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黑云压城,任而东西
战阵不停变化,来报不断,三方皆有输赢,竟一时分不出胜负。
持续至酉时末,汉中王干脆命人摆上晚宴,排上歌舞乐曲,暂停了前线来报。一时间席间觥筹交错,一片笙歌鼎沸,鼓乐喧天,众人互相敬酒,说着吹捧之词,好似无人在意王宫外正发生什么。
大抵是只有当下的时刻,众人方可以不计国,不计利,不吝啬的赞赏各国间令其钦佩的枭雄,过后是敌是友,皆看天意,谁主天下,各凭本事。
瞧着难得的气氛,孟曦有些恍惚,若非战火年代,谁与谁又不是朋友呢。晃神过后,继续给孟沐布着菜,心头计较着时辰。
“父王,儿臣也敬您一杯。”
看着孟若不知刚从何处取来的酒杯,满脸笑意的向他敬酒,可眼神却中是掩盖不住的谋算。这湛满冷冽酒水的瓷杯,在孟若的拿捏下,水面轻微晃动,彻底将孟霍的心晃凉了,不曾接过,亦不曾回绝,只眼神有些凉薄的望着她。
离得最近的刘秀见此,赶忙打着圆场:“殿下不知,进来王上身子不好,今日为尽兴,已然多喝了,殿下向来体谅父君,还是......”
“狗奴才,你算什么东西,我与父王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孟若似是丝毫不在意在座众多宾客,一改往日大方端庄的模样,尖细着声音对着宫中的老太监一顿谩骂。
顿时嘈乱的宴会逐渐安静,丝竹管弦一断,不至片刻竟是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分明。
孟霍看出孟若已经露出司马昭之心,便也不隐晦的问:“我的若儿,可是非要父王喝下这杯酒。”
“就看父王给不给若儿这个面子了。”孟若眉眼含笑着回道。
“孤若是不给呢。”孟霍冷冰冰的瞧着她。
孟若邪魅一笑,下一刻却变了脸色,将酒盏一摔,恶狠狠的回道:“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霎时间,大厅各个门窗涌进无数带着兵刃的士兵,看穿着却并不像是禁军,原本安坐的众人一下子慌神起立,却被士兵拿刀擒住。
此时哪怕是个呆子也知情况不对,何况诸国世侯,只得按兵不动,待看形式。此时一道凛冽的女声传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各位还是乖乖待着的好,我孟若自然会保各位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全面压制下的安抚,向来的最有效的,看着全场静谧,孟若很是满意。耳道却传来孟霍怒火攻心,严声的质问:
“孟若,孤扪心自问,对你宠爱之极,究竟哪里对不起你,让你如此还不满足?”
“哪里对不起我,父王你当真不知道吗?那我就告诉你。”孟若听得他这么问,好似听了个极大的笑话:
“你抛弃妻女,见异思迁,眼睁睁纵容别人害死我的母亲。”
顿首,她忽而转过身来,望向人群中一抹身影,怒不可遏地用手指道:“还有她,只要她还活着,你就是对不起我,对不起我母亲。你口口声声说宠爱我,可是就因为她能打胜仗,她能打天下,你就留着她,留着她恶心我。”
孟若继而看着孟霍,递过去随身的匕首,换了一副柔声细语的模样:“好父王,你不是答应过我,总有一日要除掉她,那就现在吧,只要你杀了她,今日的事,我便当是算了。”
孟霍曾于孟若小时候哄过她,说会替她杀了孟曦,可谁曾想过孟曦天资聪颖,实在难得,孟霍便不忍再动手,权当诱骗之词,将其抛掷脑后,如今被孟若这般提起,只觉气血翻腾,老脸通红。
此刻乃牵一发动全身之时,他的性命,汉中的天下全仰仗孟曦搭救,也顾不得其他,破口大骂:“逆子,你这个逆子,果真是半点比不得曦儿。”
却是彻底惹怒了孟若,父女俩对峙着,随后孟若连声说道:“好,好,好......我比不得她,那我便当着你的面杀了她,看你这汉中的天下是仰仗我,还是仰仗她。”
早在孟若指着向她,她便不置可否,眼下孟沐拽住孟曦的手,急得快哭出来,孟骥也似要动手的模样,孟曦却冲他们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孟沐不肯放的手,将其拉开,任凭那些兵将将她压至孟若面前。
孟闳孟闾离得近,孟闳刚欲规劝什么,孟闾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如果我料得不错,你是不是还在等那个秦昊来救你啊。”见孟曦没有搭理她,继续冷嘲道:“哼,你的好情郎,恐怕现在早已尸首异处了。”
孟曦抿抿嘴角,实在想笑,却又觉得不符场合,只能硬憋着,问道:“那你的情郎呢,现在,又可还活着。”
“不见棺材不落泪,就是你的制胜之法吗?”孟若胜券在握,仍旧听不出孟曦的话外之音,“可惜,你只能下辈子再上战场了。”
话毕,拿起匕首向着她的胸口狠狠扎去,却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物件打掉,震得她手臂一麻。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孟若俩姐妹吸引,根本没有人注意是谁。
不等孟若找寻何人暗算,身旁的一名侍卫已被孟曦夺了兵刃,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还愣在原地的她擒在怀中,刀架在脖子上,孟曦暗讽道:“没有人告诉你,两军相对之时,要离你的敌人远一些吗。”
“孟曦,你敢,你是可以逃走,可难道你也不在乎孟骥他们的性命了吗?”
同时兄妹至亲,孟若却拿依旧被禁锢的孟骥、孟沐威胁她。可叹于她而言成效明显,孟曦冷冷一笑,将孟若松开,反手一扔,兵刃被置于地。
刚被放过的孟若见威胁得逞,转身便是一个巴掌,却又是未曾落下,就被打断。不过这次众人算是看清了飞来的物件,瓷白的酒壶以完美的抛物线划过高空,准确的打在孟若的手背后,坠落于地,摔了个稀碎。
席塌间,并非没有高手,例如赫连宇此类,第一次没注意,第二次是决计不可能不发现的,望过去,就在右侧隔了两个席面的位置,司马旻奕正端着酒杯自酌自饮,毫不顾忌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口。明眼人只要细心注意都能发现,桌面上酒壶已经消失不见。
酒壶不比其他,旁人再不注意,站在他身后的兵可是瞧得清楚,好似没料到会有人那么名目张胆,加上对方又是一国王侯,他们一时愣神间,却已被贺月点住穴道。
只是此番动静,足够引起所有人的关注了。孟若被人一而再的打断,已是怒不可遏,正愁寻不到是何人作祟,现下源头出现,任他是谁,随即喝令:“给我拿下”。
沙场多年,司马旻奕也自是知道擒贼擒王的道理,趁贺月替他阻挡周边,越过包围。他身法鬼幻,步伐迷踪,外人看来只轻轻晃动身形,便已至孟若跟前,一把雪白通透缠着金丝龙纹的玉箫,抵在其脖间。
玉箫主人轻屑一笑:“殿下,相见许久,还未曾与你打过招呼,不知近来可好啊?”
“本宫当是谁,原是睿王殿下,手下败将,明着胜不了,便想玩这种卑劣的手段吗?”孟若从容的回着他,倒也没见半点心虚。
凭贺月一人之力,显然撑不了多久,已是不支,原以为经过这般折腾,席面上那些王侯将相能一起反击,如今看来,果然没有利益的驱使,谁都不过只是看客而已。
司马旻奕也不着急,嘴角嘲讽更胜,回道:“胜了本王?啧啧啧,公主的脸皮当真是堪比城墙,胜本王的是你吗?”
“司马遥,你到底想说什么?”原本从容的孟若显得有些急切。
“不想说什么,只想向铁面战神讨个好罢了,若是再演下去,我的这条小命可就真的不保了,你忍心吗?”也不知问的是谁,看着逼近和包围的架势,司马旻奕目光略过孟若,直直看向某人,并附上一枚乖巧的笑容。旁人都当司马旻奕是眼瞎,瞧不见人,看错了地方,孟曦又怎会不知他的花花肠子。
她翻了个白眼:“多管闲事”
他回怼:“呵,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彼此彼此,与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