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盐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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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定格于此

觑眼瞧着向茹默:“三姐儿,那你说说看,这六个时辰是不是就堪堪比得上六年光阴呢?”

向茹默就喜欢看着赵佶用了一副正儿八经的口吻说着玩笑话,那副形容简直是让人饶有兴致呢。

立在赵佶身侧的成扬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儿,对向茹默抱怨道:“三姐儿啊,你是不了然呢,昨儿个夜里你赵家大哥不成眠,他端端的也不让我睡了。”

赵佶忙得抬手,一把捂上他的嘴巴,浑瞪圆了眼睛,急急的道:“跟三姐儿面前,你胡诌些个甚。”

被捂住嘴巴的成扬呜呜哇哇的还要说着,被赵佶拖着回了郑家兄弟的内室里去,用门栓将门在外面顶死。

成扬趴到了牖户口,挥手朝着庭院当中呼喊,只见得口型,就闻不清他讲了些什么,向茹默他们堪堪的在庭院当中笑将起来,一时间,欣欣然若喜,晨光将庭院当中堆积起的千重雪山蕴得愈加清透。

郑逢时带了一众盐工从疱屋那里行出来,五十七名盐工统一着了深青色布棉夹袄,棉裤,外披白绒羊毛坎肩,脚下蹬的是兽皮制的深褐色兽皮本色草鞮。

统一的着装,看着便是齐整划一,再加上这几日来空了便就在郑逢时的带领下,绕着宁厂外府疾行,阵势愈加的彰显出强大来。

众盐工在郑逢时的带领下,于向茹默对侧站立好,众人眼目中光芒闪烁,汇聚出来的光波,皆是对向茹默的崇敬而仰视,就单等着一声令下,便就朝着目标冲进。

日出的光芒更盛,于一进庭院当中,大叶榕树枝丫上挂着的莹白积雪,与院落里堆积起的千堆雪山,都被耀出了愈加耀目的华彩。

向茹默望着眼前的一切,情至最深处,心海泛潮波,往事件件桩桩于眼前历历在目。

面上看起来却是极极的云淡风轻,声音朗朗而道:“诸位,这连日来我们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现下就是要出征上战场了。”

众盐工抑制不住心中的潮生澎湃,振臂高呼:

“出征!出征!”

向茹默唇角笑意更甚,那我们在出发前,就再喊一遍盐工号子平声调来,庭院当中所有人,包括向茹默、赵佶、木研、木琳全部热血澎湃,慷慨激昂的齐声高呼着,气势之强大,震人魂魄,扣人心弦:

“向前!

向前

勇往而直前!

任由千帆过尽,

百浪来袭!

呦嘿!

呦嘿!

呦嘿呵!”

齐整划一的声音,顺着一进庭院而传出天外,在整个宁厂上空久久回荡,历久弥坚,灼灼光芒耀射下来,似要将这一刻蕴为永恒。

郑逢时本就了长得人高马大的,再加上着了工装,整个人看起来便是愈发的健硕结实,看起来男人的味道十足。

他原本是个不爱张扬的性子,可一旦带了队伍,便就会不同于往常,如有神附体,清寒孟冬时节的暖阳,射在他的身上,为他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金光耀耀的边。

他拉了这队伍出来,朗声对向茹默恭敬道:“三姐儿,逢时这边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行进。”

向茹默眼眸同赵佶在空中交汇,迸发出灼灼光芒,两个人面上挂满了清浅的笑意,均是轻轻颔首,一瞬间,便是明了彼此的心意。

一进庭院当中,忽而地只感到一道青光骤然间一闪,继而的是大门刻意得“咣”的一声关闭上的响动,一个相貌清隽的少年人移步进得里来。

向茹默堪堪然一愣,这个少年郎不就是赏秋大会的那一日,在红枫林遇到的那一位对诗之人吗!

少年郎眼若明星,面如冠玉,眼波流转,与向茹默灼灼相对而视,一时间竟是有如绚烂之烟火,陡然间完美绽放。

向茹默一双明眸打量于他,心思流转,还记得他叫赵珏,小阙做得有模有样的,里面的几句词,至今还犹在唇边,随时间边就是可以脱口而出,可他却是怎地会在这一刻出现于我的兰苑之中?

赵佶面色舒然,朗声道:“我当是谁?原是堂弟你!”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玉齿,粲笑道:“怎地却是来得了这里?”

赵珏却是不曾作答,只眼波澹澹瞧了向茹默,而佶郡王又是觑了赵珏的神色,向茹默又瞅了佶郡王来看,这一幕端的堪堪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赵珏开了口对向茹默道:“姑娘,季秋时节与姑娘红枫林一遇。”一对星目看了头顶之上那一碧苍穹,眼光遂又流连于这庭院当中堆积起的千重雪山。

面上虽是挂了笑意,却是长长叹了一声:“现下竟俨是孟冬之时了。”垂了首似自语:“现下来回首而视,只觉得时光饶是倏然,可那当下的每一刻都要生生的挨过。”

向茹默今日里的心绪本是喜气盈盈的,历经了刚刚三人互看的端的,又听了赵珏这没头没脑的话来,脑中蓦地嘤嘤嗡嗡的响个不停。

赵珏在说什么?“当下的每一刻都要生生挨过。”这话说的让人想无甚想法都是难的。

赵珏讲完了这一番话,这才又近了两步于佶郡王,面容含笑,眼波中不易察觉的一丝凄寒似光波般一闪而逝,道:“九哥,多日不见,原是隐遁于这一方浅庭之中,乐不思蜀了。”

赵佶哈哈笑了,耀得灼灼日光与三千繁华均都失了颜色:“小十三,还是同小的时候一般不二,若此的油嘴滑舌。”

赵珏星眸一转,大大的“噢”了一声,半正色又半玩笑道:“九哥,十三若此大有深意的言语,怎地于九哥的眼中难道只是插诨打科不成?”

赵佶眉目如画,一张薄唇向上弯出了个好看的弧度,笑意澹澹,却颠倒众生,若阑珊的夜空,倏然被璀璨的启明星点亮,耀出灼灼华彩。

徐徐笑着开口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罢了,小十三,你自己慢慢体会。”缓缓舒了口气,凝眸瞧了赵珏:“怎地找到这里了?”

赵珏收起了笑意,瞧了这一众人,凝眸正色道:“九哥,这里讲话多有不便,可好借一步说话。”

佶郡王移步行至向茹默身前,一双白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抚了向茹默的两肩,笑意澹澹,轻吐了两个字:“等我”

赵珏长身立于佶郡王身后,灿若明星的一双眼浮光点点,大有深意,却又让人不得其解。

饶是一进庭院当中堪立了众达五十七名盐工,可现下里却是阒寂得如入无人之境,唯轻风吹拂落雪,落得满庭生银。

两个同样剑眉星目、俊朗飘逸、贵气逼人、大家风范的少年郎聚至了一处,那种视觉上的震慑力,对于庭院当中所站立诸位的眼睛来说,丝毫不亚于一场七级地动。

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移步走出一进庭院,去了大门当口处,大门近乎无声的打开复又合上,将门内和门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众盐工本就是喊过了壮行号子,欲要始行路了,被一个面目清隽,贵气逼人的少年郎遽然闯入而中断,现下于这里等待,一时间眼神中免不得要多多少少的浮出些许的茫茫然不知所和的端的,心下里也有泛起嘀咕的。

向茹默亭亭立于庭院的中央位置,对众盐工的焦急焉有不理解之心,对静待出发的众盐工道:“大伙儿莫急,我们暂且就原地休憩片刻,待得赵家大哥回来,我们便就出发行路。”

理了下被轻风拂乱的鬓边碎发,一思及即刻后,就可以进军沧澜谷开始凿盐井了,向茹默凝重的神色中,是掩不住的雀跃,小姑娘笑容更美了,如花似玉:“还是按照之前的分组,扛得钻机与钻头,去得沧澜谷底。”

听得了三姐儿的这一番话,众盐工有如食了定心之丸,眼底都恢复了之前的神色,心下愈加的振奋不已,里面有年长些的,做久了经年盐巴贩子的苦力工神色愈加的对此期许不已之心更甚。

立于一众盐工身前的郑逢时朗声带了众盐工齐声应诺。

向茹默澹澹一笑,神色恬淡而明媚,与现下这一刻阳光漫洒于堆积起的千重雪山上蕴出的莹光闪闪的暖意别无二致。

向茹默别过头瞧了大门当口处,朱红漆俨然斑驳脱落的双开大门紧紧掩着,阒寂无声。

向茹默嫩粉唇角泛出莞尔,不由觑起眼睛思量着,怎地他们两个却是相识的,并且是堂兄弟,忆着那日与赵珏于红枫林的初相遇,禁不住会心莞尔,想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当真是好生有趣呢。

可今日这位珏公子来说的那句“当下的每一刻都要生生挨过。”又是甚意思呢,向茹默一时间觉得脑中又是纷乱不已,眼下的事无巨细,已经让她焦头烂额,再也分辨不出他人的落花有意,无从打点,暂且就随他去吧。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似好久,又似只在须臾间,大门倏然的被推得开来,带得一阵风起,将千堆雪山最顶上的那一层雪花悄然吹落,细小的颗粒如微尘,松松散散顺着坡顶斜斜滑落,蕴出更耀目的灼灼之光。

佶郡王移步走回来,众盐工朝他走来的方向凝视着,其中几个心思重的,神色间略有纳罕,刚刚两个一同出去的翩然美少年,现下却怎地是只回来了一位。

佶郡王行至向茹默身侧,怕得向茹默分心,唇角努力的向上扬起,竭力舒缓着眉头,遏制住眉间的隐忧。

向茹默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觑了赵佶的神色,屏息凝神,却是未曾将心中所思问出口来。

见三姐儿如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赵佶心下泛出更多的不忍,默默然瞧了向茹默半晌,眼波澹澹,疼惜、怜爱、敬仰之色参糅,真的好想让时光就定格于此刻。

附于向茹默唇边耳语道:“三姐儿,崖山入侵,家父近日身体抱恙,佶要代父上阵,也就两三个月。”

淡淡的笑将出来,第一次了然了,笑容却是可以如斯的苦楚:“三姐儿,佶是对你于不住了。”

短短时辰里,向茹默对佶郡王被赵珏叫出去可能说的事情于心下猜想了千万遍,对于宫廷中有事情叫他回去也思及过。

当话从郡王口中缓道出来,向茹默心下不由宽慰,郡王的这份孝心与忠心感天动地,可于日月同辉,莞尔道:“赵家大哥言重了,忠孝之人是三姐儿我最为看重的,我这里没得了郡王是一样可以开凿盐井的。”

眸光闪闪看向远方:“可若是于国家,寸土须弥必争,少了郡王,可若得何!”

赵佶唇角含笑,眼底却是泛出了无尽的酸涩,对着向茹默微笑着道:“三姐儿,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