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少年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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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端木秀的日记本

俞乐再次醒来,被一个柔软的肩膀负在身上,他能感觉到外面的光明与清新的空气,但是看不见,他的眼上蒙着黑布,此时一种虚弱感充斥着全身。

“世梓,给我说说你的经历吧。”“嗯。”阮世梓把俞乐小心地放在地上,两个人躺在一片草坡上。

两人在暗墟之渊,阮世梓也掉落到一个弥漫着负面情绪的地方,她找不到俞乐,便用水之瞳的能力净化黑暗情绪,不知过了多久,直见外面的白光刺进来,继而整个空间破碎了,阮世梓找到了重伤倒地的俞乐,背着他出了山洞,但是没有再见到无常散人。

“这地方我真是不想再来了。”俞乐用手遮住眼睛,身心都感到极度劳累,他给自己灌了一口药酒。

“你看,这是我捡到的。”只听哐当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俞乐稍微释放精神力探测,感应到一件颇有重量且样子极为不凡的古色长枪,用手抚摸,能感觉到里面流动着狂暴的元素力,再一经原气催发,枪身即发出一声嗡鸣长音。

“这武器不赖。”俞乐赞叹说。“这叫做‘寒梭星轮枪’,似乎是用来镇压那片领域的,既然黑暗被清除了,我就顺便带出来了,你试试合手吧?”阮世梓声音苏苏的,一副讨好的样子。

“很好,送给厉师兄正合适,符合他那高冷的气质。”“啊,为什么好东西都自己留着,一定要给别人?”“什么别人,我们可是一个团队。好了,再休息一下,我们就快点回去吧,我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走了。”

“吹牛。”阮世梓一脸无奈地去扶他。

三天之后的清晨,两人终于穿过晨雾回到一个洞口,由阮世梓亲自解开结界,而厉海和端木秀仍在沉睡中。

俞乐取出那个青铜面具戴在脸上,借助一股奇异力量的引导,他的神识进入端木秀的幻梦之渊。

“就让我看看,是什么让你不愿醒来吧。”

俞乐的神识飞速穿越,看到了许多记忆的碎片,听到了许多清晰的呐喊,越往深处,心灵的伤痕就越明晰。但不知怎么的,他好像重新能看到一切,俞乐心里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一种奇妙感应产生的联系,这联系沟通了两个人的梦世界。

是严冬,墙上挂满了各种奇怪的画,俞乐难以想象,端木秀在孤灯下一个人无聊地画这些画时,心里是空洞还是喜悦。

他没有开灯,推开卧室的门来到客厅,看见班里所有的同学都在,他们一起狂欢一起嗨玩,而最惹眼的是一身粉红卫衣配白色短裙正在唱着卡通儿歌的端木秀。她和其他人的脸上一样都抹上了奶油,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

俞乐看见端木秀的梦中自己也在,当然不是现实中的自己。此时那个“自己”正偷偷走到端木秀后面,准备把手中的大蛋糕整个扣在对方头上。

“这个傻子,找死吗不是。”俞乐头一次觉得自己欠揍,但是那个“自己”真的扣下去了,端木秀整个脑袋被白花花的奶油包住,那些同学纷纷大笑。

没想到她也不生气,转身给“自己”一个拥抱,举起手里的酒杯说:“大家可要好好玩哦,今天是我生日,我很高兴你们来陪我……”但是她的声音被同学的喧哗与哄堂大笑淹没了,他们只顾着各自喝酒、玩乐。

端木秀依然看上去挺快乐,一会儿唱歌一会儿蹦蹦跳跳,一会发酒疯,跟个二哈似的,和平时矜持端庄的形象一落万里。她喝的相当多,不一会就呕吐起来,却没有人去送上一句关心与问候。同学们玩欢了,把手上的奶油一个接一个的抹到她的身上,头发上,脸上,私密处……最后一个个都散去了,有的还算顺手拿走了她的零食与玩具。

如今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客厅,和流着口水打着呼的端木秀。她躺在地上,时不时地抽搐着,牙关哆嗦着,蚯蚓似的在冰冷的地板上打滚,然后开始剥自己的衣服。

客厅里没有开灯,夜幕很快降临,黑暗悄无声息地被她身体流出的大量血液弥漫开。

俞乐忽然心里很难受,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一切,或者去叫醒那个沉醉的女孩。但是他发现还有一个人没有走,就是幻梦中的自己。

“让故事发展下去好了。”俞乐有些理不清头绪,为了看清楚些,他摁开了客厅的灯。

于是他看见,那个自己把躺在白花花的奶油与紫黑血液中的女孩抱起,走向浴室,然后听到热水哗啦的声响,过了十几分钟,那个自己把洗干净的女孩抱着回到卧室,拉开了灯。

依旧是那间挂满油画的小屋,两个人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自己又倒了一杯热水,给端木秀醒酒,她闭着眼睛,喝完后又干呕了一阵,抱着眼前自己的不愿松开。

俞乐看的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心里的阴影慢慢扩展开。眼前的景象自然不是他本人的意愿,那么只能是端木秀潜意识里的假想了。

两个十七岁的高中生竟然光明正大的做这种事,虽然这终究是梦,但无论是哪种梦,总归不是没有缘由的。

俞乐自从经历了与负面之渊的斗争,对人性深处复杂的渴望与挣扎有了一个较为深刻的认识,倒也不至于大惊小怪,他只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在她的心中占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位置。

他无意中看见书桌上的日记本,翻开看了起来。

在班里,俞乐和端木秀是仅有的有写日记习惯的人,自己是因为无聊用来消磨光阴,有时一天写很多,有时半个月写一句话,内容无非是“为了正名我卑贱而不死的命运,请尽情的伤害我吧,蹂躏我吧!”之类的丧气话。

而端木秀的日记像是好学生的作业本,用漂亮的本子和整齐的字迹,精致地记录着每一天的感受。

他认真地读了三个小本子,发现出现最多的人名除了第一人称“我”,就是自己的名字“俞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端木秀居然暗中观察了自己这么久。终于在读第四个本子时,发现一件秘密,原来她曾经偷看过自己的日记,也难为她了,自己的字那么烂也看得进去,俞乐不禁笑出鹅叫声。

透过这些日记,俞乐看到了另一个端木秀,一个内心细腻、并患有轻度抑郁、暗中关注自己的端木秀。于是他的自卑心结也解开了:为什么自己以为自己卑微,就觉得不会有人喜欢自己呢?

但是,他一时无法为这个事实作一个合理的解释,从理性出发,怎么都不太可能。“不是吗,这不离谱吗,简直比六十岁的老太太生二胎还无耻,我都怀疑这是不是我自己的梦魇了。”俞乐自骂了一顿,又耐着心看下去,日记中这样一段话写道:

“你总是一个人,一个人漫不经心却又心事重重地走在路上,眼神空明,时而傻笑,时而冷漠,从不正眼看谁。

我猜想你曾经会是给什么样子的人呢?你为什么对这个世界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呢?是因为你觉得太孤单了对不对?在不经意间伤害过那的人面前,扼杀过你内心深处隐藏的多少言语?

在我的面前,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伪装下去?这样不累吗?”

俞乐惊悟了一下,心里仿佛沙漠流过一条沉默的小溪,他自我反思道:“我是这样的吗?”他知道自己走在路上的时候,心里不自觉地构思一些事,顺便加一些姿势和表情,样子要多蠢有多蠢,怎么端木秀写的好像自己成了言情小说的男主?

男主呆想了很久,下了一个决心,加上他自以为的“离谱”产生的出离的愤怒,以现实中不可能有过的勇气把那个虚假的自己从被窝里揪出来,拳头狠狠地落下,狠狠地打在“自己”身上,那个俞乐无数次被打的鼻青脸肿,鲜血淋漓,但就是没有消散,于是俞乐再一脚踹了上去,骂道:“同是一张脸,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不要脸,贱人……”

他自己打的爽了,却看见端木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被窝里爬出来,跪在冰冷的地上,少见的哀伤眼色落在那个头破血流的俞乐身上,她的双拳紧握,泪珠还挂在眼眶里。

俞乐愣住了,甚至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真的很冷,很可怜,然后他一掌推开自己,看着端木秀道:“或许你心里又一个完美的俞乐,但是那并不是真实的俞乐,我才是我啊。”端木秀没有理会他,仍然倔强地忍着泪,一脸哀伤地看着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俞乐。

俞乐才反应过来,这是属于她的梦,她看不见俞乐本身,看到的是自己的心魔,而俞乐是心中障碍的引子。

俞乐只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这种氛围了,好在他是局外人,有权力改变些什么,许久,俞乐淡淡把异象符仙笔一笔落下,利用自身意念改变了空间,现在,他和端木秀置身于一个夕阳范罩下古朴宁静的村落,只是,端木秀仍是看不见他,因为自己其实是在她的梦境之外的。

俞乐把那个被自己揍得跟猪头似的自己扶起来,交代道:“我错了,你虽然不是真的,却是对的,去安慰那个女孩吧,不要让她难过,去吧。”

端本秀不再哭,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双手捂着脸,禁不住道:“好明亮的夕阳。”“这是我的家乡。”心障版俞乐把手中的雪糕递给端木秀,她自然地接过笑着说:“原来你还在啊。”

“是啊,阿秀。”

“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我也喜欢。”“喜欢什么?”

端木秀好奇地打量着俞乐不说话的脸庞,“其实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只是,你不太擅长表达而已,你写的东西我很喜欢,手法虽然夸张,但感情很自然。可是好像压抑着,看了心情不自觉的灰暗许多。你的心,是这样的吗?”

“我不知道,大概吧。”俞乐沉吟道。

然后她随口吟道:“我历尽人世百态,看尽世态炎凉,但我确实不知道如何活着。这句话说的好深刻。”

俞乐自嘲地笑笑:“没什么好琢磨的,我自来就是如此。我以为,湖笔徽墨可以写尽我的思念,却未必落到‘你’的心间。世上活着已是很累了,有谁愿意做别人的知音?”

“于是你就说,‘我多么希望,在别人都在说的时候,也有一个人,愿意放下手上的事,飞上一班车,来到你身边,好好的听你说。”

“一种寄托罢了,我不追求理解,也不需要存在的意义,我想,自己总归能找到答案。阿秀,谢谢你,但我得提醒你一下,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在梦里?”“我知道啊。”“那,你为什么不愿醒来?”“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啊。”

俞乐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别玩了,你和厉海师兄都睡了好几天了,我和世梓都在外边等着呢。”“我不想,醒来后你们又把我晾一旁。““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总之我不想醒嘛!”

端木秀正兀自耍赖不止,俞乐却有所思地望着天空,嘴角扬起,忽然抱住她,一个吻顺着脸庞划过,浅浅地印了下去。

许久,两人都没说话,面庞隔着极近的距离,瞳孔深深地看着对方,欲言又止。夕阳在两人的沉默对视中,渐渐破碎。

真实的俞乐在不远处看着两个人的表演,有些感叹道:究竟是自己解惑了梦中人,还是梦中人救赎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