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惯常的语言——音乐

第二天早上，一夜未睡的邢雨照常去王姨那吃过早饭后，就坐公交车准备回南一高中了。

上了车，走到后半截车厢，邢雨突然迟疑，最终还是坐到了最后一排靠左窗的位置。

总要习惯的。邢雨这样对自己说着。

——

而华果完全不知道自己给邢雨带来的困扰，他还在睡梦中。

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

有那滩血迹，他一头扎了进去，里面一片血色空蒙。天在地，地在天，所有的一切物像都是颠倒着的。

有一个又哭又笑的身影，他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看着那个投射在墙上癫狂的张牙舞爪的剪影，像极了小时候他看的童话故事里的野兽怪物。

有自己头顶的呆毛，他看着它脱离自己的身体，自由翱翔着，飞向星空，飞向宇宙，最后飞向黑漆漆的黑洞里。

还有一条怎么走也走不完的路，他一直走一直走着，却怎么也到达不了什么地方。

要去什么地方呢，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就那样走着。

但是还好，没有累的感觉，没有乐的感觉，什么感觉也没有，他只是那样走着而已。

梦中的时间概念总是错乱的，他感觉好像过去了好长好长的时间。

路的两旁好像时空交错着，好像能看到地球都灭亡了，星河都干涸了，宇宙都寂灭了……他依然那样走着……

然后……

不知道什么时候，前方出现一个身影，他看着那个身影迎面走来，走过他的身旁，又出现在他的前方，再次走过他的身旁……如此反复着。

他就那样看着那个身影一次次的走过。

最后……

在那个身影再次走过他身旁时，他向那个身影伸出了手。

——惊醒。

“什么——”华果喃喃，眼神迷蒙，顶着一头乱毛惊坐在床上。

梦境的画面在华果醒来的那刻，就像被施加了魔法一样。

在被切断梦境的刹那，画面崩塌，粉碎，消解，了无踪迹……

被厚重窗帘阻隔的卧室里黑漆漆的，华果茫然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还没彻底清醒。

有一种情绪在涌动，但他不知道是什么，为什么。

华果呆呆坐着，脑子一片混沌。

他起身，摇晃着走向卧室中央的钢琴所在，手在黑暗中摸索上琴键。

无知无觉的按压着，所有的情绪都化作音符有了具象的表达。

若说琴音，轻灵的梦幻，重音的癫狂，诡异的惊恐，清泠长音的缥缈，重复的麻木无情，最后偶然跳脱出的一个音节，好似一个意外，或是错弹。

杂乱无章着，不连贯的，每一个微小情绪都被华果放大，再放大，用他惯常的语言——音乐来表达，来理解，来具象，来探索，到底是什么，为什么！

一遍，两遍，三遍……华果一遍遍弹着，挖掘着，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递进变化。

然后加入其中，一遍，两遍，三遍……再递进，再升华……一遍，两遍，三遍……再递进，再升华……

直到翻来覆去把情绪翻腾了个底朝天，再无寸进的情绪起伏点，他终于按下最后跳脱出的那个音节，响彻暗室，最终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