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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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凌厉的寒风刮着,像要刮进人的骨肉中。

陈据剧烈地喘着粗气,手上握着刀,刀上蜿蜒曲折着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

“陈副尉,陈副尉,你可还好?”后头一个男子从旁侧蹿出来,急声问道。

陈据喘了一口气:“没事,你看一下那人,死了没?”

男子俯身,伸出两根手指在地上躺着的那人脖子上按了按,而后起身,踢了地上的尸体一脚,碎了一口:“狼国崽子!”

陈据平复气息,冷静地将刀上的鲜血抹净,踩着雪,吱吱嘎嘎地往后头走去。他骑来的那匹马,就早不晓得跑去哪里了。如今他离营地,还有十数里的路程。而他带来的那些手下,方才经过一阵追捕,也早就四散,除了眼前的这一个杜副卫,不知何处去了。

后头杜副卫跟上来:“陈副尉,你没事罢……”

陈据烦躁地道:“我没事!”

杜副卫讪讪地笑了笑,垂头跟在后面。这陈副尉财大气粗,跟紧些总有好处。只是没成想,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的陈副尉,竟然还有这等果勇,一刀将那狼国偷袭的士兵了结。果然便是一只弱鸡扔到如狼似虎的军队中,也能变强。

两人埋头行了数里,总算听到了马蹄声。

一行人纵马十里,终在四更天的时候赶回了军营。陈据右脚方踏入宁远将军的营帐,一张大刀就迎面朝他飞来。

陈据矮身一躲,大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哈哈哈!陈副尉好身手!”宁远将军丁程哈哈笑着,却笑不达眼。

陈据将大刀拾起,利落地插回刀架中,自己往矮桌上一窝,倒了一碗酒,咕噜噜地喝起来:“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好意思在丁将军身边待着?”他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霜雪抹去,露出俊秀的脸庞。

丁程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愧是陈副尉,比起我等粗俗武夫,说话就是好听。”眨眼却压低了声音,“你猜得没错,军中果然有奸细。”

陈据一笑:“都是丁将军教导有方。”

两人相视,而后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厚雪未消,日上正中,天气却是刺骨的冷。陈据下马,回到自己的宅子中。主房烧着地龙,混着丁香的味道,还有脂粉的味道,温柔软乡,最是让人流连,也最让人消耗了志气。

陈据才掀了帘子,于玲珑便迎上来:“郎君。”她梳着朝天髻,眉毛入鬓,粉黛未施,穿着胡服,英气逼人。

他笑道:“今日又练剑了?”

于玲珑挽了他的手,笑道:“练了几招。”她帮陈据脱去厚重的裘衣,随手放在衣架上。陈据笑道:“珑儿,可是无聊,不如与我练上几招。”

于玲珑将他拉到榻上,轻轻帮他捶着肩膀:“郎君在营房多操劳,回到家不想歇着吗?”

陈据笑笑,脱去靴子,枕在于玲珑的大腿上,闭上眼睛,道:“我一日一夜没睡了。”

“那郎君便好好歇着罢。”于玲珑轻声细语。

陈据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像是熟睡了一般。

忽而,他轻声道:“珑儿,你为何还要派人去打探顾娇的消息?”

于玲珑垂眼,看着他俊秀的面目,柔声道:“郎君,不管如何,我如今仍旧是妾。顾姐姐虽然不曾过门,但终究是郎君的正妻。别人总说顾姐姐已经香消玉殒,但珑儿却总是不信。便是顾姐姐真的去了,我们也要为她供奉牌位的。”

陈据轻轻抚着她的手:“珑儿,你心地太善良。那顾家并未曾向我陈家报丧,便表示两家已经彻底断了交往,我们自不必管他。”

于玲珑不说话了,但神情仍是郁郁。

陈据睁眼看她:“珑儿还有什么不好的,尽管与我说。”

于玲珑却是自责道:“郎君,这云州的官夫人甚多,整日不是弄赏花会便是茶会,不是生辰便是喜宴,整日要送礼的。来云州前大太太给了我好些家用,不过数月,我竟是不懂筹谋,将那些家用竟是用得差不多了……”

陈据恍然大悟,笑道:“原是这事,都怪我,竟是忘了这云州的官夫人们最爱热闹的了。”他起身,趿着鞋子走到里间,从笼柜里取出一只精致的镙丝嵌金丝木箱来,交给于玲珑:“珑儿,往后陈家的主母,只有你一人。”

于玲珑打开木箱,只见里面厚厚地摞着一叠银票。

她便弯了唇角:“郎君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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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双眼睛的注视下,苏秋成就这样狠狠地摔进黑漆漆的雪水窝子中。

周围四人:“……”

沈禄忙唤沈远:“鸡抓好了吗?快些拿进去。”

沈远应道:“好了好了。”

顾娇上前,将苏秋成扶起来。苏秋成咬着牙,狠狠道:“果然每见你一次,就倒霉一次。”

沈禄耳尖,闻言也不怒而笑:“苏秋成,你如今这样,可是虎落平阳……”不对,他似是在骂自己。

苏秋成瞪他一眼,也不顾自己浑身脏兮兮的,只道:“我要到你家做画师。”

苏秋成不愧是苏秋成,说起话来一向直来直往。顾娇偷偷看一眼沈禄,只见他仍旧似笑非笑:“冥州城的少年天才画师,入我沈家的门,是不是有些掉身价?”

苏秋成冷哼一声:“你知道便好,我的要求不高,你需要给我配备一座三进的宅子,一个贴身婢女,两个粗使婆子。还有,凡是我所画瓷器,沈家每售出一只,我便要抽三分成。”

顾娇咋舌,这冥州城中的画师待遇竟如此好?

“哈哈哈!”沈禄却是差些笑弯了腰,“苏秋成,你不如去做劫匪。”他忽而指向顾娇,“顾小哥你也认识了,她如今才是冥州城中炙手可热的画师,不仅丹青妙笔,还任劳任怨。她画风多变,而不似你,十数年都画那一株死气沉沉的梅花。那颜贝厥,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不配说他!”苏秋成猛然尖叫。她本就冷得瑟瑟发抖,如今更是气得整个身子在颤抖。

顾娇忙推着她:“你衣服脏了,还是先回去换了罢。”她推着苏秋成走了。

沈禄仍旧笑嘻嘻地:“云兄弟,我到那兰囯多日,甚是想念云兄弟的烤鸡呀。不过今儿天气冷,又晚了些。我便先叫沈远从寻常居弄了些火锅作料,咱们围炉夜话,边吃火锅是最好不过了。”

沈远赶紧拎着一大堆东西过来了,竟然还拎着一只分外精致、专门用来吃火锅的铜锅。沈远手脚利落,极快便升了火,将铜锅架在上头,将高汤灌进去,一股极香的味道便四散在院中。

沈禄体贴道:“冬日里吃羊肉火锅最温补,寻常居大师傅的刀工炉火纯青,将羊肉片得极薄,入锅须臾便熟了,再蘸上特配的蘸料,满口异香,入口即化,此乃寻常居一绝。顾小师傅快些出来吃呀!”最后一句他是特地提高了声音来说的。

顾娇从衣柜中找了一套新的衣衫,递给苏秋成:“你自己会穿吗?”

苏秋成睨她一眼,接过衣衫,没说话。

顾娇抬脚正要走,苏秋成忽而叫住她:“你会梳发吗?”

火舌舔着锅底,高汤开了,咕噜噜地翻滚着,沈禄再次叫道:“顾小师傅,快快出来吃火锅呀!”

房门吱嘎一声开了,顾娇走在前头,苏秋成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灶房。灶房的窗子做得极矮,四面透风,沈禄自己窝在火堆旁,无趣地转着手上的扳指。见顾娇进来,忙抬头道:“顾小师傅……”

后头苏秋成缓步进去。

乌发似云,柔顺地束在身后,眉眼一改往日的凌厉,柔和了不少,樱唇微粉。身上松松地披着一件素青棉服,衬着洁白的小脸,竟像是从雪夜中走来的雪姑娘。

沈禄吓得差些跌进火堆中,指着苏秋成:“你,你这是想不开了?为何要作女装?”

苏秋成不理他,只矮身坐下。

顾娇咳了一声:“苏姐姐,你要不要腌菜,一边吃火锅,一边吃腌菜,最是美味不过了。”

沈禄尖声道:“苏姐姐?顾小师傅,你莫不是逗我玩罢?”

苏秋成冷然睨了他一眼:“沈禄,别少见多怪。你沈家如今的顾大画师,不也是女子?”

苏秋成此话一出,正在捞腌菜的顾娇差些没被口水呛死。怪道方才那苏秋成非要让她帮着梳头,还上了一层薄妆,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呢。

顾娇正要说话,阿孤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摇摇头。

寻常居的火锅果然名不虚传,果然好吃。且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羊肉火锅,下着肉丸大白菜,便是只着薄衫,也热出了一身的汗。

沈禄吃了两碗酒,脸上飞红,他醉眼朦胧,看看苏秋成,又看看顾娇,忽而抚掌道:“太好了!看来我沈禄的运道不错,竟然得到两位丹青高手。若是以此为噱头,倒是不错,只是……”

他摸摸下巴,看着顾娇说:“只是顾小师傅丑了一些,担不起艳色双姝的名头。”

顾娇差些没将方才吃下去的羊肉吐出来。

艳色双姝?是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