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大结局
远佳中午提前赶了回来，看着乱了方寸的我，心痛地摸着我的头，说：“看着你这个样子，我真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我看看还有没有机票，陪你一起回去。”
“你上班时间，怎么回去？”
“我打电话请一下假，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我早上买票的时候就是最后一张票了，马上就清明节，票不好买，你放心，我一个人先回去，回到家，看看什么情况，再给你打电话。”
“那你一定要向我保证，必须平平安安到家。”
“你放心，我必须回去照顾我爸，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回到锦城，石大壮已经开车到了机场。
“我爸怎么样了？”
“他早上在家看电视，你妈只出去扔了一下垃圾，回来时，他就从躺椅上滚到地上了，后来送到医院抢救醒了过来，说话已经不能明朗，但是嘴里老是叨念四，手里也笔画四，估计是担心他的四个孩子，四个孙子，还有你是老四，在找你。”
我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石大壮知道我心急，一路狂超车，飞速到了医院。
我爸眼睛闭着，我伏在他的病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喊道：“爸爸，我回来了，您的欢喜回来了。”
我爸听见我的喊声，用力睁开眼睛，对我眨了几下眼睛，然后用他的舌头抵他嘴里的假牙。
“爸，您是要把假牙取出来吗？”
我爸说不出话来，对着我眨了下眼睛。记得我爷爷过世前，我爸帮我爷爷把假牙取了出来。当时我爸告诉我说，人死之后，假牙最好不要带到棺材里去，假牙毕竟是个异物，不真正属于亡者的身体，如果带到棺材里去了，怕对后人的身体不好。这是乡下的老习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凡是对孩子们不利的事情，我爸总是宁愿信其有，不去信其无。
我去洗了手，帮我爸把假牙往外取，可是这假牙镶嵌的太好，不好取出。
“爸爸，欢喜知道您带着假牙不舒服，您自己用舌头帮忙抵一下，我配合着取，免得把您弄痛了。”
我爸眨了一下眼睛，用他知觉里的力气，用舌头配合我，把嘴里的假牙取了出来。取出了假牙，我爸似乎释然了很多，他看着我，望了望门外。
“爸爸，远佳买了明天晚上的机票回来，几个哥哥我已经通知了，他们都在回来的路上。”
我爸用力输了一口气，眼睛似乎没了力气。
“爸爸，欢喜回来了，您就放心休息一会儿吧，远佳说等他回来，还要请爸爸帮忙选个日子，我们去拿结婚证。”
我爸又用力输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我看了看心电图，虽然微弱，但是还在跳动。
“欢喜，你爸怎么了？他是不是不行了？”
“妈，爸爸现在在睡觉，您不能在旁边哭，您一哭，他是会感受到的。”
“我不哭我不哭，欢喜，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您要打起精神来，做爸爸的精神支柱，然后好好看着爸爸，我去一下主治医师办公室。”
“好。”
我刚要出我爸的病房，只见二哥进了病房。他和我们打了招呼，看了看睡着的爸爸，跟我一起去了主治医生黄教授办公室。
“黄教授您好，我们想知道我爸病情的真实情况，麻烦您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们。”
“照这个情形看来，应该是熬不过明后两天了，你们做好心里准备，准备料理后事。”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按我的能力，的确是没有办法了，不过你们也不要太难过，你们的爸爸已经创造了奇迹，并且最后发病很安详，是吃过早饭，看着电视陡然失去知觉的。现在被我们抢救回来，是他意志力的坚持，这种意志力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无法准确回复你们。”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尽量按他的心意，走完他人生最后的路程。”
“欢喜，我们该怎么做？”我和二哥出了黄教授办公室，二哥问我。
“我觉得如果真的不能再医治的话，爸爸最想回的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那我们趁爸爸还有意识，带着他回老家吧。”
“要不要和大哥三哥商量一下？”
“他们现在都在飞机上，电话打不通。”
“那我们今天观察一下情况，如果明天早上爸爸的状况还不能好转的话，我们就联系救护车，带着医生和护士，把爸爸送回老家去，让他落叶归根。”
“好，那我们做两手准备，救护车联系好，医生护士也联系好。如果爸爸明天好转了，这些都可以不用，如果不能好转，我们就按计划执行。”
“好的。”
这是一个煎熬的夜晚，我爸自从我回来和他说话之后，再也没有醒来，并且呼吸越来越成问题，医生给他插上了呼吸机。
大哥三哥及几个嫂子们都赶了回来，天已经亮了，医生给我爸做了全面检查，对我们说：“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意味着不会再醒过来了，他现在还没有断气，还是他意志力的坚持，他是不是还在等着什么？”
听了医生的话，我明白我爸还在等他的四个孙子，还有我后半辈子依靠的人——远佳，还有——他想等着回乡下老家。
“哥，我去叫救护车和医生，我们带爸爸回家。”
我妈听见我说要带爸爸回家，这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哇”地一下哭喊起来：“不行，不准出院，你们就这样不给你爸治疗了？我绝对不放弃治疗，你爸还活着，他是不会离开我的！”
我妈的哭喊声让我撕心裂肺，我抱着我妈，抚摸着她的肩膀，说：“妈，不要哭，两年前医生就告诉我们，爸爸只能活几个月了，现如今，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爸爸陪我们走到了今天。相信您的孩子们，我们懂爸爸的心思，爸爸原来告诉过我们，他不想留在锦城火化，他想回到乡下土葬，他想陪在爷爷奶奶身边。您不要哭，我们得在爸爸活着的时候离开医院，不然万一爸爸在医院里了断气，按锦城的规矩，入了医院的太平间，必须是要火化的，到时候想走就走不了了。”
“你早就知道你爸不行了，居然还瞒着我，我是不会相信你爸会离开我的，他要是断了气，我也不活了………”
“妈，您听话，您这个样子，让爸爸怎么放心？爸爸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您，您也最心疼爸爸。您现在不要哭，去打水，让哥哥们帮忙，给爸爸擦个身子，换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在病床上多垫几个尿不湿，不然待会儿在路上，怕爸爸万一尿失禁弄到了身上，这样爸爸会很不舒服。”
我妈听了我的话，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去打水，嫂子们跟着我出了病房，分别催促孩子们赶快回家，我则拨了120，叫来了救护车。
石大壮安排车辆，载着我妈和哥哥嫂嫂们往老家赶去，我则跟在救护车上，拉着我爸的手，陪伴着他回家。
石大鸣石大放已经提前回了老家，安排人把老屋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村里人看见救护车回了辛家湾，知道是我爸回来了，拿的拿菜提的提鸡蛋，也都纷纷过来看望我爸。我爸趟在他当初和我妈结婚的木床上，借着呼吸机的力量，安详地睡着。
已经是深夜了，紫钰和几个孩子都回来了，远佳已下了飞机，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凌晨三点，远佳到了家，他虽然是和哥哥嫂嫂们第一次相见，但是彼此已经成了家人。我带着他，到了爸爸的床前。
“爸爸，远佳回来了，远佳回来看您了。”
远佳蹲在我爸床前，拉着我爸的手，轻声喊道：“爸爸，我是远佳，我回来了。”
我爸听见远佳对着他喊了一声爸爸，晶莹的泪珠从眼角边渗了出来。
“爸爸，请原谅我来您身边的时间晚了一些，但是请您放心，往后余生，您最心爱的女儿，就是我最心爱的爱人，您的这个女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爸听了远佳的话，想开口说话，但是嘴张不开，他用尽全身力气，只是喉咙哽咽了几下。
我妈看见我爸哽咽，心疼的不得了，说：“你爸被这个罩子罩了一天多了，没吃没喝，取下这个罩子，我要喂他喝点水………”
我妈一心想让我爸喝点水，伸手取下了我爸的呼吸机，我爸喝不下水，喉咙持续哽咽了几下，双脚一伸，头歪倒了一边。
“爸爸，爸爸。”
我迅速一步上了床，抱着我爸的头，看见他的鼻息已经没有了气息。医生听见我的喊声进了房门，摸了摸我爸的脉搏，说：“节哀顺变吧，老人家归西了。”
我抱着我爸的身体，摸着他的体温，感受着他在慢慢变冷。
我的爸爸离开了我们，虽然我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是当他真的离开时，我的心………接受不了………
我们按乡下的习俗安葬了我爸，七乡八岭来了好多乡亲，在孝子的名单上，我让主事的老人写上了远佳的名字，我想，这一定是爸爸希望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