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探佛堂,父女难情深
孟曦有些踉跄的从地上站起,没有悲伤,没有失落,许是已经习惯了,只轻轻说了一句:“骥儿,带弟弟妹妹回去。”
知道他二姐的苦难,孟骥亦没有过多言语,点点头,拉过孟沐与孟祁,拽着孟曦衣袖的不放的手,半拖或半拽的将他们带走。
佛堂乃是太王后生前所住之地改建,只例巡安排人过来打扫,平日里没有宫人,亦没有守卫,故而有些昏暗。早已入夜,寂静无声,透着些许阴森恐怖,大厅中点着两排蜡烛,稍稍能照亮明台上观音菩萨的尊容,以慰可怖之心。
大厅侧面摆放着一张小桌,桌上点着烛台,孟曦盘腿而坐,周围坏境似乎并未给她造成任何影响,悠闲淡然的抄写着佛经,边抄边默默背诵。忽而停下笔,细细察看,确认无误之后,放在一旁纸堆中,似是已经写了许多。
夜已至深,孟曦忽而放下笔墨,没有续写,悠悠伸了个懒腰,拧动着胳膊冲着毫无人气的殿中说道:“父王既已来,为故不说话?”
她声音不大,却因空旷显得透亮。
“委屈吗?”烛火中显出一道人影,被灯光拉的很长,明黄的龙袍踱步间站到孟曦身旁,将拿过来的风袍小心翼翼地为其披上。与日间的满是威仪,不可亲近不同,眉眼间全是关怀,刚刚好似冷漠淡然的父女全然不见。
孟曦亦变得嬉笑欢脱:“原本是不委屈的。”
说完从容起身,无形中与汉中王拉开距离,眼神中露出失落,透着淡淡的疏离,却散发着明亮的光芒,明媚的笑容依旧不减,直直的望着眼前的父亲,继续道:
“可是,父王这个时辰来找我,便觉得委屈了。”
音落再无半点笑容,孟曦自然知其为何而来,绝不是单单来“看”她,她故意用“找”这个字,更显其凄凉与其父之薄情。
“你从小便聪明,父王还未曾开口,你便猜到父王要说什么了。”汉中王言语委婉,面对着女儿目光中透着的赤裸裸的哀伤,有些愧疚。
“若且早放几年前,父王当不会如此。”看汉王的情绪低落,孟曦话语稍稍柔和。
“是父王老了。”话语中透露深深的疲惫。
“平日里张扬跋扈也就算了,如今她谋害的是您,还有我汉中的天下,即便如此,父王仍旧故意安排女儿入佛堂,不顾我是否当真觉得委屈而惩罚女儿,如今更是不怕影响计划,半夜前来祠堂,为的不过是来替她求情。”孟曦越说越激动,她不明白她的父王是不是真的老了,还是......偏心。
“是我对不起你母亲,可...也对不起她母亲,她毕竟...是你姐姐,替你当了整整九年的替身,遭遇过的暗杀无数......”
“我母亲是怎么死的,我又是怎么在毓秀宫活下来的,父王忘了,我可不敢忘。”想到当年的事,孟曦怒极,抢过话语。
“你母亲的仇,不是已经报了。”老汉王的越说越卑微,慢慢竟变成祈求。
“够了,父王,请回吧。”孟曦逐字逐句道,说完背负而立。
许久,汉王不再讲话,慢慢移动离开的步伐。孟曦深深吸了口气,心绪稍稍平复,语气柔和了些,却又充满无奈:“只要她还惦念姐妹情分,我会考虑,留她一命。”
汉王顿足,内心既是欣慰,又有不安,看着窗外月色清明,眼眶微红,终踩着月色离去。
那所谓的父亲走后,孟曦便一直抄一直写,不喝水,不吃饭,只是埋头抄经,不曾有片刻停歇,似乎所有的委屈都能随着经文宣泄。
直至第二日下午,夕阳西斜,孟曦方才回殿。
崖香早早就候在殿外,见孟曦回来,匆匆迎上去:“殿下,奴婢已为您备好饭菜,热水这便去烧,一会儿......”
“崖香”孟曦打断她,轻轻握住她的肩膀,淡淡一笑,示意她不必如此:“陪我用饭吧。”平日行军之时,便计算不来这诸多规矩,二人同塌而眠,同桌而食也是常有的事。如今羲和殿只她们主仆二人,崖香也不矫情,知道自家主子受了委屈,点头答应了。
羲和殿很普通,普通到像是宫人所住,没有贵重的摆件,没有奢华的装饰,一厅一桌四张椅子,这便是她孟曦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
嚼了几口饭菜,没什么味道,便停下了筷子。
“殿下在想什么”,孟曦向来不挑食,能让她停下筷子,必然是有些想不通的事,崖香有些担心,询问道。
“你说蝼蚁妄想与日月争辉,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崖香跟随孟曦多年,是孟曦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一直以来都跟着孟曦征战沙场,行走四方,性子是这个年龄的姑娘中少有的沉着冷静,加之孟曦培养多年,心思至缜密异于常人。
不过孟曦的心思,却是猜不出来的,靠的是多年相伴的了解,没有犹豫,崖香回道:“殿下可是想饶长公主一命。”
见孟曦不说话,崖香也是猜到了几分:“以崖香所见,先不说殿下与长公主多年来的恩怨,仅此事而言变数太大,殿下尚不能完全掌控。关于长公主所谋之事,最后恐怕只会是自食恶果。蚁欲争辉,自取灭亡。”
“是啊”孟曦长叹一声,语气中似乎有些同情和嘲笑:“连谁是蝼蚁,谁是日月,都分不清楚的傻女人。”
又扒了俩口饭,突然想起些什么:“你近日打探的如何?”
“正要与您说,昨日丑时若欢殿有书信送出,被我们的人截了下来。”
崖香不停为孟曦夹着菜,孟曦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等她接下来的消息。
停下筷子,崖香定睛,微微一笑道:“中夜,望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