无好转?”
霍敷官抬眼望着他,勉强一笑点点头,但转瞬间又神色黯淡,绕过他的身子径直朝内堂走去。
东牙道望着她纤细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丫头又发什么神经?
霍敷官在内堂没坐多久,便感觉一阵乏累,老憨又走进内堂告诉她江小姐今日又来了红馆,她只觉一阵烦躁,寥寥谈了几句,便回屋闭门,躺床上很快睡着。
再次睡醒之时,已近傍晚,霍敷官睁眼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推开门走出房间。她环顾了一圈,各个房间灯火通明,再瞧向东牙道的房间,却是一片漆黑。
霍敷官不禁心下思索,这人又跑去何处了?
此时老憨一手拿着馒头津津有味的咀嚼着,一边走过来她身边,霍敷官瞥了一眼他这神态,不由得被逗乐了。
“官爷,方才我见东牙道那家伙鬼鬼祟祟的溜了出去。”
“鬼鬼祟祟?”
老憨十分确定的点了点头,再尔继续道:“这家伙肯定没什么好事。”
霍敷官无奈的走向院内,舒展舒展筋骨,她知道这定是老憨内心的酸劲儿又发作了。
“走了多久了?”
“中午的时候便出去了,眼瞧着这天都快黑了还没回来。”老憨将手中最后一口馒头散在嘴里,抬头望了一眼昏暗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