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琴大  许雪君医案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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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主要学术思想

临证五十年来,石老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她在临证中始终追求一个 “精”字,要精于求理,精于立法,精于组方,精于择药,而其根本是精于辨证。石老在中医心脏疾病和中医脾胃病诊疗方面的成绩足以让我们认识到,她是一个知深识博、诊疗得心应手的中医人。
1.脏腑辨证治心病
石老潜心研读各家学说,灵活运用于临床,积累多年临床经验,其遣方用药注重心与他脏之关系,善从脏腑论治胸痹心痛,理论源于 《内经》,在此基础上又有所发挥,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辨证论治思路,在临床上取得了良好的疗效。她认为,冠心病心绞痛从肾论治可概括为肾虚致虚和肾虚致瘀,而肾虚又可分为肾阴虚、肾阳虚。脾胃病变及心,究其病因,不外乎脾胃虚弱,气血不足,心脉失养或脾胃虚弱,痰湿内生,痹阻胸中或中焦脾胃虚寒,血脉凝滞。气病往往是血瘀的早期表现,故治瘀必先治气,对血瘀胸痹证应从肝论治。胆为气机升降之枢纽,枢机运转正常则能通达阴阳,从胆论治胸痹心痛,协调契机,如此则脏腑安和、百脉畅通。
石老认为心衰之病机可以概括为虚实夹杂、本虚标实。本虚主要是气阳亏虚,还涉及阴伤,标实主要是瘀血痰饮和水湿内停。本虚与标实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互为因果。故心之阳气或阴血亏虚是慢性心力衰竭之内因,标实则由本虚发展而来。阳气亏虚可以导致血瘀,也可以导致水饮停聚。临床上,石老注重舌苔脉象,且强调脉诊切勿拘泥于迟寒数热,脉迟固然属寒,而脉数也可能是虚寒之象,并且愈是虚寒,脉率愈加数疾,而由数疾转为缓慢,则提示阳气恢复病情好转,反之则病情加重。“怪脉”在临床上亦可见,应四诊合参,辨证论治。
石老研读经典,结合临床实践,自拟心衰三大治则:谨守病机治标本,辨清急缓标本治,辨原病病证结合。谨守病机治标本:治疗时需要以心为重,兼顾其他脏腑,且该病虚实夹杂,治疗时需标本兼顾。心衰以阳气亏虚、心阴不足为本,瘀血、水湿为标,治疗宜益气温阳、活血利水,其中温通心阳或滋养心阴为主要治则,应贯穿于治疗的全过程,而活血、利水仅为治标之法。在临证时要注意邪正关系,宜标本兼顾。并且在治疗过程中应注意气血相生、阴阳互根的关系。辨清急缓标本治:缓则治其本,急则治其标。治疗慢性心力衰竭,一般应谨守病机,调节阴阳,以平为期。但若在本虚基础上复感外邪,应急治其标,解表宣肺、化痰利水,待表解饮化则治其本,补益气血阴阳,否则闭门留寇,正气日消,终为不治。辨原病病证结合:始发病因既是原发心脏疾患的罪魁,又常可诱发和加重心衰,因此,祛除诱因、控制原发病是治疗心衰又一关键所在。在老年慢性心衰的患者中,最常见的原发病是冠心病,气虚、阴虚、血瘀是老年人慢性心衰最常见的证型,相应治以益气温阳,补养阴血,活血化瘀。若以五脏论治,则原发病位在心的心衰,常由心悸、怔忡、胸痹心痛等发展而来。原发病位在肝的心衰,病位在心肝,涉及脾肾,病机多为肝阳上亢、肝肾阴虚,或夹痰浊血瘀。原发病位在肾的心衰,病位在心肾,与脾相关。治疗上应依五脏之病理生理特点辨证施治。
2.辨证施治调脾胃
脾胃病的治疗又是石老学术思想的一大亮点。石老认为,脾胃在人体生理、病理以及治疗方面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故临床医生应该重视对脾胃的治疗。治疗脾胃不等于补益脾胃,治疗脾胃仍然要遵循热者清之、寒者温之、实者泻之、虚者补之的原则。在补虚方面,四君子汤类方剂、补中益气汤类方剂、建中汤类方剂、理中汤类方剂都较常用。她说,张仲景四逆汤、建中汤以及李东垣补中益气汤系列皆可为后世效法,然二家在益胃养阴方面略嫌不足,叶天士等人养胃阴方法正可作为补充,羽翼圣贤。在调理脾胃气机升降方面,她使用较多的是仲景半夏泻心汤类方和东垣补中益气汤类方。她说张仲景半夏泻心汤补脾泻胃,李东垣补中益气汤升清降浊,是临床升降脾胃的良好方法。此外石老还较常用承气汤类通泻胃腑。对于杂证中兼见胃肠实邪壅滞的病变,她往往于主治方剂之中加入少许大黄,以去其壅滞,推陈致新,清降胃气。用小陷胸汤清化胃中痰热,用大黄黄连泻心汤清降胃火,用枳实导滞汤清理胃肠、祛湿导滞,用泻黄散清泻脾家湿热,用平胃散除湿理胃,用桂枝加芍药汤理脾和络等,充分体现了她调理脾胃方法的丰富多彩。再则脾胃病之病理涉及肝、脾、胃三脏之功能彼此失调,非治一脏所能奏效,因而在辨证方面,必以脏腑辨证为法,以肝、脾、胃三脏彼此失调为纲,以三脏之病理偏盛和变化为目,方能收到显著效果。故 “健脾,疏肝,和胃”是石老多年来总结出治脾胃病的六字大法。
石老认为,调理脾胃既可以直接治疗脾胃病变,亦可以间接治疗与脾胃相关的病变。有些病变似乎与脾胃无密切关系,但若求之于中,却可取得较好效果,如大病久病调之于中,阴阳虚损调之于中等。
石老指出,绝大多数疾病的病变在于气,未离于气。以气血相对而言,人身之病,其在气者十之七八,其在血者十仅二三。气病有不影响于血者,而血病每关乎气。她还指出,人体气机的升降出入虽然是诸多脏腑功能的反映,也是由诸多脏腑功能所维持的,但其中肝胆和脾胃的功能尤其重要。这是因为肝胆是人体气机出入的枢纽,而脾胃是人体气机升降的枢纽。脾胃同居中焦,以膜相连,脾主升,胃主降。胆主少阳春升之气,胆气运行的特点是 “发陈”,阳气初生,由里向外;肝为厥阴,阴气初生,由外向里。胆气出,肝气入,故二者为人体气机出入的枢纽。肝胆脾胃四个器官的气机升降出入正常,则一身之气得以调畅;如果其气机升降出入失常,则一身之气皆有可能受到影响。反过来,肝胆脾胃的枢纽作用也常常受到四者以外任何脏腑病变的影响。医生在治疗疾病时,要注意顺从其性,促进和恢复它们的升降出入。石老指出,善治病者重视调气,善调气者重视调畅肝胆之气和脾胃之气。她在临床上善于用 《伤寒论》柴胡剂和泻心剂调理肝胆和脾胃,认为张仲景用柴胡剂调畅肝胆,用泻心剂调理脾胃,此最堪为后世效法。柴胡最善调畅肝胆之气,推动气机出入,并由此促进脏腑功能的正常运行。《神农本草经》言柴胡主 “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此说明柴胡可促进六腑的新陈代谢,能推动少阳枢机,并由此起到调和表里、消积化食的作用。在小柴胡类方中,柴胡辛散以助少阳胆气之出,黄芩苦寒以助厥阴肝气之入,柴芩并用,则出入如常矣。然二者之中关键在于柴胡的疏解,故 《伤寒论》用柴芩运转枢机时,黄芩或可减去,而柴胡却是必用之品。依仲景法,柴胡剂中还可以用白芍之酸收,柴芍相伍,一出一入,一散一收,促进肝胆之气的出入。
调理脾胃升降主要就是要降胃升脾。胃气以降为顺,胃气不降每由火旺气实所致,故降胃每用黄连、黄芩,清火即是降胃。三黄泻心汤之治吐衄,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之治寒格吐逆,皆属清火降胃。仲景亦习惯使用姜、夏降逆和胃,此大抵为痰饮所致者而设。脾气以升为常,脾气不升多兼里寒,故既用参、草益气,亦用干姜温中。脾胃升降之间存在相互促进、相互依赖、相互影响的关系。用仲景方法治理脾胃,不治气而气机自调,脾胃升降自然恢复正常。后世在使用半夏泻心剂时,又有加枳实、木香、砂仁的方法,直接使用理气之药调理脾胃,亦有道理。
根据石老的经验,运转枢机、疏利肝胆、调理脾胃是治疗疾病的重要途径,无论何种疾病,亦无论病情多么复杂,寒热夹杂,虚实疑似,表里不和,上下不通,看起来治之颇难,但只要表现出胸胁苦满,口苦纳差,其脉弦细,即可用柴胡剂调畅肝胆,枢机一转,病自向愈。只要表现出脘腹痞闷,胃不降而呕逆,脾不升而溏泄,即可用泻心剂调理脾胃,脾胃升降恢复正常,其病也能向愈。
石老通过深入研究中医理论和丰富的临床,总结出许多行之有效的经验,值得我们进一步研究和推广。石老治病讲究简洁明了,注重实效。先从辨证方法上看,石老擅长脏腑辨证,以肝、心、脾、肺、肾五脏为中心,以胆、胃、小肠、大肠、膀胱、三焦六腑相配合,以气、血、精、津液为物质基础,通过经络使内而脏腑,外而五官九窍、四肢百骸,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并与外界环境相统一,善于从脾胃找突破口寻找疾病的病因病机。根据脾胃是人体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胃虚,则正气虚衰,百病生,脾胃旺,则邪不能生。脾胃主人体气机升降,脾胃升降失常则三焦都可能因此出现病变。故并在脾胃,虚者包括气虚、阳虚、阴虚,实者包括升降失调、气滞、痰凝、湿盛、血瘀等;治法上包括扶正和祛邪,如益气健脾,四君子汤类;健脾阳,理中汤等;益脾阴,沙参麦冬汤;升清降浊,泻心汤类、升阳益胃汤等;疏肝理气,柴胡疏肝散等;化痰湿,二陈汤等;活血化瘀,丹参饮等。其余脏腑也各有自身特点,如肝易郁、易瘀、易阴虚,心易病阳虚、痰凝血瘀,肺易受外风等,石老治病时先找准病位所在,再根据各脏腑特点,分析病因病机,之后拟方施药,辨证准确,用药精当,临床常有良效。
石老注重整体观念,五脏六腑是个有机的整体,相互联系,相互影响,以脾胃论,脾胃病则百病可生,故杂病、外感病也可从脾胃论治,其他脏腑病,同样影响到脾的功能,如肝气郁结易横逆犯胃,治宜疏肝和胃。同时她强调因时因地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