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初三的暑假，爸妈建议袁兰回去老家看看爷爷。但是她觉得当时被诬陷偷钱，大家都在议论，回去的话很丢人。而且她也不想看见爷爷，她本来就害怕爷爷，后来爷爷对她的不信任，让她更讨厌爷爷了。

后来高一的时候，从老家传来爷爷的噩耗。爷爷上了年纪之后患上了老年痴呆，他自己也不知道，身边也没人发现。晚上突然一个人跑出去，天很黑，山路太滑了，爷爷摔了下来。第二天才被人发现，当时尸体都僵得不成样子。

后来被人谈论起来的时候，还有人唏嘘过。曾经在村子里赫赫有名的才子，最后落得了这样的一个死法。

后来的日子里，每次想起这件事，袁兰就觉得后悔。应该回去的，回去看看那个教养了自己近十年的爷爷。

这一次，袁兰想把爷爷留下了，和自己一起住。但是问题是，爷爷很固执，当时让他把自己带回老家，还是亲戚们一起劝了好久才把爷爷说动的。

有人说爷爷很冷血，年轻的时候为人傲，中年的时候和老婆孩子也不亲。明明是个才子，却不怎么教自己的孩子，任由他们学或不学。

当时的袁兰觉得爷爷就是一个不说话的怪兽，他教自己写作业的时候，总是害怕自己写错了。其实就算自己写错了，爷爷也不会打她或者责骂她。但是她还是很鲜明的感觉到爷爷在生气，她很害怕这样的爷爷。

但是就算是这样脾气怪癖、固执、冷血的爷爷，袁兰还是想试着让他留下了。因为她老过，她知道那种人老年之后的孤寂感。

就算再嘴硬，还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上辈子她和丈夫吵架，一气之下搬到养老院去，但是气消了她就后悔了。她不是一个特别外向的人，也不怎么喜欢和陌生人过多的交往。年轻的时候都没几个朋友，更何况是老了之后。

脾气又臭又倔，袁兰现在想想，觉得自己都接受不了那样的自己。去了养老院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平时就听从护士的安排，做做老人活动，之后便无所事事了。

每天都盼着自己的儿子来看看自己，眼睛也花了，看不清手机。手脚也不利索，想做点手工解解闷，到头来还气着自己。

可是她倔啊，丈夫不来接她，她就不肯回去。毕竟出来的时候可是放下狠话的，人越老倒是越放不下面子了。谁能想到，她中年的时候，为了孩子的成绩，跟比自己年纪小的老师低声下气过。

袁兰突然想起她被诬陷偷钱的时候，他们把爷爷叫来，傲骨铮铮的爷爷低声下气的跟他们道歉，赔不是。

当时爷爷的行为，可不就是她做过的事情嘛。当时不能理解爷爷，现在还是不能苟同他那种不调查就判别人死罪的作法。但是她已经过了揪着这些事情不放的年纪了，没什么是比在乎的人还在身边来的重要。

任何误会都是缺少沟通，她得和爷爷好好聊聊了。

袁兰花了六七天的时间就把试卷和寒假作业给写完了，平时就泡在图书馆里看看下个学期会出的书，然后试试做高中的题。不过她高中完全就是混着过的，做高中题显得特别吃力。

在快过年的前几天，他们把爷爷从老家接了过来。袁兰从图书馆回到家，感觉家里的气氛都有些怪怪的。

家里安静得好像空气都凝固了一样，爸妈都在外面忙，袁耀文肯定也出去找那个人去了。一般家里现在是没有人的，现在还是一样，但是却让人感觉压抑。

袁兰刚进家门就看见一堆行李放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佝偻的老人从袁耀文的房间出来。

“爷爷”袁兰大脑还没什么反应，嘴巴下意识地就喊出来了。

爷爷看了一眼袁兰，然后继续自顾自地把堆在外面的东西拿进去。因为年纪大了，搬着有些吃力，但是他还是一声不吭的继续搬。

爷爷总是这样，要强一辈子，不肯低头求人帮忙。

袁兰也没说什么，直接上手了，帮着爷爷一起把东西搬进去。反正她现在说什么，爷爷也不会管她的，和上辈子一样。

搬完东西后，袁兰去洗手，然后对爷爷说“爷爷，我先去做饭，等一下就可以开饭了。坐车累了吧，先休息一下吧”

爷爷在袁耀文的房间里，没应袁兰。

爸妈回来之后，老妈招呼了一声爷爷，然后老爸进去跟爷爷不知道在聊什么。老妈不太喜欢这个爷爷，她和别人一样，觉得爷爷很冷血、固执还有脾气也挺大的。

袁耀文有些闹脾气，不想跟爷爷一个房间，袁兰说了好一会儿才把他说服。

离过年还有两三天，家里越来越忙，爷爷也跟上辈子一样，呆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也不跟别人聊天。袁兰和他说话，他也是不太爱搭理。不过袁兰也没放在心上，因为她老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她现在突然能理解她儿子的苦了，一边工作养家，一边还要照顾她这个脾气臭的老太婆。袁兰自嘲地笑了笑，喃喃自语地说了句“风水轮流转”

时间如梭，忙忙碌碌地过了几天，终于到了过年了。因为房子是租的，没法放鞭炮，家里的大人就换了个法子。找了一卷有鞭炮声的带着，电视放到最大声，就这样通过电视，放了一个早上的鞭炮。

袁兰看着爸妈手忙脚乱的折腾这个折腾那个的，觉得有些好笑，好久没过过那么有年味的年了。她看着手上五块钱的红包，笑了笑。她老的时候，儿子都是几千几千的红包发给她的，但是她心里也没什么感觉。

她人在养老院，没什么用得着钱的地方，最后还是打发给了那些小孩子。但是现在拿着五块钱的红包，心里突然感觉乐滋滋的，想着拿这些红包钱去买点学习资料什么的。

亲戚来家里陪着爷爷一起吃年夜饭，袁兰嘴甜的喊了一圈，口袋的红包都塞不下了。亲戚们拉着袁兰，问学习怎么样，毕竟她现在也只能问这个了。

袁兰一一回答，亲戚听说袁兰成绩好，来的时候顺便把孩子的作业也带过来了。美其名曰，顺带辅导一下孩子的作业。

袁兰虽然觉得无语，但是还是好脾气的应对着。要是换了上辈子的她，房门一关，世界与我无关。

上辈子爸妈还没着急她的婚事的时候，亲戚倒是先在爸妈耳边吹风了。相亲的时候介绍的对象，袁兰一言难尽。后来他们又在催着袁兰生孩子，袁兰家庭不和谐的时候，心里是怨着他们的。

这是她自己的人生，可是却感觉被这些亲戚拉着走。他们打着为你好的口号，硬是拖着你做着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袁兰当时恶毒地觉得，是他们自己过的不幸，所以要把自己变得跟他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