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古董行的老古董

自打苍姀从南天门坠下，青鸾便觉得这天庭着实无趣。不过一年的光景，陵光神君终日闭关不出，凌霄殿的各种大小事务也不再多加参与处理，陵光阁也渐渐变成了一个寂静无声之所。西海龙宫诸人因当日未能跟苍姀告别，一直耿耿于怀，除却避无可避的陛下召见，无一人再踏入这天庭。连与西海龙宫结了姻亲的九耀星宫也从不再与天庭众仙有过多交集。

青云宫倒是未见有何异处，也只因他每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徘徊于人间，光阴在他往返于天庭与凡间之间荏苒消逝。

天上一年，人间已经是三百多年。他在凡间的时代更迭中，寻找轮回往复的苍姀，最终也不过只是无声的陪伴了她两个轮回。

当日王母娘娘金口玉言，天上地下，若有人敢私自干预苍姀世事轮回中的种种遭遇，只会让她在下一世轮回中更加艰辛，甚至会让她永生永世游离于六界之外，无法再次轮回。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经历着人世中的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在短暂的几十年间，化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她身边做一些无伤大雅无法干预她人生命运的琐事。

前几日司命星君传信给青云宫，苍姀公主的星宿在北方闪现，估摸着这一世的轮回时间怕是要到了。但只一件事，这一世的命格似乎与前两次有大不同，或有大凶险。陷于轮回锁中的诸神仙在人间的命数早已注定，是司命星君无法改写的，他便特来告知青鸾，请他务必不要随意干预，免得苍姀公主面临无法再次轮回的厄运。

既然此世命格有异，他便特意回了一趟天庭，安顿好青云宫中的仙子仙童，打点好天庭中的诸多繁琐杂事，并特去求了王母娘娘答允他在人间停留三月的时间，代价是此世轮回之后他在天庭中需禁足三万年做为惩戒。

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只想诸事妥当之后尽快到凡间寻找这一世的苍姀。只是这一耽搁，已经将近月余。

按照司命星君告知的方位，他终于在公元2018年夏季在这个叫北京的城市重新安家落户。

凡间近年来的变化太快，他每回一趟天庭，回来就要花个把月的时间适应人间的生活。

幸好他这间“云水阁”古董行自打他来人间的那一天起，便交给了一个非常值得信任的老先生打理，此后由老先生子孙一代代传下来。经营的有声有色不说，这个帮他打理古董行的家族也因为他这个传说中不曾变老的老板而十分神秘。

有了这个家族的帮忙，他这个一走就是十几年跟社会脱节的老板也得以顺利的在人间度过一个个有或者没有苍姀的春夏秋冬。

因苍姀为轮回锁束缚而被迫轮回受罚，出世之日必为中元节子时。他便只能依照这个时辰去幽冥界找转轮王查看记名册，寻找她具体的投身之处。

他从幽冥界回来之后根据名册确定的时间地点，确定了苍姀这一世的出生地点，这个时节应该刚满22岁没多久。

青鸾如获至宝般拿着那张从转轮王那里抄来写着地址的宣纸，递给古董行里现在的管事人唐毓婷。他还是在心里练习了好几次才适应了现在这个叫法，终于笑着说，“唐经理，你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儿吗？”

正在柜台边整理字画的唐毓婷听到老板叫自己，忙轻放下手中的珍品，脱下手套向他走来。只见老板递给她一张写了一个生辰八字和地名的宣纸，她认真看了眼，虽然不能确定这是哪位大家的真迹，但是凭这纸张的成色，可以断定至少是明朝的东西。即便不是大家作品，光是这收藏的完好程度，市价也不会低。

唐毓婷由衷的想要称赞，自家老板真的是太有能力，每次都能带回这种绝世的稀奇珍宝。于是开心地说，“吴总，这是哪位大师的真迹，为什么会写着生辰八字，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青鸾在人间的名字叫吴清澜，之前用了很久的时间才习惯唐毓婷的曾祖父叫他吴老板，现在又改成了吴总。不就一个称呼，怎么总是变来变去的。

显然唐毓婷误会了他的意思，于是便解释说，“这是转轮王写的，不值钱。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这上面的地址，还有这个生辰八字，我要找的人是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点出生的。”

唐毓婷已经自动忽略了“转轮王”这个中二又傻缺的名字，认真核对了一遍宣纸上面的地址和生日，确定就是现在的望京SOHO。又看了眼上面那个时间，丙子年中元节子时。拿出手机查了下才知道是1996年农历七月十五零点，收好手机自己觉得有点心虚。身为一个世代掌管古董行的家族中根正苗红的继承人，要翻手机才能换算公历年，好像是有点不称职又有点丢人。

不过话说回来，96年在那里出生的孩子，现在早都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住了吧，还怎么找。她还在想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老板已经忍不住要自己出发去找人了。

拿着她昨天给装了卡的iphonex捣鼓了半天，十分迷惑地问她为什么在地图上找不到那个地址。她理所当然地回了句，“已经拆迁了，那个地址早已经改名字了。”

“怎么尽是喜欢改名字，人名改、地名也改。”

可不是得改嘛，哪有人能跟您老人家比啊，家族里传下来清朝时期的照片中就是这个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容貌一点都没变。要不是从小已经深知这一点，她恐怕自己这会儿早被送到了急诊室，能不能醒得过来还未可知。

从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告诉她以后要守护的“云水阁”，老板是一个不会变老的人，叫她不要害怕，也不要好奇，只要记得老板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大好人即可。

唐毓婷今年28岁，自己老板的身份证年龄跟她是一样的，当初还是她父亲管事的时候给两人一起办的。可是唐毓婷看老板那张脸，明显比跟自己同龄的男生还要年轻不少。真是神仙颜值，这么多年不老，不会是一个妖精吧。

难道是一个千年老树妖？虽然不能问，想一想还是可以的。

“吴总，您别着急，我呢一定会托人帮忙把这位96年的小哥哥现在的住址找出来的。您老呢，就放宽心，耐心等着，最多两天。”

虽然说吴总是有不老的神仙般的容颜，可是她从小就见过她跟家里的宗亲长辈的合影，心里根本没法儿把他当成同龄人。怎么说呢，就是一个非常帅气的老板外加一个祖宗一样的存在。

况且老板身上有浓到化不开的禁欲气质，她下意识觉得要找的人一定是一个小男孩。

她刚好有一位在户籍科上班的中学同学，两人虽然平日里联系不算多，但是怎么说也是朋友圈点赞的关系。她打了一通电话过去，拜托了这事儿之后，还在想万一不行就去自己去派出所问询一番试试。

结果老同学很给力的在二十分钟后就给了她一个对方的住址，确实已经搬离了那一片。不过看看现在的住址，潮白河别墅区，果然老板要找的人也跟老板一样有钱啊。

唐煜婷以为自家老板是那种信任并全权将事务委托下属办理，自己一年半载才会来店里一趟的闲散老板。第二天在店里看到吴清澜挺拔的身影，她的心凉了一大半。饶是她这样一个业务能力十分出众的经理，每天在老板的注视下工作也还是很有压力的。

“云水阁”是一间历史悠远的古董行，主要收藏出售各色珍奇翡翠玉器和各个朝代的书法字画等。每年光是拍卖字画所得就颇为丰厚，也算是古董行业的翘楚。

如果能扩大规模或者在现在的基础上开几间分店，收入势必更为可观。她这个想法跟父亲提过一次，没得到支持的消息也就算了，还被责骂了一通。

既然她已经帮老板打听到了他想找的人身在何处，做为交换自己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把想了很久的提议说出来呢。反正不过是个建议而已，不采纳就算了，也没什么损失。

唐煜婷踩着小跟鞋在柜台前徘徊，手掌在各色珍宝间流连忘返，思绪却早已飘向了远方。

白玉珠门帘发出清脆叮当的轻微声响，随之而来的是一位娇俏的小姑娘，这倒是难得一见的情况。店铺地处前门这样的繁华闹市区，每天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无数游客，来来往往穿梭于此，可是唐煜婷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这样年轻的女孩子独自一人到店里来。

店里一楼大厅除了她这位名正言顺从家族里继承而来的经理，只有另一位工作人员。两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小姑娘的来意，俏皮的声音已经在偌大的空间中回旋。

“这支玉笛我要了。你们这里可以扫微信吗？”

唐煜婷看着她纤细嫩白的食指点向的那支玉笛，嘴角扬起职业性的微笑道，“小姐，不好意思，这支玉笛是非卖品。我们店里还有很多成色上好的玉笛，您可以挑挑看。”

小姑娘身材高挑纤瘦却又不像现在女孩子追求的过分骨感美，有一种青年的女孩子特有的健康美感。又黑又大的一双眼睛下面是小巧高挺的鼻梁，嫩白的鹅蛋脸，尖尖的小下巴微微上扬。

在她抬头说话的瞬间，唐煜婷才看到她脸上浅浅的小梨涡，她笑得很浅，梨涡看起来也十分不明显。右侧眼角比芝麻还要小的一个浅褐色的泪痣，在细碎的阳光下像一颗小小的泪珠。典型的古典美人，出水芙蓉般沁人心脾。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她没有开口说话时候的感受。

“你们可真有意思，既然是非卖品，还摆出来干嘛。分明就是欺骗消费者，吸引人家来了又说不卖。”

唐煜婷刚想接话，小姑娘又说了句，“还是叫你们老板出来吧，能不能卖估计也只有老板说了算。”

开什么玩笑，这么小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去惊动老板，奈何老板对任何一个微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动静都能这样敏感。

那道浅青色的身影从旋转楼梯一点点靠近，温润的声音也在她们身边回荡，“是谁想买无忧？”

肖子南听到这个声音后下意识回头，只看到一张温润如玉帅炸了的脸，脱口而出，“你就是这个古董行的老古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