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意外消息
玄思苑中,赵恒月正认真研习近日所学书籍,她面前的桌案上竹简堆叠成山。这些都是她在禁足前找八皇子赵允借的,足够看上整整一个月的。自打上次马场遇险,德妃就下令让她在此禁足。这还是赵贤替这个妹妹再三向母亲求情,才换来的轻微惩戒。
赵恒月平日天不见亮就要去给德妃请安,到了晚上还要例行去聆听教诲。许灵蝉、郑依柔两位贴身丫鬟,更是经常被德妃身边的姑姑们安派去做各种杂活儿,稍有错处,轻则骂、重则打。就算没有错处,姑姑们也总能鸡蛋里挑骨头,找到错的地方。这下禁足可倒是好了,什么也不用做,当宫门被锁上的那一刻,三个人欢呼雀跃,这偌大的偏殿立刻成了她们梦寐以求的自由玩闹之地,连呼吸都变得畅快起来。
头一天,三个姑娘简直是玩疯了,以至于忘了取饭时间。送饭的姑姑一刻也不想等,直接把饭倒了喂狗,还在德妃跟前添油加醋,说赵恒月想绝食示威。
换做平日,德妃肯定雷霆大怒,重重惩罚这个养女。可眼下,她正全身心替自己亲生女赵瑞仪选夫婿,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狗屁养女的死活。看守姑姑见德妃不以为然,就又到赵瑞仪跟前煽风点火,赵瑞仪自知赵恒月替她跳舞,心里已有亏欠。看守姑姑来嚼舌根子,惹得她勃然大怒,当下命人把那姑姑拖出去杖毙。这一下,赵恒月的偏殿瞬时清净,姑姑们再不敢挑拨是非。后面连着一些时日,平素与赵恒月交好的兄弟姐妹也都来探视。
郑依柔素来温婉喜宁静,这些天她正抓紧赶制一件夏日的纱裙。而许灵蝉,从小就很爱热闹,整天上蹿下跳的,没有片刻安宁。许灵蝉见赵恒月、郑依柔都不肯搭理她,自己索性去外面守门了。这天,赵恒月正认真誊写荀子的《劝学》篇,郑依柔坐在外间绣着摆裙上的蝴蝶花样,许灵蝉突然风风火火地从门外冲进来,她一步跨进门槛,咋咋呼呼地说:“重大消息!重大消息!天呐!”
赵恒月放下笔,看了她一眼。郑依柔也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大惊小怪的!”郑依柔嗔怪一声。
“两件事!让我歇歇!”许灵蝉拍拍胸口,一屁股坐倒在躺椅上,她小脸红扑扑的,直冒热汗。
“你又上树啦?”赵恒月看着她,责备一声。
“嘿嘿!这不是公主你教的吗?差一点儿还被明姑姑发现了,妈呀,害得我连滚带爬差点摔一跤!”
“呵!要不怎么说你这功夫不到家了?探听到什么重大消息?”赵恒月笑一声。
“喏!第一件大事就是这个!”许灵蝉变戏法一样从怀中掏出一个很普通的盒子。
“小心是她搞的暗器啊!”郑依柔说着一把将盒子抢了过来。拿得老远,才谨慎开了一条缝儿,斜眼瞄着。
“哈哈哈哈……”许灵蝉指着郑依柔滑稽得样子,笑得前仰后合,她扯着赵恒月道:“公主你看看她,怂成那样儿!”
“她这些年是被你吓怕了,尽欺负老实人!”赵恒月拍了许灵蝉一小巴掌,但也没忍住笑。
好一会儿,郑依柔终于把那盒子完全打开,她长吁了一口气,说道:“灵蝉,你什么时候有良心了?”说着她把盒子递到了赵恒月跟前。
“这是什么呀?”赵恒月接过盒子一看,一叠薄薄的方片,有一股浓郁清爽的药香味溢出。
“膏药,民间说的江湖郎中、狗皮膏药里的膏药!”许灵蝉得意地说。
郑依柔用拇指跟食指捏起一小片,先仔仔细细看了看,才又凑到鼻前闻了闻,“倒是跟那些太医调出来的真不太一样,味儿更好闻了。”
“哪来的?”赵恒月也夹起一片观瞧。
“你猜?”
“我才懒得猜,你不说算了!”赵恒月说着就将膏药放回到木匣里,郑依柔也紧跟一句:“宫里的东西咱们都用腻了,还稀罕什么外面的狗皮膏药?公主,扔了吧!”
“扔吧!”赵恒月说着顺手把盒子盖上递还给郑依柔。
“别别别啊!这可是人家二皇子托人专程送进来的,贵重得紧!”许灵蝉急了,一把抢过盒子抱在怀里。
“哟哟哟,瞧你那出息!昨日还有五皇子、八皇子、十一皇子送来的东西了,哪一样不贵重得紧?”郑依柔满脸的嫌弃。
“你可别后悔,听说这是你们家那个李将军亲手调制交到小伟子手里的。你扔?你舍得扔?!”许灵蝉说着就把盒子硬塞到郑依柔怀里,郑依柔那张雪白的小脸“刷”一下就红了,她一面追打许灵蝉一面羞恼道:“公主,您看她,现在越发没个正形了!”
“唉!你们两个追,我先贴膏药了!”赵恒月叹一口气,成天两个丫鬟都是鸡飞狗跳,她也懒得再说什么了。她随手拿了一片膏药贴在腿上,说也奇怪这药膏贴上去丝丝凉,不一会儿功夫却又热了起来,还是那种暖暖的热,的确比宫里的药膏效果好多了。
“第二件事呢?”赵恒月随口问。
“第二件事,真是大事!啊~”许灵蝉正要说,却已被郑依柔逮到,两人同时脚一滑,摔在了地上。
“你两也想贴膏药,直说!存心的是不是?”赵恒月没好气。
“她想贴!她们家李……”许灵蝉还没说完,就被郑依柔捂住了嘴巴。
“再闹就滚出去,哪里还有一点当差的样子!”赵恒月一拍桌案。
“下月初八,马球比赛,那个漠南王子要来了,就是跟您订婚的那个!”许灵蝉挣扎着冒出这样一句。
“……!!”好似晴空一个霹雳,赵恒月瞬间僵在原地,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胡说什么啊?漠南那么多王子,你听谁胡说八道了?”郑依柔也愣了,她一把揪住许灵蝉衣领。
“小伟子呀,他还说到时候五皇子会去城外迎接了。”许灵蝉咳着嗽,爬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不会到时还要公主上场吧?这伤还没好全了!”郑依柔急得直跺脚。
“小伟子是替李师父帮我们传话的?那政哥哥一定也知道了……”赵恒月一时有点懵。
“知道啊!我的傻公主,现在除了咱们,还能有谁不知道啊?”
……
很快,许灵蝉的消息被证实了。不过那个漠南王子此次是为打马球而来,而并非是要商议娶亲。可近几年,赵国与漠南的关系非常微妙,在北境的安定方面,赵国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依靠漠南。因为后续邦交的考虑,赵王不单只派了五皇子去迎接,二皇子、四皇子也都去了,可见还是非常重视的。
一时之间,赵恒月这个未来的和亲公主又出现在大家的脑海里。要不是漠南王子要来,估计很多人都差点忘记宫里还有这么一个公主,而且一晃她就要满十三岁了。若是漠南王子此番中意,说不定赵恒月明年就出嫁也是极有可能的。
内宫的风向也因为漠南王子的到来而变得微妙起来。这倒也难怪,先是德妃的亲生女儿赵瑞仪在狩猎大会上一舞动九州。自狩猎大会结束到现在,别国前来求亲的使者就快要踏破芷阳宫门槛,就连赵国的外交最近都是出奇的顺畅。赵王心情大悦,对德妃、瑞仪公主的封赏看得人眼红。接着,德妃的亲儿子赵贤一直以来都是赵王的心头肉,近年在朝堂上不断推陈出新,自打成年开府之后,朝中就有一帮老臣追随。而现在,就连德妃的这个养女都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谁不知道这个漠南王子很有可能角逐未来的漠南王位。如此一来,往日就高踞天庭的德妃娘娘以后的势头迟早要盖过皇后。
赵恒月自然是不知道前朝后庭的山雨欲来,她和许灵蝉、郑依柔还正躺在偏殿的摇椅上看星星了。郑依柔比许灵禅大一岁,比赵恒月大三岁,她的爷爷本是赵国的开国功臣,却因参与党争全族被迁往北塞,女眷也多半被充作了官奴,她虽是宫女,但身上大家闺秀的婉约气质自始自终清晰可感。白天许灵蝉笑的那位李将军,是赵恒月以往的马术老师,名叫李恪,也是郑依柔的心上人。
李恪早年潇洒不羁,是赵国颇有名气的游侠。后因马术精湛,朝廷便请他为太子教习骑射。后东都失火太子不幸罹难,李恪又机缘巧合成了赵恒月的老师。赵恒月很早便跟他学骑术,赵恒月八岁时,因偷骑赵政的马被责难,李恪为替她说情,不卑不亢与赵政连比三场,结果三场皆赢。那时赵政刚刚开府又常年在军中,急需身边多些人才相助,于是他就举荐李恪去军中。四年过去,如今的李恪已是朝中战绩彪炳的将军了。
郑依柔因侍奉赵恒月的缘故,先前与李恪多有接触。虽然李恪比她大二十岁有余,但郑依柔对李恪爱慕已久,并立誓此生非他不嫁。对于这些事赵恒月、许灵蝉自然是知道的。可李恪那样的男人,一心都在军国大事上,只可怜了郑依柔一厢情愿单相思。而许灵蝉一向野心勃勃,她平日是张牙舞爪,但只要一见到二皇子赵政,瞬间就乖的像猫儿,连路都走不动了。八皇子赵允很喜欢许灵蝉,但许灵蝉总是嫌弃他舞文弄墨、斯文过甚。
听许灵蝉跟郑依柔旁若无人说心事,赵恒月显得格外落寞。
“公主,您想嫁个怎样的人呢?”郑依柔突然问。
“由得我选么?”赵恒月怅然道。
“那谁让您是公主呢?”许灵蝉语气明显是嫉妒的,还格外放肆。
“是了,谁让我是公主了?!”赵恒月望着深邃星空,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