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你不知道的事

关于以毕生修为与血肉之躯生祭上古神器的说法，在我以往的记忆里，知晓的便只有这些。可我却从来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我那师兄问枫，我此生最爱的人，他最终的结局，居然也是以血肉之躯生祭上古神器，并且他生祭的这个神器，正是我自己的法器一指流砂。

思路不得不重新恢复到彼时，问枫上神平息乌夷山刺头拗的第十年。当他带领剩余下来的天将终于将最后一只妖物斩杀之后，面对着还在源源不断吐出血砂的一指流沙，却犯难了。十年以来，因着这沾了妖性的血砂不断溢出，原本深凹于山崖之下的刺头拗早已被逐渐填平，此时在他们脚下，早已是积了千尺之厚的沙漠，若不因了一直在用修为向上浮升，只怕是此时的黄砂便早已将他们掩埋于千尺之下。

只是，虽说表面上看起来此时他们已经安全，离开此处地儿便就万事大吉。但他们真的就能就此一走了之吗？尤其是他这个主帅问枫上神，他真的可以置日后但凡有生灵闯入此处就会被妖化的境况于不顾，真的可以对他师妹离落的法器置之不理，就这样一走了之，任凭一切顺其自然、自生自灭吗？

当然不行。退一万步讲，就算他问枫心胸狭窄目光短浅到压根就不会去考虑什么妖物增加生灵涂炭之迹象，但就算纯粹自私心也罢，他也还是不能不管。因为那悬于半空之中还在吐着血砂的是他爱人离落的法器，日后这里造就的一切，说到底还是冤有头债有主，天庭追究起来，离落她所要承担的责任，就只怕不是会只简简单单被雷劈几下那么简单了。

所以他不能走，或者说，要走，便也是可以将这一指流沙完全收复，还给这刺头拗一个真正的安静他才能安心离去。

离家十年之久，他的确无时无刻不盼望着可以早些回去。分别十年之久，他真的好想她，他那样盼望快些能见到她，好再帮她理一理常常被风吹乱的青丝，再做一顿早餐给她。她那么不会照顾自己，性子又总是孤傲淡漠，不与人亲近，这些年来没有他在身边，一定孤单坏了。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出再见面时，她脸上划过的泪珠儿，一定还像儿时那样，总是一副刻意装出淡定冷漠，但其实眼神里的委屈早已再也隐藏不住的感觉。

他喜欢离落，打从第一眼看见那个莽莽撞撞在人间贪玩的小姑娘起。那个时候他就好奇，为什么还会有如此与众不同的一个小仙娥，长相那样乖巧却又那样超凡脱俗，明明一举一动间都带了三分怯怯的神情，但其实却又整个人都透漏着一股孤傲淡漠的气质，清澈若水的眸子，似玄月又藏了寒冰，令人一时间琢磨不透。

她从不知道，那晚他其实跟着她走了很久。一开始的确因为正常的担心，怕那个小女孩会遇到危险只想以这种静悄悄的方式护送她回去。后来却就逐步变为了强烈的好奇，因为他就那么尾随着她，走啊走啊，一直进入了清幽界地带。他不明白，为何她会一个人住在那里，因为在他过去数万年的记忆当中，天庭里面从未有过任何一位住在清幽界的神仙。不可否认，就像天庭诸多封地一般，那也的确是个非常美丽的地儿，只是终究有些过于符合了它名字，着实清净冷淡了一些。

所以后来，在确定整个清幽界果真再没任何人居住之后，他用带些疼惜的目光，一直目送那小姑娘进入了空荡荡的阡陌宫为止。

后来他便悄悄离去了，因为他没有任何理由留下。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有它的规章制度，天庭更是如此。所以他没理由因为感觉那个小姑娘孤独，就要留下来照顾她，或者干脆带她回自己家。

但她还是不知道。他当时虽然就这么走了，却并没有就此置她于不顾。她从来都不知道，数年后她忽然接到天庭旨意，要她去仙极山缙云真人门下拜师学艺，便正是他问枫向恩师求了数次，才最终求来的允诺。所以她真的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所谓缘分的奇妙，其实关键还在于有没有遇到有心人，若是无心，再奇妙的缘分，也不过就是匆匆而过的枉然。

他爱离落，从她学成出师后，重新回归清幽界的某一刻起。那时天庭因了天庭战事繁乱，他早已离了师门很久很久，就那样成日里南征北战的劳累，直到某时一个偶然，因了机缘巧合路过清幽界时，偶然心中一动，他便按下云头，想着顺带看他的小师妹一眼。

那时候她正立于殿门前大片的梨花树前发呆，微风拂过她满头青丝，以及一袭犹如梨花般雅淡到了极致的衣裙，他就那般静静看着她清丽孤傲的侧影与微微蹙起的眉，一瞬之间，静默无语、恍若隔世。

是的，他问枫从来都是活的那样明白的上神，过去未来，事无巨细。所以他又怎会不懂得自己的感情？又怎么不记得自己的心动，究竟起自于何时，又究竟如何自此后便生生不息。

是的，所以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忽然发现，暑去秋来，岁月如梭，当年的小姑娘，居然不知不觉间早已悄悄长大，她早已不再是那个成天乖巧又霸道跟在他身后总是想要依赖他保护的小女孩，而是已经独掌清幽界多年的女神仙。

只是，只是她依旧不知道。自此后她自以为的只是一门心思单相思等待着他的那些日子里，他其实也一样思念着牵挂着她。他牵挂了她那么久，也爱了她很久，只不过时机却一直未到，繁乱的战事一日未平，他便一日无法卸下重任，一日身负重任，他便一日无法向她坦露心扉。尽管他也知道她一直在爱他、苦苦等待着他，但越是深爱，他又如何舍得让她伤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