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皆是痴人
于是，他平淡的陈述事实，肃然举剑发出号令。带领着无影门中人夜装掩面，一夜间血洗了萃藤苑。那一夜此地变成了一个被恶魔笼罩着的屠杀地狱，男女老幼死状各异的躺在血泊中。没有了呼救声，没有了求饶声，没有了哭喊声。或许这些无辜的生命正在等着，那些犯下罪恶之人，也应该来到阴司等待裁决。是非善恶终有报，怎可安然受之？
待少许清醒些，众人阴沉着脸有些震惊。回首望望那满院的苍凉，却都沉默着离开了。
此事后，他却心生悔意！只恨自己冲动的行事，做的太过决绝。但是，姓言者当时必然是也有杀自己的心。原来江湖中待久了，金钱名利就会让人心变了。他在妻子的开导下，又看看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于是决定退出江湖，从此隐居生活。
那血雨腥风的江湖走过了，失去了，被欺骗过了，看透了。才知道平静安逸才是最大的幸福！江湖路远总风波，欲各山中制芰荷。黄叶落来秋色晚，乱鸦归处夕阳多。惯经世态知时异，拙为身谋惜岁过。有屋一舍田二顷，无分清梦到鸣珂。
他和妻子带着自家的父母，对手下的无影门众人说清了事情经过。愿意留下来的就一起走，不愿意的便可自行离去了。从此，无影门就此解散，对外声称名内众人无人生还！然而，无影门内的全部杀手，都愿意跟随他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这就是芜沧谷的由来！
漫山遍野仿佛深深的被怨气侵染，荒草下有着漆黑断屋残瓦。被火烧断的矮墙上，依旧黑漆漆的，一阵冷风席卷而过，荒草跟随着树木簌簌而响，仿佛窃窃私语着曾经的生活。少数房屋只剩骨架摇晃着颤巍的站立着，还有多数都已经向一侧塌陷，到处破破烂烂。在十几年的风雨飘摇中，残喘着自己的冤屈。前方是坍塌了一半的青石门，断裂处的凹陷处遍布青苔，迈过爬满藤叶的大门。言无灿走在前方，封青青跟在他身后。
穿行在月老祠的集市上，乡音入耳，亲切清爽。他浅笑着与街边的商贩搭讪，问东问西。说了一会话，心满意足的转身问道：“封大小姐，还记得这里吗？”
封青青环顾四周，淡然道：“我当然记得。”
言无灿怪笑着，哼道：“我想也是，不知道您当年，为什么来这里呢？”
封青青诧异道：“当年？你什么意思？”
言无灿冷哼一声，带着她继续朝前走去，边走边道：“没什么意思！随口一说。”
封青青追问道：“许少朦到底在哪？你真的知道他人在哪里吗？”
言无灿回眸冷冷凝望她，沉吟片刻，语气坦然道：“找到后，你是要做什么呢？”
封青青哑然半晌，嗫嚅道：“我，我，我就是，想，想见见他！”说着她便垂眸涩声了。
言无灿平和道：“刚才不是给你，吃了点东西嘛！放心，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他带着封青青来到那棵姻缘树下后，回头甚为愉悦道：“不如，你就在此等着吧！如果你不走，说不定一两日就能见到他啦！”说完，他丢下封青青留在此地，他就转身离开了。
封青青在他身后，喊话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言无灿微微侧首，冷哼一声后，在没有答话。这便往芜沧谷而去。
芜沧谷内，封程烨已经等在那里了。他见言无灿孤身而来，慌忙上前几步，焦急的问道：“青青呢？你把她人呢？你又是谁？”
言无灿斜挑着一侧嘴角哼笑着反问道：“那你又是谁呢？”
多年前，萃藤苑内的那位小姐。在她父亲带回来的几名暗卫中，选中了封程烨。他多年间，都生活在暗处，没有人关心他，没有人拿他们这样的人，当人看。可这位小姐，却待他很好。当年，他出去寻找多时未归的小姐的夫婿，便见他被人杀害。于是，慌忙回去带着即将临盆的小姐，逃离了那里。自家的小姐得知实情后，胎气大动。便因为难产后，大出血而亡了。
当时，她生下了孩子后。留下最后的遗言，求封程烨帮她照顾孩子，还让封程烨帮她报仇。她要害她父亲和夫君之人，血债血偿。让这些罪有应得之人，满门不留。让封程烨亲手帮她手刃所有的仇人，这样她才能明目。
封程烨答应后，那女子便断气了。他安葬了自家的小姐后，抚养封青青长大。
于是，多年后。封程烨多方打探得知了，当年真凶们的下落。多方布局，里应外合为小姐报了仇。可是，小姐说过，满门不留，说了满门，那便就要是满门。可是小姐的女儿，却并不知道实情。多年间，封程烨什么也没告诉过她。如今，封青青竟然还救了仇人的儿子，还护着那许少朦。无可奈何的封程烨，只得暗地里下手。
将那每年一颗的洗魂丹，加入了封青青每日送给许少朦的糕点内，让他每日一颗。这样，不出半个月，那许少朦的寿命也所剩无几了。可是，封程烨答应了要手刃仇人。所以，还是要亲手杀了他。
可许少朦死后，封青青并不知道实情。让封程烨帮许少朦报仇，所以，封程烨才会去练落影诀，灭了炎乌门。后来，他觉得既然小姐以前就是武林盟主之女，那她的女儿也应该是。这就建立了洗梵苑，让自己成为了武林盟主。
实情就是这样，简单明了。
言无灿哈哈大笑道：“你这样说，我会信吗？无非是想我留下那封青青的性命而已吧！”
封程烨将自己手中的剑递给言无灿，俨然道：“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的命给你！你别伤害青青，我答应了小姐，要照顾她的女儿，我必须说到做到。且我既然练了那落影诀，现已经十三年了，必然没几日可活。你杀了我吧！那些事都是我做的，和青青无关！她是无辜的！”
言无灿看看后，却并未接过他手中的剑。
言无灿转而，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锦盒，举在手中，冷笑着道：“此物，能解了那洗魂丹。可是，只有一颗！只能救一个人！哦~！忘了告诉你，我刚才来前，给封青青也吃了洗魂丹。你说，现在这颗药丸，是救你呢？还是救她呢？”
封程烨毫无犹豫道：“救青青，我的命给你！”
闻言，言无灿一怔！他沉吟片刻，目光警惕颇感讶异道：“你？呵！好是一派大义凛然之姿啊！那我要是说，用你的人头来换这颗药呢？你换吗？”
封程烨举起自己手中的剑，横在脖颈上，正色道：“我换！你救青青吧！”
言无灿面上笑容一收，冷寒道：“你就这样相信我吗？”
封程烨道：“信！因为，许少朦是个好人。他满门已经被我所灭，那你必然是受过他恩惠之人。你是为了兑现对他的诺言，报他的恩情。才会如此做！这样的人，必然信守承诺。”说完，封程烨真的毫无犹豫提剑自刎了。
言无灿看着他倒下去的身影，望着血泊中那决然的眼眸。缓缓俯下身，抬手帮他将眼睛闭上。再回头看看身后的芜沧谷，心中一阵酸凉之感。
待言无灿再次回到月老祠的那棵姻缘树下时，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圆鼓鼓的大包裹。望望依旧还站在那里等着的封青青.......
他走上前，提起手中的包裹递给封青青，一脸淡然的笑着道：“打开看看！”
封青青不明所以，迟疑着接了过来，可打开后，吓得脱手就将里面的东西掉在了地上。那里面是自己父亲，封程烨的头颅！封青青颤抖地跪在地上，用黑布将头颅裹好后，紧紧抱在自己怀中痛哭。少许后，才抽噎着问道：“是谁干的？”
言无灿摊手一副泰然自若道：“当然是我和许少朦啊！封大小姐，您是真的单纯呢？还是，好会演戏啊？竟然问这样可笑的问题？”
封青青难以置信地不断摇着头，呜咽道：“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你胡说！我不信！”
言无灿冷哼道：“不信？你们当年火烧芜沧谷，杀害谷中之人时。就没想过，自己也会不得善终吗？”
封青青起身瞪着他的眼睛，带着泪水俨然道：“我没有做过，我问心无愧！我父亲也没有做过，我们都问心无愧！是你杀了我父亲吗？”
闻言，言无灿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笑得眼角有泪水闪闪。突然，他喉咙一噎，胸口传来了突如其来的闷痛。低头看看，一只翡翠簪子正正插在他的胸口，簪头埋入了锁骨下的心口处。
他抬头看向那还攥着簪尾上鸿雁的封青青。她兀自维持着姿势，目光惊愕，甚至有些恐惧地盯着面前之人。却依旧未退半步。
言无灿失声哼笑着抬手握住封青青的下颌，硬生生的将那颗紫色的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封青青咽了药丸后，挣扎着往后退去。于是，言无灿松开了她。眼神复杂的看着封青青！须臾，他将自己胸口处的那只翡翠簪子拔了出来，将上面的血迹在自己黑色的衣衫上擦净后。走上前去，将发簪戴回到封青青的头上。轻声与她耳语道：“对不起！别再等了！”说完，他看看一脸惊愕不明所以的封青青，又浅笑道：“好好活着！”
言无灿就这样走了，徒留身后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父亲头颅哭泣的封青青。.......
今夜，忘忧酒馆接待了一只鬼魂！他说，他叫阿山。
他浅笑着坐在老板对面，将一团粗纸放在桌上。轻轻打开，里面包裹着一枚鸿雁样式的翡翠玉佩。他将此物推到老板面前，请他将这样东西转交给一位叫封青青的女子，并为老板讲述了几个痴人的故事。
许少朦父亲留下的东西中，那张被抄写下的药方上，还带着血迹。上面记载着洗魂丹的配制方法，还言明此丹每年服用一颗，连续服用十四年后，可助服用者洗筋异髓，脱落凡骨，落影诀武功大成。踏上仙途，有望跳出轮回。
言无灿再次看看后，冷冷地哼笑一声，将它焚烧成灰烬。这世间，没有影子的，唯有鬼魅！落影？待你真的没用了影子，那便真的成了亡魂，阴司就是最后的归宿。世人痴傻，执迷不悟。凡事都有代价，将自己的寿命化作力量，那便是自服鸩毒！
那药方上押着的这块鸿雁样式的翡翠玉佩！这些都是当年，他的父亲从自己的朋友的尸体上拿走的。若是没有这些痴人，也许结局不会如此。孰是孰非？怎样的江湖？这对鸿雁本应该可以比翼双飞吧！是他们的亲生父母耽误了他们？还是我们这些局外人呢？
言无灿现在明白了，当年，许少朦最后想问的怕是，想知道封青青是否真心于自己！
他自语道：“许哥哥，我想封姐姐对你是真心的！她没有骗你。错的是我们，是我们这些痴人。若没有我们这些痴傻之人？你们会不一样吧！”
对错好像无法变得明确了，言无灿也不能说封程烨真的是个恶人。那自己呢？又是个怎样的人呢？洗梵苑中的人不无辜吗？他看看自己的手，只觉得自己的双手上沾染满了鲜血。肮脏无比！怎么才能洗净自己的罪恶？
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再活在世上？所以，那颗解药，我没资格留给自己！
又是谁？先揭起了这个错误的开头呢？那颗紫色的药丸真的是解药！
那颗紫色的药丸，是封青青亲生父亲留下的。若真的没有谎言，那必然能救她的性命吧！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信了！
言无灿若有所思道：“我对不起恩公，许少朦！我食言了！我答应他的事并没有做到。”沉默少许后，又叹道：“也对不起，封小姐。我是个恶人！现在，我就去那阴司的十八层地狱，好好忏悔我的罪孽。不过，许是还不清吧！”
执念一吸间，宽容化仇怨。冤冤相报何时了？报的什么恩？呵！那我就来做这个最后的了结者吧！所以的罪，所有的债。我来偿还！我去赎罪！阴司，我来了。
千生百世，缘起缘灭，皆已注定，何奈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