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武进、孟河简史

图1.3 现在的孟河（西科·莱昂）

孟河之名源于一条连接大运河的水道，这条河起自常州之东，北至长江，分别在810公里和813公里的地方被唐朝常州刺史孟简拓浚河道而被命名（图1.3）。还有其他说法称“孟河”是因孟嘉而得名，他是东晋时期桓温（312—373）将军的军师，后隐居于附近的龙山。鉴于孟嘉在该地区如此闻名，这座山被称作嘉山。嘉山脚下的沟渠被拓宽，自然而然地命名为孟河。

现在的孟河位于内陆，当时的孟河在通往长江的入口附近，西面有龙山或嘉山，东面有黄山（与附近安徽省境内名山“黄山”同名），形成了通往江南内地的自然入口。下游的大型船只来自上海和宁波，上游的来自武昌和重庆，这些船在这里把货物卸到穿行于当地运河的较小船只上。孟河与大运河非常接近，南面便与苏州和杭州相连，北面与镇江和扬州相连。孟河的地理位置为该地区游客与商人提供了一个便利的中途休息场所。

图1.4 孟河和武进县地图（光绪统治时期的光绪武进阳湖县志，董似縠，1879年）

明代后期，孟河变成了防御海盗的要塞，这些海盗频繁地在长江上袭击过往船只。1553年，他们洗劫了邻城丹阳，此举足以显示他们对此地区的威胁。因此，孟河周围筑起了一座城墙，这座城墙长六百丈（2000米），宽两丈（6.5米），有5个城门和两座水闸（图1.5）。为了突显孟河地位上的变化，直至现在，当地居民用另外一个名字称呼这座小城，称其孟城。在清代，常州府一直在孟河要塞安置不同战备等级的水军，直到1937年5月日军入侵。

图1.5 孟河和武进县地图（光绪统治时期的光绪武进阳湖县志，董似縠，1879年）

占卜家把孟河的地理位置与地形形容成双龙戏珠，“双龙”指城两面的龙山和黄山，“珠”指被群山环绕的小城。他们认为这种形象非常巧合。他们也注意到显现于龙山之上的龙脉，它是具有风水能量的脉络。依据广为流传的传说，某位明代皇帝曾由一位叫刘青田的谋士陪同，在此山中游览。这位谋士为他的君王指出，这条龙脉象征着一位新皇帝的出生地。他建议为了清除任何对于帝位构成的潜在威胁，应该斩断龙脉，土木工程势在必行，后在当地名为石龙口的地方展开。然而，这种做法并没有彻底清除该山脉的风水能量，而是把它成功地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此后，众多著名医家便注定要出生于孟河（图1.6）。

无论读者是否相信这样的传说，它在社会精英与普通百姓间的流传必然会影响读者的个人判断。例如，直到19世纪末期，清朝的谋士们（他们中很多人来自江南地区）仍然使用占卜证明他们的观点，用以抵制西方技术进入中国。考虑到孟河的特殊位置，人们决定把行医作为个人职业，当地的谱系追根溯源到医学，而不是其他商业行为，而且患者相信孟河的医生确实拥有天生的超凡能力。

当时，武进地区是较大的行政区域，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武进县，孟河只是武进的一部分。武进地区的历史纪录可以追溯到东周时期（公元前770～公元前256）。当时，东周的重要城市常州是吴国的政府所在地。东周早期，武进的经济依赖于扬州这个坐落于长江北岸区域的中心城市。然而，至宋代末期以后，经济中心的位置逐渐移向苏州、杭州、松江和江南地区的其他城市。在明代，常州府被合并到南直隶行政区，这个南部重要地区包括江苏省和安徽省。但是到了明代中期，常州府又一次成为一个独立单位，分为武进、无锡、宜兴、江阴和镇江五县。

图1.6 孟河和武进县地图（光绪统治时期的光绪武进阳湖县志，董似縠，1879年）

此时，常州府是有着密集人口的发达地区。肥沃的农田和繁荣的工业成为这些人的生存支柱。常州也是一个重要的文化中心和拥有非凡学术成就的地区。在明朝，来自南直隶的所有官员中，大约有百分之十来自常州府的武进、无锡和江阴3个县。1368年至1644年期间，总共有进士661名，这个数字使常州在整个明代的王朝中位居第五，而在江苏省位居第二。武进和无锡县尤为突出。

常州市是州府商业管理的所在地，而在常州以东50公里处的无锡则被认为是其文化中心。无锡东林党形成了中国17世纪儒家理论的一些主流声音。在经济的重要性和文化的复杂性上，只有苏州和扬州可以与之媲美。明代末期，东林党成为道德革新的先驱，他们有志于铲除拥有各种权势的道德腐败官员。虽然他们反复地被朝廷敌对势力迫害，可是他们从未惧怕，并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东林党成了派系斗争中的重要角色，他们促使明王朝逐步接近统治的尾声，被一些人指控与明朝的覆灭不无关系。

清帝国建朝于1644年，最初被相当多的江南精英人士当做异族所反对。针对这种反对的残酷镇压和汉族精英人士的个人私利很快地达成了一种妥协与适应。从此以后，只要上层阶级力量不威胁到满族的统治，国家就会设法支持地方的上层阶级力量。常州府的优势还在继续，武进地区不断威胁到无锡的文化主导地位。科举考试的结果又一次毫无疑问地证明了这种威胁。在整个清朝的统治过程中，常州府共产生618名进士，他们的地位处于朝廷官员的前四位。仅武进地区就有265人，武进在中国最成功的地区中排行第七位，在江苏省，则仅稍逊于苏州，名列第二位。

从不断发展的文化生活中可以看出，常州的影响地位逐渐上升，以至于可以与苏州、南京和扬州媲美。从古典文学到诗词，从绘画到技能的各个领域中，来自武进县的学者与艺术家在全国都具有显著的影响力。在18世纪和19世纪早期，具有显著学术特征的常州学派成为主导性思想流派。阳湖文派、常州词派和常州画派同样赢得了全国范围的声望。据一位当地的学者说，这些学派的发展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医学的发展：

武进绾江南水路之毂，夙以人文荟萃著称国中，有清一代，宗风尤甚。中医学术，亦复名家辈出。

在这种广泛的社会与经济动力的驱动下，孟河医学出现了。自宋代以后，这种驱动力将整个江南地区从传统的农业社会转变成中国不折不扣的经济文化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