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割耳朵
谭天保作为“医官”也站在打谷场上。和二百多军官一起列队。
他听到秦良玉说到“杨应龙和奢崇明推我当皇帝”云去的话语时,立刻就反应过来。
秦良玉绝对不会同意。
这事儿连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
秦良玉是谁?一身忠义,一腔正气,这样的人你劝她造反?
出这个主意的人只怕脑子有被驴踢扁了之嫌,亏他们能想得出来。
看看站在秦良玉身边那个“使者”樊龙,他不禁心里暗暗好笑——这家伙大概还没明白过味儿来,秦良玉是在戏耍他,拿着他做戏呢。
让他在戏里充当了一枚丑角。
当麻仓收等人群情激昂,一片义愤,争相抵制“造反”的时候,谭天保也跟着一家一起嚷嚷。
让他惊异的是:全体军官,打谷场上这二百多人,竟然是异口同声,全场反对,没有一个同意造反。
这种“一边倒”只能说明一件事:平时秦良玉把自己的忠正理念,深深植根于所属军队里,平时她对官军“忠义教育”深入人心,融于血脉。
这是个令人感动的情景。
全体军官集体反对,没有一人异议,一股刚正之气,在小小的打谷场上升腾……
……
谭天保明白了。
秦良玉之所以将全体官军集合起来,当着全场人员的面昭示樊龙的“造反计划”,是借机对全军进行一次教育警示,并以此激励士气。
果然,她成功了。
一片反对声中,军官将领们那股同仇敌忾之气,腾腾地燃烧起来。
全场最尴尬的人,就是樊龙了,他陷于四面楚歌。更为严重的是,这条小命——眼看着堪忧。
古代军队有个习惯,就是将对方派来的使者杀掉,以表示硬搞到底的决心,“毁书斩使”之事层出不穷。所以当使者是个高危差使。
糟天下之大糕……
樊龙两鬓上的汗水,滴滴嗒嗒往下淌。
秦良玉摆了摆手,让打谷场上的军官们安静下来。
她目光如炬,紧紧盯在樊龙身上,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说道:“樊将军,你看见了吧,我部下的军队,是何态度。我在这儿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石柱兵马,永远不会叛国投敌,别说你们要推举我当皇帝,就算推举我当玉皇大帝,秦良玉也不稀罕,我的职责是保家保乡,勘乱杀贼,头可断,此志不变。”
斩钉截铁。
气壮山河。
打谷场上的将领们,一片鼓掌声。
人人都被秦良玉的话说得热血沸腾。
如此忠臣良将,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国家的柱石。
……
再看樊龙……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他面如死灰,结结巴巴地说道:“秦将军,恕……小人愚鲁,妄自……妄自……我只是奉命而已,请饶小人一命。”
秦良玉道:“樊龙,请你回去以后,转告奢崇明一句话,叛国者,生为乱臣贼子,死后遗臭万年。请他好自为之。”
“是……”
樊龙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看样子,自己的命保住了。
正在侥幸,忽然秦良玉朝旁边的侍卫士兵说道:“给他身上留个记号。”
“啊?”
樊龙大惊,我艹……
没等他再说什么,两个精壮的兵勇窜过来,手里拿着锋利的牛耳尖刀,抓住樊龙的肩膀,一个揪住脑袋,另一个手起刀落。
“嚓,”
樊龙的一只耳朵被割下来。
鲜血流下来,顺着脖子流进胸前衣服里,瞬时就染红一片前胸。
樊龙倒也硬朗,虽然疼得浑身发抖,但是硬是咬牙忍住,没有叫出声来,反而站直了身子,朝着秦良玉一抱拳,“谢秦将军不杀之恩。”
“你去吧。”
樊龙抹了一把脑袋上的血珠,大踏步地离开打谷场。
……
兵马在酉阳关稍事休整,筹措粮草,为下一步行军做准备。
谭天保对三梆子说:“你跟我去拜访一个人。”
小村寨里,有一位百岁老人,名叫娄倮,据寨子里人说,老人年轻的时候登萍渡水,撒豆成冰,在山岭间高来高走,腾云驾雾……当然这些话未必可信。老人真正的本事是精通草药。几十年来为人治病,造诣颇深。
谭天保为的是讨教医道。
两个人背了一条半路上打猎得到的山豹子皮,当作礼物,在村寨头人的带领下,走进老人住的茅草屋里,恭恭敬敬地施礼问候。
娄倮老人长得可真够老的。
白发苍苍,脸皮干瘦,皱纹就象是核桃皮一样。
听完谭天保的来意后,老人倒也爽快,很快就答应了请求,给谭天保讲解自己年轻时采集练制草药的经验。
彝药很有特色,尤其是熏蒸、割治、酊剂、敷法等等,都具有独创性。谭天保认认真真的听,态度非常虚心。
娄倮老人在传授医药知识的时候,对谭天保倒并没多在意,反而一双老眼,老是在三梆子身上瞅来瞅去,目光几乎就没离开过他。
这有些奇怪。
谭天保笑道:“老伯,你是很喜欢我这兄弟么?”
“唉,”老人叹了口气,“年轻人,不瞒你们说,他的长相很象我从前的儿子,可惜二十年前故去了。”
哦……
谭天保可怜起老人来。
二十年前,老人的儿子死了,只剩下他孤身一人,虽然得享百岁长命,又有何人生乐趣?
看得出来,老人是真喜欢三梆子。
他用一双枯瘦黑皱的手掌,抚摸着三梆子的脑袋,怜爱之情溢于言表,不断询问“你是哪里人,家里父母还好吗?娶媳妇了没有,打仗害不害怕……”诸如此类的问题。
把三梆子摸得都有些发毛了。
谭天保笑道:“老伯,你要是跟他投缘,不妨认个干儿子吧。”
“那可好,我敢是愿意。”老人乐得眉花眼笑。
三梆子脸红了,“天保你别开玩笑,咱们只在这住一两天,就要出发,日后可能再也不回酉阳关来了,你还是省省吧。”
“我又没说让你永远留在酉阳关。”
半天功夫,谭天保跟老人学了好多医药偏方和手法,收获颇丰,自然是千恩万谢。
从老人的茅屋里告辞出来,谭天保问村寨的头人,“娄倮老人的儿子去世后,家里再没别人了吗?”
“你别听他瞎说,娄倮从来就没成过亲,一辈子的鳏夫,哪儿来的儿子。”
“啊?”
谭天保和三梆子都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
头人解释道:“娄果这人性情怪僻,打了一百多年的光棍儿,年轻的时候收养过一个猴子,象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也许……他说的是那只猴子。”
“我勒个去!!”
谭天保目瞪口呆。
三梆子登时火冒三丈,差点把眼睛瞪得从眼眶里掉下来。
“他奶奶的……”
“喂喂,”谭天保赶紧制止他,“不要口出不逊,老人一百多岁了,喜欢你,有什么错,至于把你当人还是当猴子,这倒是得另当别论,你也别太当真……”
“天保,你这不是坑我嘛,恶心,恐怖……这个老家伙,他拿我开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