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又是一年沙枣红
麦子熟了，大豆黄了，洋芋花也谢了，沙枣儿也红了！
打沙枣的日子是全村的小孩最盼望的日子。
这一天，全村的小孩都来宁静家的小树园等着大展身手。
一般都是中秋节前后，找一个风和日丽且小孩都在的日子打沙枣，这一直是多少年以来的传统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宋清秋了，她不但身手敏捷，而且身轻如燕，每每上树都能像猴子捞月一样倒挂在树梢。
她的二姐宋清明，是村里面最馋的小孩，她往往都是动作最麻利，拣沙枣最快，最多，又往自己家拿最多的小孩。
宋清明比我们大两届，不知道何种原因又和宋清秋一起上了初中三年。宋清明上完了初中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宁静也没有多问过宋清秋。
今年打沙枣的日子没有往年有趣，同龄的人少了不少。村里的人日子渐渐过的好了，小孩们也不在馋沙枣了，沙枣园里便没有往日的热闹。
宁夏的爷爷还是一如既往的让宁静去叫来村里的小伙伴们。
小伙伴们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大多数都是上小学的孩子，初高中的没有几个。
先在沙枣树下铺上一块大大的布，用来盛沙枣。
这块布是用宁静兄妹三个人穿小时衣服，剪成正方形的，手掌那么大的小布块，然后宁静的奶奶一针一线的缝起来的。
看起来，花色排列的十分有规律，红色的相连着蓝色，蓝色相连着黄色，黄色又连着红色。脸蛋的几何图形就构成了漂亮的大花布。
据说，这是一个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的女孩，考上大学后，村里没有什么可以纪念的。一个聪明的老人想出的办法，让每家出块布，缝成书包，女孩好拿行李，结果越缝越大，大的能把所有的行囊都能装下。
后来人们都纷纷效仿，将自家孩子不穿的衣服，剪成几何图形，千变万化成各种床单，门帘，窗帘等等。
等人都齐了，宁静的爷爷就拿着他放羊的长鞭不停的挥动起来，一刻钟以后，红彤彤的沙枣就落满了大床单。
而后，让孩子们收到簸箕里面和纸箱子里面。
然后，又换一棵树，依次类推，四棵树上的沙枣都打了下来。七八个竹簸箕，十来个方便面箱子都装忙了蜜蜡似的沙枣。
最后，树尖上的沙枣就让宋清秋和马致远两人爬在上面采摘。
宋清秋依然很瘦，头发自然黄，瓜子脸，单眼皮，胳膊和腿特产的纤细，竹竿一样的腿。
她三两下就上到了树梢，先爬在树上将能够到的软枝依次摘下来，然后再将自己倒挂在树上，如猴子捞月一般将每支树梢上的沙枣都摘下来。最后选择一个软枝，从枝头上顺枝而下，翻一个漂亮的跟头，双脚就到了地面，赢得了围观群众的喝彩和掌声。
马致远在另外的一棵树上，拿着长长的竹竿将树梢上的沙枣打了下来，脚上稳稳当当踩着粗壮的树枝，两只手换着拿竹竿，等站稳了就拿着竹竿在树梢上敲打起来。
马致远站在树杆上，拿着竹竿，宁静顿时想起了书里的一个人——少年润土，拿着叉的少年。
马致远穿着初中时的校服，露着胳膊腕和脚踝。现在的他褪去了儿时的稚嫩，英气十足。乌黑的头发，浓浓的眉毛，身材挺拔修长，除了瘦点，也没什么不完美的。
其实瘦点也没什么不好，看，他抓紧树枝，对好方向，从这一棵树上荡着秋千，荡到了另一个棵树上。身手敏捷的抓住了对面树上的枝杆，惹的一个个小男孩跃跃欲试。
等到马致远和宋清秋从树梢上采摘完了，宁静的爷爷就叫宁静拿着小塑料袋装起来，给在场的每个小孩。
其实孩子们的衣服兜里和裤兜里面已经装满了沙枣儿。
等宁静分发完以后，人多走完了。爷爷又让宁静和宁涛两个人将没有拿到沙枣的人家送一点去。村里只有三四十户人家不多。
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面都放着收回来的庄稼，有大豆，小麦，豌豆，扁豆，胡麻等等。
勤快的人家，都将粮食碾好，装进了粮仓里。
这个季节就会有水果蔬菜贩子拉着苹果，籽瓜，西红柿等水果来村里面换粮食。
村里面的条件不允许，种不出来瓜果蔬菜。
夏天的大多数吃的都是曲曲菜和蒲公英，二十里外的西湾才有菜店。
秋冬，用粮食换点蔬菜瓜果，地里的土豆和萝卜白菜下来了，腌制几缸酸菜和咸菜。
春天里，吃的都是野菜，萝卜白菜干。
二道湾村一年四季，黄风漫天，村里的人们受不了的，都渐渐去了城里。
春天种，夏天回家一星期浇地带施肥除草，秋天的时候来收庄稼，打粮食，十天半个月就走了，后来，庄稼也不种了…
宁静的爸妈都去城里面了，宁静和宁涛两个人两三个星期回来一次看爷爷奶奶。
马致远每个星期都会回来，帮爷爷奶奶将几口大缸里的水挑的满满的，再担几捆柴放在厨房门口的空地上，爷爷奶奶用起来方便一点。
星期天回学校了，宁涛带着满满荡荡的吃的，马致远载着宁静。宋清秋背着书包，自己骑着自行车，四人三车一同前往西湾，再一起等去坐白银的车。
到了学校宿舍，宁静将自己拿的沙枣悉数分给宿舍的人后就去食堂帮忙了。
老板两口子姓陈，年龄四十多岁，山西运城人氏，来白银三年多了。
宁静将自己拿的沙枣递给阿姨“阿姨这是我老家的特产，我妈妈特意让我拿回来让阿姨叔叔尝尝鲜，我妈妈说谢谢你照顾我和致远！”
整个村里除了宋清秋和宁涛没有人知道她在食堂干活。清秋不会多说，为这事让宁涛在零花钱上沾了多大的便宜。
这事不能和家里人说，宁涛老是拿这事威胁她，零花钱，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哥哥优先，好在一日三餐有着落，只能忍气吞声。
爸爸妈妈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以为宁静长大了变得懂事了。
月考成绩出来了，宁静第一时间去看成绩榜。
看她双手合十，左拜又拜，嘴里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保佑马致远呆子能考好！天灵灵，地灵灵，保佑马致远呆子能拿奖学金…”
宁静从一百名开始找起，一直到了第十名时都没有见到“高一三班马致远”七个字，很是失望。又不敢继续往前看。
清秋走过来问到“静静你在找什么？你考了一百二十七名很好了，我考了一百五十六名比你还低呢！”
“哦！”
“你在找什么？我给你说，致远最了不起了，竟然考了全校第一呢！”
“你说什么？呆子考了全校第一？真的吗？太好了！”
宁静雀跃起来，站在成绩榜前，跳动着笑起来，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手指着榜首，嘴里嚷嚷着“清秋，呆子考了全年轻第一！”
学校有三千多人，有二十四个初中班，有二十八个高中班，成绩榜只出前三百名的学生。想要考上大学，首先得在校园的榜上有名。
宁静拉着清秋的手，像小兔子似的蹦跳着。逢人就说：
“马致远考了全年级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