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十里红妆换情绝2
小小的惊华苑布置同寻常人家一般,到处挂满了红色的绸缎,桂圆瓜果一应俱全。苑内,孟曦早已身置在菘蓝为其找来的软榻上,半依半靠,似是疲累。
太监宫女皆被安遣在外,入得苑内的所剩无几,待孟骥与覃姝磨蹭入内,一副相依相随的模样。孟曦冷眼扫过去,视线所至,二人方才稍作收敛。
“不知王上有何打算?”孟曦问道。
“阿姐知我的心思,今日此举已为我留足了面子,可我也早便说过......”孟骥坦然说着。
“放肆”孟曦听他自称为我,便知他想说什么,怒不可遏的将其打断:“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还是个皇子吗,你以为我为何选你,外人都道我选你,是我的私心,是我二人亲和,可你不该不晓得,王位是个什么,那是遁甲,是旗帜,是千千万万人的信仰,也是旁人登高不可及的孤寒之地。我虽与你不是一母同胞,可何曾不是把你当我亲弟弟,但凡我若有选择,又怎么会把你送上大位,正是因为我知道,只有你,只有你可以......”
孟曦深吸一口气,隐去眼角即将流下的泪水,稍稍稳定情绪道:“骥儿,我们生在皇家,受着常人不得享受的尊崇与富贵,就该时刻做好准备,去承担一些我们必须承担的,就是承担不起,也要硬抗,只有你抗住了,你的子民才能得以喘息。”
一番话,叫孟骥呆愣在原地,满脸涕泪已是肆意横流,只是挺立的身姿与坚定的目光,让孟曦确定,他是听进去了。
“阿姐......,孤,受教。”许久孟骥缓缓拜下腰去,作揖道。
一声阿姐,是情谊,一字孤,是王命。
“王上既已想通,如此,这位姑娘,便按宫规,交由皇后处置吧,菘蓝,回头安排两个嬷嬷教上礼仪规矩。”孟曦总算是长叹了口气,轻移身体打算回宫。
“是”菘蓝搀起她回道。
如此安排,即便是孟骥,也无法反驳。覃姝担忧地看着孟骥,孟骥无奈的看向秦晴,秦晴则无视二人,自顾自跟着孟曦回宫了。
一场闹剧,天蒙亮时才收场,秦晴回妆台旁自己悠悠的卸着装束,她实在有些累了,可这些事,她还不习惯其他宫人帮忙,宁愿自己慢慢的卸着。
刚卸一半,听外头传话进来,说是她的丫鬟找到了,崖香正领着她在外头候着呢,忙不迭的披上外衣回道:“快让她们进来。”
刚入屋,秦晴便感受到一股子寒意由外而内,直往她身上扑,她被怀里的人撞得几乎倒下,勉强稳住,只听怀中之人带着哭腔喊着“小姐,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看你下次还乱跑。”芬儿从小与她一同长大,如同亲妹,现下她哭得凄惨,秦晴也不忍心多做责怪,轻拍她的背,以做安抚。
“皇后娘娘,人既然找到了,属下便回去了,殿下那边还在等着回话呢。”崖香行过礼,回着话。
“烦请崖香姑娘替我多谢殿下。”秦晴回道。
待命人送崖香出去后,芬儿也似好多了,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偷偷立在一旁,抹干眼泪。
秦晴叹了口气,继续做到妆台前,嗔道:“还不过来。”芬儿这才慢悠悠移动着脚步过去,替她拆卸着脑袋上的珠缳玉钗。
“皇宫不比将军府,以后莫要如此乱跑,若是闯出祸端来,我可是保不了你的,今日还好遇到公主殿下,若是......”秦晴忍不住要絮叨她,她深知若不叫芬儿长长记性,怕是以后要不得安宁。
“小姐,芬儿知道错了。”芬儿糯糯的认着错,心中其实万般懊悔,嘴上却倔强的不忘补上一句:“不是有公主殿下在吗,殿下看在将军的份上,定然不会与我们为难。”
秦晴听芬儿提着孟曦,心头又不免思虑起她今日所见,这与她从哥哥口中听得的殿下,似是相同,却又有太多不同,今日事情闹大,原是王室耻辱,且不说自家父亲兄长不会善罢甘休,便是满朝大臣都会觉得新王昏聩,昏庸无道。可孟曦依旧选择把它闹大,是因为知道,这件事哪怕今日不闹大,迟早有一日会闹大,届时只会更加难以收拾。追究之时,以新王年幼,教导不力为名,杖责其身,那不仅堵住了天下之口,更是堵住了孟骥为那女人求情之口。哪怕孟曦到后来,将那女人交给她处置,孟骥依旧求不得这个情,既给足了她面子,又让她碍于皇后身份不可能真将那女人如何,那女人毕竟是是孟骥的心上人,一旦把那女人如何了,如此岂非显得她毫无气度。且孟曦与新王之间也不会因此心生嫌隙,毕竟人不是她孟曦处置的,一番下来,竟是面面俱到。
尤其惊华苑中,这位镇国公主,教训新王之时,短短几句话,却叫人热血沸腾,那时秦晴才确信孟曦真的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铁面战神,汉中的镇国公主。这叫她心头有些发凉,却也不禁好奇在这位公主心中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是亲情,是孟氏,还是汉中。
“小姐,小姐......”芬儿见秦晴在走神,低声唤她:“小姐累了,便先去休息吧。”
秦晴回过神来发现,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自己摆弄了半天的珠钗,不一会已便被芬儿摘的干干净净,柔了柔轻松的额头,说道:“真是疲累了,其他的明日再说吧。”
边说边往榻上躺去,入梦前终是反应过来,呢喃道:“从今往后,切记要将称呼改了,在这宫中,我们主仆二人要谨慎小心才是......”
朦胧含胭脂丹落,回婉似窈窕绢纱,瞵高朱瓦碧檐下,酽冬才安闲悠来,冬日的暖阳太过温和,透不过这薄纱般轻柔的雾霭,清晨的深宫之中,尤其浓重抹不开。
回宫后孟曦一直未眠,菘蓝替她唤来了益清,只是一顿板子,益清除了拿出些药膏,也无他法;崖香只好心疼地替孟曦抹着药膏,时不时还落下几滴泪来,惹得孟曦苦笑不得,战场上几次生死都过来了,这些伤,其实孟曦是不大在乎的,心头沉重,只是等着宫外来消息。
将近卯时,孟曦正在榻上打着小盹儿,得到了宫外传来的消息。
“主上,将军府传来消息,新婚当晚......”稳重如菘蓝这般,都有些吞吞吐吐,孟曦预感不妙,这兄妹俩看来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主。
“说吧,还能有什么更糟的。”孟曦朦胧苏醒,扶着有些抽疼的额头。
“据说新婚当晚,秦将军被新夫人......一脚给,踹下了床......”菘蓝与秦昊也是老相识,由想他下场着实凄惨,心中不由替他默哀。
刚还柔着额头的孟曦,腾地抬起头来,眼眸含星,思忖一番后,竟是笑出声来:“妥了,妥了......”
“主上,不担忧吗,将军与夫人这般......”崖香问道。
孟曦收回些笑容,认真地同她们解释:“秦昊与我多年,他的脾气我最清楚,最忌讳的便是扭扭捏捏之人,非得要个不给他面子的,才最能降得住他,萧红那丫头不愧是萧白宠着带大的,性子也是个火爆脾气,当真惹了她,也确实难保不被她揍一顿。只是以秦昊的体力和武力,应当是绝对不输萧红的,如今却能心甘被人当驴踢,才让人开眼呢,足见里头情谊,倒是让我安心了。”
“如此说来,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崖香也替孟曦松了口气,总算有一对是能让人放心的。
“如今天下局势随时在变动,阆洲被收之事,各国明面上皆按兵不动,实则汉中与蜀国壮大,已是对他们极大的威胁,又怎会不做些什么,怕是不多时多方联合,又要起战火了。”菘蓝想得深远,她知道孟曦此举不过是为尽快安抚“汉中宫变”给朝政带来的影响,一旦朝堂局势稍作稳定,不日,孟曦定要出使他国,只是不知孟曦所选究竟是哪方势力。
“待我的伤养好,秦昊那边也该动身了。”孟曦并未多说,心头思量后,又问道:
“皇后那边有何动静?”
崖香回道:“皇后那边还未起身呢,昨个睡得晚,怕是还要些时辰,我临回时吩咐过嬷嬷,让那边不用起早去请安。太后那边一大早也去打过招呼了,说是满口答应,想必也是知道了昨晚的事。”
“如此便好,也算是我们孟家对不起秦丫头,要苦她在这深宫待上一辈子,丈夫的心还在别人身上......”说着说着孟曦想起深宫中,那个曾经陪伴在她身边的女人,也是一辈子都在等着那个不会来的男人。
半晌,回过神来:“你们也都一夜没睡,快去休息吧。”
“我们还是轮流守着吧”崖香道。
“我多大了,还要你们守着,快去吧,我也眯一会儿,去吧。”孟曦催着二人,又不是铁打的身子,哪能不睡觉。
“好吧,那等会儿皇后那边有消息了,我再来唤您。”
“我来给您换药。”崖香续着菘蓝的话道。
“好。”孟曦无奈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