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立壁观天象
这一千多人的队伍,经洛阳北十里地的河桥过黄河,再经司州的河内郡、建兴郡,并州的上党郡、乡郡,太原郡的晋阳,肆州的阳曲、秀容郡,恒州的平齐郡、桑干郡、代郡、平城,朔州的云中郡,到了稒阳道旁的五原城
段荣道:“我的家便在五原城。这五原城建在石门水西畔,扼稒阳道而建。明日沿着石门水,沿稒阳道穿阴山便到了怀朔城。”
进了五原城,高欢的好友秀容人刘贵、中山人贾显智、广宁人蔡俊等也从怀朔到五原城相迎。
这段荣也是豪爽之人,大声相邀道:“今晚我尽地主之宜,请杨将军与各位登高一饮。”
晚上,段荣设晏款待杨宽、司马子如、高欢、侯景、刘贵、贾显智、蔡俊等人。
晚宴结束,高欢宿在段家。想到自己当函吏五六年来所见所闻,又想到前些日子在洛阳曾有一梦,不能自解,便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便爬起来约请段荣、蔡俊到城外三里段家坞壁夜游。
段家坞壁人称段氏壁,建在阴山的一个陡坡上,壁墙高二十丈,望楼高十丈,登高南视,沃野千里,抬头观天星光璀璨,真想如曹魏天子一般吟咏几句诗来排挞胸襟。
高欢道:“今夜是下弦月,月快西下,苍穹之中,星汉灿烂,二位有观天察地之能,近日有何新发现?”
这段荣能观星象,蔡俊能未卜先知,北镇人尽知。
这段荣年已四十三岁,字子茂,出自武威郡姑臧段氏,是汉化段部鲜卑中最大的一支,在西汉中后期居于凉州一带。其祖父在沮渠氏的北凉政权任职,后入北魏,以豪族身份迁徙居于五原郡。其父段连,任安北府司马。
段荣少时喜好阴阳历算,专注于星象之学。
段荣道:“《易》称‘观于天文以察时变’,所谓‘天垂象,见吉凶’。观测玄象,也得分析人事,两相结合,才得嘉论。”
段荣道:“我每月要观七次天象,有三次所观异于往常,天垂异象,显见为凶。”
“正月戊辰日天象,月犯镇星於娄,相去七寸许,光芒相反。我占卜所得为:‘国乱,期不出三年’。”
“二月甲辰日天象,月掩岁星,在角。占曰‘天下兵起’。”
“四月甲午日天象,月掩轩辕第四星。占曰‘女主恶之’。”
高欢问:“在何地发生,还可以规避吗?”
段荣道:“祸乱本源,在洛河一带,开局之地,就在幽冥之处,幽冥在北,此地便是其一,估计此处首当其一。恐天下动荡,无法规避。”
四十二岁的段荣要比高欢大十八岁,人生阅历比之丰富,近几年大魏朝廷发生了太多令朝野心灰之事,识时通变之人不用看天象,也能感觉将来走向不妙。
三人顿时不语,深为将来担忧。
蔡俊为打破冷场道:“不看天象了,吉人自有,天象不妙,只要人面相好,还是无关大碍的。”
“唉,蔡俊兄提到这个,我不真有一事要你来释疑。前些天在洛阳时,梦到自己身登天上、脚踏众星而行,不知有何预示?”高欢知道此梦为吉梦,当时醒来时还私心自喜呢,如今面前就有一位未卜先知之人,便有意向蔡俊求证道。
那蔡俊也是北地豪杰之士,本姓大利稽氏,字景彦,祖籍广宁郡石门县,随父驻戍怀朔镇。
蔡俊精通周易黄老之术,有先知之鉴,对高欢很是了解,也常能耳闻一些高欢的奇异趣闻,去年便有太原人庞苍鹰割宅以待高欢之事:
这位苍鹰平常好交游豪侠,厚待宾旅,居于有太原郡晋阳城。高欢当函吏时往来京城与怀朔时,中途借宿其舍。刚开始时住在庞苍鹰家的小茅庐中,有天苍鹰的母亲数次见高欢所居之庐上赤气属天,苍鹰亦知高欢有霸王之量,每每私加恭敬厚待,并其全家一半宅院割开留供给高欢使用。
高欢有刘邦、刘备相似性情,总能吸聚一些豪俊僚佐乡霸之士围在其身边,像侯景这样桀骜不驯之人,都唯高欢马首是瞻。
高欢有着过人之处:洞察入微、深沉志广、胸襟开阔、格量弘恢,卓见远识,这些都与其当多年函吏有关,常年与京官、沿路地方官员与豪佑打交道,博闻广识,胜于读书万卷。
蔡俊此时要为高欢解梦,心想给他解梦只凭对其的了解,何须动用易学占卜之道,随口便来:“身登天上之人,乃天之子也,脚踏众星,万人之上也。高郎少说也是相国之才。”
高欢听了听了蔡俊的一番援古证今之词,隐隐有了澄清天下之志。
月虽西垂,银河与星月交晖的清光洒照段氏壁,清幽、静谧、空灵。
三人置身于坞壁望楼中,沉浸在来自苍穹之光中。
段荣不禁叹息人生苦短:“四十多岁了,一事无成啊!”
“我已二十有五了,才刚娶妻,还未生子,真是虚度了光阴。”高欢不无惆怅地接过话来。
蔡俊却道:“人啊,且行且自珍吧,多年未有战火,这样平平安安度日,也算是我们这代人的福份。”
高欢转过话题,问段荣道:“姨夫哥,你家这段氏壁筑起来有多少年了?有你年龄大吗?”
“有三十多年了,记得筑成那年我四岁,我就是那年从老家搬过来的。”
“提起这段氏壁,说起来话长。”段荣娓娓道来段氏坞壁的由来:
“起先,段氏部落搬到五原郡时,有两千多口人。本不打算筑此坞壁,但此地强宗豪族都盛行筑这个东西。反正这么多人也要建房屋的,便照着当地人的做法,将房子集中建中一起,四面筑起高墙,成了一个小城堡了。”
“之后,再加建门楼,在墙垣四角修了角楼,和高十几层的楼橹,也就是我们现处的望楼。门楼、角楼、楼橹以及墙垣高处都开有镃望孔与射孔,你们白天时都看到了。”段荣小声介绍着。
“坞壁起源很早,春秋战国时便已有之。汉武帝时,为防御匈奴,在北方及西北边塞上筑有大量坞壁,又称营坞、坞候。边塞坞壁较城、障为小,大都筑在亭、隧的外围。东汉时,最多时坞壁曾达六七百所。”蔡俊也一时兴起,接过段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