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百年医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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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硬化的分型论治

一、概述

肝硬化是现代医学病名,多数是因肝炎治疗不当,长期迁延不愈而引发,临床多为门脉性肝硬化。根据病情的进展及临床表现又分为代偿期和失代偿期。肝硬化属于中医学“癥瘕”、“积聚”、“鼓胀”等范畴。《景岳全书》曰:“单腹胀者,名为鼓胀,以外虽坚满,而中空无物,其象如鼓,故名鼓胀。又或以血气结聚,不可解散,其毒如蛊,亦名蛊胀。且肢体无恙,胀惟在腹,故又名单腹胀。”《医门法律》云:“癥瘕积聚痞块者,即呈胀病之根,日积月累,腹大如箕,腹大如瓮,是为单腹胀。”本病的成因,《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认为是浊气在上;《诸病源候论》认为本病与感染“水毒”有关;朱丹溪与张景岳认为情志抑郁、饮食不节及饮酒过度都是鼓胀的原因;喻嘉言则认为癥瘕、积块日久可转为鼓胀。

二、病因病机

肝硬化主要表现为腹胀大,积聚黄疸,中医将其发病过程及临床证候作为辨证依据,常见的病因如下:

1.酒食不节 酒食不节,损伤脾胃,蕴生湿热,壅阻中焦,脾土壅滞则肝失条达,肝脾同病,水湿内停,气血交阻而成鼓胀。医书云:“少年纵酒无节,多成水鼓。”

2.肝气郁结 肝藏血,性喜条达,若情志不舒,肝气抑郁,失于疏泄,则气机不利,血脉瘀阻。肝郁横逆犯脾胃,脾失运化,则水湿内停,水瘀互结,痞塞中焦,形成此证。正如古医书云:“鼓胀……或由怒气伤肝,渐蚀其脾,脾虚之极,故阴阳不交,清浊相混,窿道不通,郁而化热,热留为湿,湿热相生,故其腹胀大。”

3.感染邪毒虫积 邪毒虫积由皮表而入,内伤肝脾,瘀阻脉络,蕴结不散,致升降失常,清浊相混,水湿内停,气血水相互搏结,日久而成。

4.久病失治 黄疸失治、误治,日久伤及肝脾,肝失条达,气机阻滞,病久入络,则气血凝滞;脾虚失运,水湿停留;肝肾同源,肝病及肾,肾失气化,水湿泛滥,导致血瘀水聚,形成鼓胀。

总之鼓胀一病,多由肝、脾、肾三脏功能失调,气、血、水相搏结而成本虚标实、错综复杂之证。肝郁、脾虚、肾亏是病之本,气滞、血瘀、水聚是病之标。肝郁气滞,气滞则血瘀,而致癥积痞块,脉络怒张;脾主运化,若脾失健运,则清浊不分,水湿聚于腹中,形成腹水,发为鼓胀;病久累及肾脏,气化无权,则水浊壅结更甚,使病入险境。气、血、水三者在生理上相互依赖,相互制约,病理上则相互影响,互为因果。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凝,气能化水,水能化气。因此,肝气郁滞,血脉瘀阻,水湿内停,是形成鼓胀的三个重要环节。

三、辨证论治

肝硬化多是本虚标实之证。本虚又分为气虚、血虚、阴虚、阳虚。但在临床上,气虚中以脾气虚最为常见。因此,健脾益气法,应贯彻治疗肝硬化的始终。标实,有三大主要症状,即腹胀、腹大和脾肿大(痞块)。腹胀是气滞的结果,腹大是水停留腹腔所致,脾肿大是血瘀所致。腹水的形成,病在水,而根在血,是血瘀所致。故在治疗上,活血化瘀之法,也应贯彻治疗的始终。

肝属木,木郁克土(脾胃),肝的疏泄条达不好,导致脾土运化不好而致水停。脾虚水停反过来又脾土郁侮肝木,这就是脾虚又影响肝的疏泄功能而致气滞。因此,肝硬化腹水的治疗方法为健脾益气,活血化瘀,利水行气。化瘀是利水的关键,而行气又是化瘀的动力。因此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瘀,这与现代医学的加强营养、改善微循环一致。

根据上述本虚标实的病机特点,其治疗原则为标本同治,攻补兼施。攻是治标,即用理气法消除腹胀,用利水除湿法消除腹水,以活血化瘀、软坚散结法缩小脾脏;治本就是用健脾益气方法调整后天之本脾胃的功能,纠正脾气虚弱。前面已提到,肝郁、脾虚、肾亏是本病本,故在脾虚之时,同时兼顾补肾。人体不但是一个有形的躯体,而且其蕴藏着无限的“生机”,生机归结到一点就是阳气。“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在阴阳关系中,阳气是主要的。肝硬化患者气虚,主要是指阳气虚。阳气代表火与热,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动力。

1.痰湿阻滞型 脘腹胀满,纳食不佳,食后愈胀,倦怠乏困,肢体困重,小便短少,舌淡,苔白腻,脉滑。治宜疏肝健脾,芳香化浊,除湿和中,方用胃苓汤加味。

2.湿热阻滞型 腹大坚满,按之痛,口苦心烦,身目俱黄,小便黄赤如浓茶,大便不爽,舌质红,苔黄腻,脉弦滑。治宜清热利湿,活血化瘀,方用温胆汤加减。

3.气滞血瘀型 胁肋刺痛,有癥瘕痞块,腹大坚满,面色黯黑,胸部有红痣、赤缕,舌质暗,苔薄或有瘀斑,脉细涩。治宜活血化瘀,软坚散结,方用膈下逐瘀汤加减。

4.脾肾阳虚型 腹部胀满不适,早宽暮急,面色img46白或萎黄,脘胀纳呆,肢冷水肿,小便不利,大便稀溏,舌淡体胖,苔白,脉滑而无力。治宜温补脾肾,化气行水,方用五苓散合实脾饮加减。

5.肝肾阴虚型 腹大胀满,口干而渴,手足心热,牙龈出血,或时鼻衄,腹部青筋显露,舌质红嫩少津,脉弦细数。治宜滋养肝肾,育阴利水。方用一贯煎合猪苓汤加减。

总之,肝硬化是临床常见病,但病情复杂,治疗起来非常棘手,没有一个固定的治疗方法。

四、病案举例

例1

高某,男,27岁,榆林鱼河峁人,2005年6月就诊,以“腹胀、膨大一个月”为主诉收住院。

自述1年前开始经常腹胀,在基层医院对症治疗,症状缓解,一直未做过系统检查。1个月前开始脘腹胀满,腹部膨胀,乏力,纳食不佳,小便不利而黄。查体:下肢水肿,腹部膨隆,移动性浊音阳性,腹围86cm,肝脏未触及,脾肋下可及,剑突下有压痛,肝区叩击痛阳性,双下肢水肿,有压痕,舌淡,苔薄白稍腻,脉滑。肝功检查:ALB 34.08g/L,GLO 38g/L,A/G 0.90,TBIL 68μmol/L,DBIL 20μmol/L,IBIL 48μmol/L,ALT 482U/L,AST 397U/L,ALP 143U/L,γ-GT 245U/L。乙肝免疫学指标:HBsAg(+),抗HBc(+)。B超:肝硬化,脾大,腹水形成,胆囊继发性改变。

中医诊断:鼓胀,证属水湿困脾型;西医诊断:肝炎后肝硬化活动期(失代偿期)。

处方:茯苓30g,茵陈30g,猪苓10g,泽泻10g,白术12g,紫苏10g,苍术12g,陈皮8g,川朴10g,木瓜10g,车前子15g(包),白茅根30g,丹参24g,赤芍24g,谷芽18g,麦芽15g,大腹皮15g,地龙10g,红花子18g。3剂,水煎服。

服药3剂后脘腹胀满较前好转,纳食较前增,目睛色黄,小便量增但色黄,舌淡,苔薄白稍腻,脉滑。查体:腹部膨隆,腹围84cm,肝未及,脾肋下可触及,移动性浊音阳性,双下肢水肿,有压痕。故继守上方5剂,水煎服,并间断给人血白蛋白静滴,丹参注射液20ml静滴,每日1次。

5剂后,脘腹胀满大减,腹部微膨,纳食佳,二便通调,小便黄,目睛色黄,舌淡,苔薄白,脉滑。查体:巩膜黄染,腹围80cm,移动性浊音阳性,脾肋下可触及,肝未触及,双下肢水肿消失。继守上方5剂,水煎服。

5剂后,患者感肝区刺痛,脘部微胀,腹部平软,饮食如常,小便微黄,舌淡苔薄白,脉滑细。腹围76cm。B超检查示,腹水较前减少。故守上方加郁金10g,片姜黄10g,以理气活血止痛,7剂,水煎服。

7剂后,肝区疼痛减,脘胀消失,二便通调,舌淡苔薄白,脉细滑,上方加生黄芪30g,以起益气健脾利水之效,7剂,水煎服。

服药后,患者诸症悉除,纳食佳,二便通调,舌淡苔薄白,脉细滑。查体:巩膜无黄染,腹软,肝未及,脾肋下可及,移动性浊音(-),B超:肝硬化,脾大。肝功检查:TBIL 27μmol/L,DBIL 9.6μmol/L,IBIL 17.4μmol/L,ALT 57U/L,AST 98U/L,ALB 45g/L,GLO 32g/L,A/G 1.41。上方加太子参30g,10剂,出院回家服药,嘱其定期门诊检查,调节饮食。

按语 患者为青年男性,脉证合参,属湿邪困阻中焦,脾胃运化失司,水液内停。方用胃苓汤健脾除湿、利水消肿;车前子、白茅根利尿;丹参、赤芍活血化瘀,以达血行水行之效;谷芽、麦芽消导和中;红花子、地龙活血利水;茵陈利湿退黄;大腹皮理气除满。后期出现脾虚之象故加黄芪、太子参以起益气健脾之效。

例2

蒋某,男,56岁,农民。于2000年5月12日以腹胀大、黄疸为主症收住院。

患者有慢性乙型肝炎20年,近5年来身体消瘦,时腹部胀大,下肢浮肿,在门诊间断治疗。近半月来精神极差,身目色黄,小便深黄不利,腹部胀大,纳差,口干而燥,牙龈出血。查体:精神差,消瘦,面色晦暗而黄,巩膜黄染,皮肤干燥,弹性差,颈、面部有蜘蛛痣,腹部胀大如鼓,青筋显露,肝区有叩击痛,腹水征(+),舌质嫩红少苔,脉弦细。肝功检查:TBIL 185μmol/L,DBIL 85μmol/L,IBIL 100μmol/L,ALT 385U/L,AST 252U/L,ALP 175U/L,γ-GT 120U/L,ALB 20g/L,GLO 25g/L。乙肝免疫学指标检查:HBsAg(+),抗HBc(+)。B超示:肝硬化并腹水,脾大。

中医诊断:鼓胀,证属肝肾阴虚型;西医诊断:肝炎肝硬化(失代偿期)。

处方:赤芍40g、茵陈、丹参、生黄芪各30g,太子参、红花子各18g,虎杖、麦芽、鳖甲各15g,滑石12g,猪苓、阿胶(烊化)、麦冬、生地、川楝子、枸杞、当归、田基黄各10g。

配合静脉点滴丹参注射液20ml,每日1次,黄芪注射液20ml,每日1次,间断给人血白蛋白静脉点滴,服药10天余,自觉症状减轻,小便通利。

继守上方,服二十余剂,黄疸减退,腹水减少。2000年7月20日,肝功检查:TBIL 25.2μmol/L,DBIL 11.4μmol/L,IBIL 13.8μmol/L,ALT 70U/L,AST 65U/L,ALP 120U/L,γ-GT 33.4U/L,ALB 30g/L,GLO 25g/L。B超:肝硬化并少量腹水。故改用上方配成水丸,每次10g,每日3次,回家服用。每隔3个月配丸剂1次,1年来病情稳定。

按语 患者病程较长,为肝硬化失代偿期,属肝肾阴虚,水瘀互结,肝络瘀阻。故用猪苓汤育阴利水,一贯煎养肝柔肝。配茵陈、赤芍、丹参、虎杖、田基黄退黄活血;红花子、鳖甲软坚散结;黄芪、太子参扶正固本。

例3

白某,男,41岁,横山韩岔人。2003年10月8日收住院。

8年前因肝区不适到靖边县医院求治,诊断为乙型肝炎,间断服保肝药(药名不详)。今年4月开始,腹部胀满,乏力,头晕,到我院门诊治疗。查体:腹微膨,移动性浊音阳性,脾大,左肋下约3cm,肝未及,双下肢轻度水肿。B超示:肝硬化伴腹水形成,脾大,胆囊继发性改变。在门诊服中药治疗,方用胃苓汤加黄芪、地龙、丹参、赤芍、红花子,水煎服,症状好转,腹水减少,但两天前,食月饼后,感胃脘部不适,腹部胀满,黑便,每日四五次,伴头晕,乏力。舌淡,苔薄白,脉沉细数。查血常规:RBC 2.53×1012/L,HGB 72g/L,PLT 75×109/L,WBC 10.1×109/L;粪常规:白细胞少许,潜血阳性。故收住院。入院查体:面色img47白,心率102次/分,各瓣膜区可闻及吹风样杂音,心界不大,腹平坦,无脐突,剑突下有压痛,移动性浊音(+),脾大,左肋下约3cm,肝未触及。肝功检查:ALT 47U/L,AST 109U/L,TBIL 32μmol/L,DBIL 7.5μmol/L,IBIL 24μmol/L,ALB 34g/L,A/G 0.90。B超检查:肝硬化腹水,脾大。急给止血散(三七粉3g,白及粉3g,大黄粉3g)口服,每日4次,并配合静脉补液、输血。两日后转为黄褐色软便,继服止血散,每日3次,四日后转为黄色稀便,但脘腹胀满,头晕,乏力,纳食不佳,舌淡红,苔薄白,脉细滑。粪常规:潜血(-)。此为肝硬化伴上消化道出血,属脾胃气虚,治当益气健脾,故处方:当归10g,阿胶10g(烊化),黄芪30g,陈皮10g,茯苓30g,白术12g,太子参18g,白茅根30g,大腹皮15g,红花子18g,丹参18g,麦芽12g,山药12g,甘草3g,紫苏10g。5剂,水煎服。服药后脘部胀满消失,精神转佳,纳食渐增,故上方加赤芍18g,以起活血化瘀,减轻门脉高压之效,10剂,水煎服。

按语 患者久病体虚,脾胃气虚,气不摄血,加之饮食不节,致使脾气更虚,故出现便血现象。治疗时,据急则治其标的原则,给止血散止血养血,活血化瘀,后期以健脾益气、养血活血、利水和中为主,用归芍五味异功散加味。

例4

王某,男,42岁,农民,榆林市桐条沟人,2000年9月来我院门诊求治。

患者有乙肝病史十余年,曾两次住院治疗。近日来感右上腹部刺痛,伴腹胀,乏力,纳食不佳。诊脉弦涩,舌质暗淡,苔白。查体:面色暗不华,腹部微膨,移动性浊音阳性,肝大,剑突下约4cm,质地中等硬度,触痛,脾肋下约3cm,双下肢轻度水肿。肝功异常,A/G比例倒置,HBsAg(+),抗HBe(+),抗HBc(+)。B超示:肝硬化,脾大,腹水(少量)。

西医诊断:肝炎后肝硬化活动期(失代偿期)。中医诊断:积聚(气滞血瘀型)。

治法:活血化瘀,疏肝利水,软坚散结。

处方:桃仁10g,红花10g,赤芍10g,柴胡10g,白术10g,茯苓30g,木香6g,枳壳10g,夏枯草18g,红花子18g,鳖甲10g,地龙10g,郁金10g。水煎服,每日1剂。

间断给人血白蛋白静滴,配合丹参注射液20ml静滴,半月为一疗程。服药20剂后,疼痛消失,纳食增加,腹胀减轻,舌淡暗,苔薄白,脉细涩。B超检查:腹水消失。肝功能检查较前好转。故守原方加黄芪45g,太子参18g,15剂,水煎服。

服药后,患者精神转佳,自觉症状消失,肝脾仍大,但脾脏有所回缩,质地变软,故上方易太子参为西洋参25g,另加胎盘10g,三七10g,海龙10g,麦冬10g,五味子6g,丹参30g,制为丸剂,每丸重15g,早、中、晚各1丸,口服。近5年来,患者坚持服丸药治疗,一直病情稳定。

按语 患病日久,气滞血阻,脉络不和,积聚乃成,胀痛并见,固定不移。方用膈下逐瘀汤加味治以活血祛瘀、行气止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