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太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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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除了皋端这张嘴讨厌了一点,他对我是百般照顾了。来避尘台后,我的吃穿用度、生活起居,皋端一点儿也没亏待了我……每天让我睡到自然醒,早中午课也随我心愿。这里高居山顶,物资缺乏,可我想要什么,皋端这应有尽有,且不比宫中差……比如他用的茶具碗筷,都是寻常百姓用不起的粉瓷彩瓷玉器;床褥被套也是极轻又保暖透气的蚕丝织锦贡锻;衣袍都是真丝冰绸质地,法器佛具七宝所制,而他拨念的佛珠多为皇室或富绅才能持有的金刚石、祖母绿、红蓝宝石、碧玺,异常珍贵……可见他卖画治病,挣了不少钱!

中午的时候屋外传来两声布谷鸟叫,这是云珠给我传信号来了,我连忙捏了个理由溜出了庙殿,温泉附近,云珠早已抱着一大堆东西在那等我了……

她担忧道:“殿下月事又提前了呢。这些是足够用十天的月事带,还有止痛的药丸……”她顿了顿,瞧着我的面色道:“殿下小腹不痛吧?”

说来也怪,早起的时候肚子还隐隐作痛,喝过粥羹后就完全没感觉了……

云珠又道:“殿下还要待在这里么?皇上已命二殿下迎娶晋国公主了……”

乱世无常,国情多变。两年前,我国与晋国还势成水火、兵戎相向,两年后,夏国侵犯晋国领土,晋国为保江山完整,转而与我国休战言和。两国合盟的条件之一是我国的太子应娶他们的公主封为皇后,父皇改命二哥娶晋国公主,显然已经决定立二哥为太子了……

我道:“等父皇废了我的太子,我再回去。”

云珠惊了惊,但也没说什么,这是必然的结果。

我又道:“去查一下,昨晚是否有可疑之人上山……再多派些侍卫加强防卫。”

云珠微惊:“殿下察觉出什么不对了?”

我心中一沉,心想昨晚之事不宜说出,以免给皋端惹来杀身之祸,便道:“暂时还没有……”

云珠:“……”

夜晚入睡之前,皋端熬了碗热腾腾的汤药给我,我心知那是什么药,却故意洗净了银针往药里濯了一下,然后就着烛火认真瞧着,玩笑道:“师父精通医术,有没有哪种毒药是银针试不出来的?”

他眸色幽幽闪烁,随即回道:“爱情这种毒药,一旦沾惹,便会丧失理智,失去原则,万劫不复。”

我惊了惊:“师父说得好像自己中毒了似的,师父喜欢谁了呀!”

他眉角微挑:“中毒的人是殿下,谢紫华对你大不敬,你却能容忍他,这不是中毒了么?”

我一口汤药差点喷了出来:“谢紫华武艺超群,手握重兵,我打不赢他呀!师父若是武功盖世,帮我打他好不好?”

他淡淡瞟了我一眼,轮廓分明的俊颜被烛火渲染上神秘之色:“我为何要帮你打他?”

我想了想,连忙指着喝光的汤药道:“因为我喝了师父的药,中了师父的毒!”说完伸出舌头脑袋一耷装晕在他的肩头。

皋端:“……”

喝过用“挽月海昙”熬煮的汤药后全身暖暖洋洋,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月色,绿油油的藤蔓植物从窗台伸展进来,开出朵朵洁白馨香的小花,新月弯弯,星辰散漫,颇为诗意盎然……

我牟然想“挽月海昙”需在新月拂晓时才能采摘,那他必然在天没亮的时候就起床等花开了……


猛然坐了起来,好像哪里不对劲!他这么早就出去了,早上热腾腾的粥羹是谁做的?

我大惊,难怪他看到粥羹时会那样惊异!这粥羹不是他做的,避尘台上还有其他人!

睡意全无,我迅速穿上外套偷偷找了出去。我一直怀疑皋端不可能一个人住在避尘台上,就算没有亲人朋友,也该有一两个打杂伺候的仆人丫鬟。不然偌大的避尘台,后院遍种蔬菜瓜果,他一个人怎么打理得过来?

皋端约莫睡了,僧房没有灯光,万籁俱寂。我摸索着去了庙殿,空荡荡的庙殿中毫无一人,又去了另几处可能藏人的地方,一无所获,正想着是不是要去温泉那边的岩洞找找,陡然一阵细碎的声响从东面的藏书阁传来,我心下一惊,急忙追了过去……

说起来这藏书阁我还没来过,平日里阁门紧闭,也不知里面藏了什么。我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月光透过窗棂射入屋内,隐约能看清几排书架,陡然间,一抹白影闪过暗处,我没有多想,推门而入,然而那人跑得极快,瞬即消失在重重书架深处,我独站在门口映着冷月,后背嗖嗖发冷……

那钵粥羹约莫就是这个人熬的,可他为何要鬼鬼祟祟,不愿现身?

正时一阵奇怪的香气扑鼻而来,我警觉地往后急退,不料脚后绊到了门槛,整个人往后跌去,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我未看清那是何人,却已不省人事……

还以为第二天我会身首异处或尸骨无存,睁眼醒来竟安然无恙地躺在自己床上,金灿丝缕般的光线从窗棂中洒入,两只花色蝴蝶悠闲自在地绕舞在玉花藤蔓间……仿似梦一场。

辰时早课已毕,藏书阁的门大敞着,皋端一袭紫檀色绣白鲤长袍站在进门处的书架前翻看经书,见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神色微疑道:“昨晚有只夜猫在后院到处乱跑,扰得人无法安睡,你可看见了?”

我下巴掉了掉,昨晚没看到什么夜猫,倒是我在后院乱跑来着……还摔晕了过去……

我故作轻松道:“我睡得很好呀!”又道:“这儿好干净呀,没见过师父来这打扫,莫不是还有别人住在这儿?”

他手上微顿,忽而正色看我,那眼神熠熠闪着银光,似要将我看穿,我吓得往后一退,他却逼近过来,直到我整个身子贴在了书架上……

晨光微熏,书香满园,我和他就站在高高的书架之间,无数经书整齐摆放在他身后,他一手按在了我上方俯看我,凤眸吸人,满身幽香袭面,我口干舌燥,心跳扑扑道:“师,师父想干什么?”

他幽幽勾唇淡笑,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轻轻划过我的唇边,竟得了一颗晶莹白亮的米饭。“我没给够你饭吃么?还存一颗留着中午吃?”

我赧然,迅速舔了上去,将他的指尖的饭粒卷入嘴中,毁灭证据……

他惊呆了,手指僵了半天也没收回去,上头的口水闪闪发亮……

我支吾道:“师父告诉我嘛,这里是不是还住了别人?”

他轻咳两声,白皙的俊颜染得通红,故作淡定地又用那只手指拂过书架,飞星尘土扬起,指尖便留下了一抹灰色……“还没吃饱的话,要不要来点这个?”

我:“……”

“你倒提醒我了,这里好久没打扫了,你今天把这打扫干净吧。”

我:“……”


偌大的藏书阁,楼下十排八层书架,楼上八排六层书桌,外加两个书案,我一个人打扫一整天也未必打扫得完呀!

我欲哭无泪,拿着扫帚在地板上随便画着,心想这是个百年古庙,不排除隐藏了什么密室暗道之类的,说不定那人就住在密室里。我敲了半天,摸了半天,至二楼,临窗处的书案上笔墨纸砚俱全,青瓷花瓶里还插满了画卷……

皋端墨宝、千金难求,我不免心中一动,放下扫帚就去看他的画了……

数十画卷有佛塔临云恢宏、寺院绿树葳蕤、莲花端庄出尘、佛祖肃穆威严……画风细腻而不失大气,精致磅礴,意境高远……

突然间我看到了一副人像!

这画中人儿,虽身着女装,但模样儿却是我!笑容嫣然,纤巧灵秀,娇如春花,栩栩动人,左手抓着一束怒放的萱草,右手伸去花间捉蝴蝶……

我心花怒放,心潮澎湃!这是皋端画的么?他单凭记忆就能将我画得如此惟妙惟肖,笔尖流露的情意溢满纸上……

我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抱着画卷就冲下了楼……

皋端正站在门外的紫藤架下逗着瑟瑟,风暖鸟声碎,日高花重影,藏青色锦袍轻轻飞扬,翩然潇洒……

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竟然偷偷画人家的画像!

“师父,师父!”我高兴得冒了泡,疾奔过去,眼见就要扑到他的身上,然而乐极生悲,不知怎的脚下绊到了一个东西,我整个人飞了出去,连带手中的画卷也脱手飞出……


扑通一声,我栽进了花丛中,花花草草被我摧残了一大片,皋端不紧不慢地走到我身前,一手将我提了起来,却是十分心疼地看着被我压坏的药草……

“多大的人了,走路不长眼睛,这些都是名贵的药材。”他训责着我,。

我撅着嘴哼唧道:“师父都不怜香惜玉,我比药材名贵多了!”

他幽幽挑眉,我又道:“师父别不承认,我找到那幅画了!”说着急忙去找画卷,可一眨眼功夫,画卷去哪里了!

“刚才我手里的那幅画呢?我摔的时候飞出来的画呢!”我惊呆,狂抓脑袋。

他眸色淡淡,仿若无知:“什么画?”

“就是你画的我的画像啊!”

他挑眉疑惑:“我何时画过你的画?”

我:“……”


听说我上避尘台后,上至各国朝廷、下至市井街坊纷纷议论着我和郝皋端在避尘台上到底是如何授业解惑的?甚至有人据此还写了各种版本的艳情小说,尺度之大难以启齿!

可事实上,我和皋端同睡在一个屋檐下,连小嘴都没亲过好吗!我这么矜持内敛有节操,全国人民似乎都不知道!这一日,避尘台闯来位不速之客,这客正是听信了坊间流言,过来拯救端端师兄的~~~~

这位小美人碧玉年华,杏目水灵,嫩肤如脂,皓齿樱唇,由于正午赶路急,她娇嫩的面颊被太阳晒得胭脂红晕,香汗淋漓,呵气如兰,手里捧着一大筐鲜嫩的荔枝映得她满面容光,粉色彩蝶百花襦裙随风飞舞说不出的俏丽动人……


我说暗卫们都是形同虚设的吗?这么一个小美人爬上山,你们竟然不在半路上打了劫!还要本王亲自来处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小美人那对呼之欲出的胸|脯……随着她轻灵的跳跃一抖一抖波澜壮阔啊!

我捂着胸口略感危机,战斗力有所下降……

知道我为何女扮男装这么多年却没人看穿吗?关键在于……没有胸!

小美人是这么说的:“我和端端师兄都是药王谷的弟子呀!端端师兄在药王谷学过六年的医术,我和他关系可好了呢!”

原来皋端师从药王谷!难怪他会神神秘秘、藏而不露。药王谷是传说中独立出各国的国际神秘组织,无人知晓其具体方位在哪,收徒标准也十分隐秘,弟子身份各异,遍布各国,多为神医圣手,备受尊重优待。现今战乱伤残不断,各国紧缺医者,求贤若渴,药王谷的弟子更是炙手可热,无人敢得罪,只想拉拢。而药王谷有三条不成文的规定,一是不为钱权治病,二是不效命与任何团体政体,三是伤者必医、无论恩仇。所以皋端才会不计仇怨的救我,而那个神秘的“主公”想要笼络皋端,又怕皋端为我所用!

小美人撸着怀里红艳艳的荔枝道:“端端师兄最喜欢吃荔枝了,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会亲自回师门吃荔枝的,可是今年我盼呀盼呀怎么不见师兄来呢?于是摘了荔枝送来给他吃咩~~”

我呵呵呵呵有些牙痛,古有唐明皇为搏杨贵妃一笑,一骑红尘千里送荔枝,小师妹你满脸都写着爱呀!不过,貌似我身后就有一棵硕果累累红珠满枝的荔枝树吧!缺你送啊!

小美女解释道:“这棵荔枝树和我们山谷里的不一样的,我和师兄从小就约定好的,他在这里照顾‘水晶球’,我在山谷照顾‘妃子笑’,每年他会带着‘水晶球’来吃我的‘妃子笑’,还说我一年比一年长得漂亮,水灵灵就像他的‘水晶球’了。”

我牙痛胸痛胃也有点痛了,好一对青梅竹马、荔枝相约!皋端心仪的那个姑娘不会就是她吧!一阵内伤袭来,我冷森森道:“小师妹啊,师父现在不在家,你放下荔枝可以走了。”

她天真地歪头道:“不对呦,你是师兄的徒弟,应该叫我一声师姑哦~~”

我:“……”

姑你个大头鬼!老子是太子殿下!叫你师姑,怕你死得早啊!

她完全无视我的逐客令,天真烂漫地跨过殿门往僧房去了,如同进自己家里一般,倒茶喝水,洗脸更衣,最后靠在皋端的床上准备午睡了……

想来我忽略了一个自然定律,皋端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但是再高洁的莲花,也是会招蜂引蝶的!

我负能量爆棚,魔爪一伸抓住了她:“小师妹,我们得好好谈谈!”

男扮女装的好处就在于——看中的男人可以随便勾肩搭背,看不惯的女人可以随便调戏非礼,然后弃之如敝屣,令对方痛哭流涕……

我施展多年的把妹技巧迷惑小师妹,小师妹不知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满面潮|红地三句不离“我家端端师兄……”然后还多次强调:“你是男人,你不会懂的。”最后挺了挺她傲娇的胸膛:“端端师兄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喜欢男人的!”

我:“……”


我笑得脸抽筋了,看来小师妹是听信了民间传言,特意过来挑拨离间挖墙脚的……

不过我是谁?风流邪魅狂酷拽的太子殿下好吗?听这个别号就觉得我英气逼人、潇洒倜傥、金玉琳琅、满身都飘着粉红色的桃花瓣好吗?

功夫不负有心人,待皋端回来的时候,我和小师妹已愉快地手拉手坐在菩提树下甜蜜地看夕阳了……

“端端师兄……”小师妹仍不忘此行目的,一声软糯的娇吟,非一般的激动如离弦之箭射在了皋端的身上,然后蹭啊蹭,摸阿摸,软绵绵道:“玉儿等了师兄一下午了,师兄去哪里了呀,师兄出了好多汗呀,玉儿给你擦擦,玉儿还给师兄送荔枝来了,师兄快尝尝……”她翘着兰花指拨去荔枝壳,丰满水嫩的荔枝肉送到了皋端的唇边。

我终于明白为何我百般勾搭,皋端都定力十足,不为所动!原因就是……在我之前,他已百炼成钢!

“谁让你来的。”皋端冷然一声,小师妹吓了一跳,荔枝肉咕噜掉去了地上……

小师妹怯生生道:“师,师父命我来的……师父要玉儿来问师兄可还记得当年的承诺……”她意有所指,满眼含着期盼和忐忑之色:“说好的玉儿过了十八,师兄就来娶我的……”

咔嚓一声,我手中的树枝折成了两截……娶你?

皋端不以为然,一副翻脸不认人的冷漠表情:“拿走荔枝,下山回去,别再来找我。”

我:“……”

看着皋端头也不回地往殿里去了,小师妹背衬夕阳,双眸含泪,无限凄凉……

原本我还将小师妹当情敌看待,可皋端此话一出,我就将她划作同类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连忙过去拉着她的小手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自挂东南枝!皋端不要你没关系!我那里还有好些英杰才俊等着你,他们一个个都胜过你端端师兄哦~~”我热情慷慨地说了起来:“你喜欢文才还是武将?喜欢奶油小生还是老男人?”猛然间,我就见皋端从殿里折转了回来……

他脸色异乎寻常的黑霾,明艳的晚霞都遮盖不住他眸中的戾气,“回去念经!”他冷喝,大手抓住我的肩膀往回拽……

我挣扎:“等等呀,还没介绍完!”我扭头继续道:“还有那个大理寺卿也不错啊!断案如神,英姿勃发,八块腹肌超有感的!”

“闭嘴!”我被皋端捂着嘴拖进了殿里……

小师妹:“……”

当晚,我和皋端闹别扭了,貌似是第一次吵架!皋端异乎往常的愤怒!他怪我我不该勾引他小师妹,我恼他不该有一个勾引他的小师妹!

我们的大致对话是这样的……

我酸不溜丢地说道:“师父深藏不露啊,原来早有婚约,难怪作死不收我为徒,担心我误了你的终身大事啊!”

皋端面色沉如锅底:“佛门圣地,殿下行为不检、做派轻浮,言语有辱清听!”

我不以为然:“你不懂怜香惜玉,还不让我懂了?你看小师妹都快被你气哭了,我给他介绍几个对象安慰安慰她不行吗?”

“介绍对象?”他冷然挑眉,凤眸深成一片:“你倒是认识不少青年才俊啊!你和她在我菩提树下搂搂抱抱、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去佛前跪三个时辰洗洗脑!”


我:“……”

干吗生这么大的气啊!我不过是在他小师妹面前夸赞了一堆别的男人才华横溢、身份高贵、风姿卓越、武艺超群……总之随便哪个说出来都比她家端端师兄棒!

云珠道:“大师肯定是吃醋了呀!殿下怎能在他面前夸赞别的男人呢!尤其那八块腹肌……”云珠脸上一红:“殿下怎会看到大理寺卿大人有八块腹肌呢?除非殿下和大理寺卿……坦诚相对过……”

我:“……”

为了弥补我的失言,为了挽救我在皋端心目中的形象,次日我爬上庙殿东侧的荔枝树给他摘最喜欢吃的“水晶球”……

“水晶球”果肉爽脆,清甜可口,肉色玲珑如玉,诱人垂涎。这荔枝树已有百年,高四丈,树冠如云,主干粗壮,鲜亮红艳的荔枝一串串挂满了枝头,远看如葡萄,近看似灯笼,晨露凝在鲜美的荔枝上闪闪发亮,我背着竹篮爬上粗枝,树钩和剪刀同时操作,小心翼翼将一串串荔枝采进竹篮里。瑟瑟早已被清香的荔枝惹得嘴馋,爬上枝丫伸着爪子求我喂它。我拨了一颗送到它嘴边,它转而对着远方一声尖叫,我循声看去,却是一抹华贵的身姿带着一大群华贵的身影往避尘台来了!

我心下一急不知怎么就从一丈高的树上滑了下来,本以为会摔得半身不遂,却是柔风袭来,清香扑鼻,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接住了我,我抬眸,对上皋端微蹙的眉、幽深的瞳……

“师父吃肉肉,爽脆清甜。”我趁势将手中那颗要喂瑟瑟的荔枝塞进了他嘴里……

这一回,皋端终于没再拒绝我,抱着我的手臂没有动弹,俊颜微染晨光的红晕,嘴中的荔枝不消一刻连核咽了下去,喉结一动一动比那水灵灵的荔枝还诱人……

据说,我被皋端迷得神魂颠倒,甘愿放弃太子身份避世隐居?此事传遍晏晋夏各国,晋国立刻更改联姻对象;夏国坐等晏国政局变化;国内各派势力更是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力争太子之位。

我那风华绝代、风流倜傥、风姿卓越的二哥便在这种舆论压力下带着一帮子男人过来看我了……

正时我从荔枝树上掉下来,皋端双手横抱着我……

一众人等僵在避尘台的阶梯上,下巴全都掉去了地上……

二哥有点牙痛,眉毛挤在了一起:“妹妹啊,这和尚有什么好喜欢的?”

我森森道:“他不是和尚,只是光头,你不是一直喜欢他的画吗?”

“是啊,在没见到他之前,我很喜欢他的画。可他本人长得比我帅啊,我还喜欢干吗?”

我:“……”

我移了移身子,瞧见二哥带来的一众人,有相国之子,兵部尚书,礼部侍郎,还有……谢紫华……

各有千秋,各领风骚,能文能武,可驭可攻!可惜,这会儿小师妹已经下山了……

我道:“你带这么多人来参观我和师父上课的么?”

二哥眼角微抽:“妹妹你忘了吗?相国之子是你的绯闻初恋男友,兵部尚书是你的绯闻前前男友,礼部侍郎是你的绯闻前男友,紫华兄是你现在的绯闻未婚夫啊!”

为何要加“绯闻”二字?明显是二哥他自己脑补的男朋友们啊!

我呵呵呵呵呵冷笑不止:“二哥你集齐七个‘绯闻’可以召唤神龙吗?”

二哥……在抽搐。

“妹妹你醒醒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秃驴!这些男人随便哪个都比和尚强啊!只要你点一点头,他们都是你的!”

我:“……”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我森森道:“他,不,是,和尚……”

他没有听见,继续道:“听说你和紫华兄在江铃的时候还互赠了礼物定了情,两年不见,你就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和尚?我说,这和尚有什么好嫖的?”

这个“嫖”字……真是用得丧心病狂!

二哥与我都是继皇后抚养长大,我两意气相投,脾性相当,都没节操。我常说他早晚花间死,他常说我平胸没人要……

我道:“二哥你好歹也是皇家贵胄,请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他促狭笑:“我实话实说,难道你不想嫖和尚么?”

我捏紧了拳头,捶在了他的耳边:“你再敢说他是和尚试试!”

二哥:“……”

他好言劝道:“妹妹就跟我回去吧,我已给你挡下了晋国那边的联姻,你以公主之名嫁给谢紫华,皆大欢喜。”

我心中一沉,冷冷瞟了眼那边的谢紫华:“我们的事我会跟父皇说清楚,你先带他们回去,我有正事要办。”

“正事?嫖和尚是正事?”

噼里啪啦,砰砰咣当,二哥被我暴揍了!

我严肃道:“我落崖之时骨头尽碎,身上多处割伤。可是皋端不仅救活了我,还将我的伤疤全部去除了……”我拉开衣袖露出光洁的肌肤……

二哥面色一沉,跟着严肃起来。

我道:“这世上没有哪种医术能够如此高明,除非他有另外的奇法!”

传言九夜天石不仅可御敌千万,还能金钟护体、接骨续筋、起死回生……我道:“我怀疑,他有九夜天石。”

二哥:“……”


为了巩固皇权,我和二哥一直在找九夜天石,如果是用九夜天石救活了我,他同样也可以助我稳固江山!

继小师妹来挑拨离间后,二哥又带着一群男人来挑拨离间,结果,我和皋端的对话就有些微妙了……

一整天我都以“呵呵,小师妹……呵呵,承诺……呵呵,药王谷……”做衔接感叹词。

而皋端也冷嘲热讽道:“殿下不仅师父多,朋友也很多嘛。”

我:“……”

我终是忍不住,举着莲花镶宝珠铜镜扒着脸上的皱纹,十分忧愁道:“自从见过你那二八年华的小师妹后,我就觉得自己年老色衰、人老珠黄,难怪师父想要娶她。”

皋端淡淡瞥我一眼:“殿下就算人老珠黄,也会有数不尽的青年才俊愿意做殿下的师父和朋友……”

我:“……”

“才不会呢!男人十八岁的时候喜欢十八的姑娘,八十岁的时候还是喜欢十八的姑娘!娇嫩如水的小师妹和老太婆比起来,师父肯定会喜欢小师妹呀!”

皋端肯定道:“若非要我选一个,小师妹自然会更好一些。”

我醋意暴涨,幽怨无比:“我就知道师父只盼着我快下山,你就可以和小师妹共结连理了吧!”

他悠悠冷笑,转而道:“殿下急着下山,想必山下也有很多人等着和殿下结为连理,殿下大可不必在此误了桃李昭华。”

我:“……”

总之我没听出皋端话里的酸醋味儿,自己满腹酸醋快要爆棚,气鼓鼓盖上铜镜便道:“对!老子这就下山,再也不回来了!”

我甩袖暴走,一口气走几里路,原本想找云珠倾诉一番,后又想云珠现在凡事都跟二哥汇报,二哥若知道我被皋端毒舌了,一定会十分开心地过来接我。

日落林暗,凉风习习,暮霭沉沉,墨色浸染,我气鼓鼓地坐在山崖上走也不是,回去也不是。心情平静后,莫名地觉得自己做了件很幼稚的事情,为何要暴走?为何要生皋端的气?他已表明心意赶走了小师妹,我还无理取闹做什么?

天已尽黑,可我不好意思回去,正不知如何是好,喵呜一声,我心爱的瑟瑟追着我过来了,它乖乖地爬上我的怀抱,脖子上挂了个饰物蹭着我,我微微一惊,饰物是一个扳指,里面塞了张纸条,我四处张望道:“谁给你戴上这个的?是不是师父让你来找我的?”

瑟瑟软软地赖在我怀里没有说话,我拿过纸条展开一看,一行苍劲的隶书小字,不是皋端的字体:“他自幼孤独,多遭辄难,寡淡人情,不知情深。殿下勿伤,待时日方知其真情。夜有骤雨,林深多兽,还请殿下速回……”

只言片语却带着无尽的关爱深情,如春旭拂面,温泉入心,这是谁写的?这是在安慰我不要跟皋端怄气么?这位神秘之人莫不是那位熬粥的人?

林中起风,山林呜呜作响,枝叶乱舞,夜深瞧不出云色,我急忙抱着瑟瑟往回走,可是半路果真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簌簌打来,瑟瑟躲在我怀里喵喵叫着,颇为害怕……

附近没有地方躲雨,又不敢站在树下躲避,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跑,可是道路很快泥泞打滑,行路艰难,我慌了张,雨瀑密织,漆黑一片,竟有些迷了路,不知去向。

“瑟瑟你记得路么?告诉我怎么走。”我摇晃着它,然而它被雨水浇得透彻,喵喵叫着只知道往我怀里藏。我抬手抹了一把脸,脚下猛然踩到了尖利的荆棘,一阵刮骨刺痛袭来,我整个身子往侧方跌去,却不想那是陡峭的山崖……

“救命!”我大喊!瑟瑟喵喵尖叫,一阵天旋地转,我本能地抓住伸手可及的一切,却是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我,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我抬头一看,竟是一副惨白如鬼的面具!

两年前,江铃之战,我要对付的敌方的主帅正时那位与谢紫华齐名的晋国萧鬼面!萧将军喋血百战、每战屠城、令人威风丧胆!因他戴着一副惨白慑人的面具,故而有鬼面将军之称……

我被他重伤击落悬崖,至今看到白色的面具仍心有余悸,即便这人不是鬼面,即便这人正在救我……


他抱着我飞行了一段距离,将我带至临近避尘台的小路口,我正待问他是谁,他却放下了我,趁黑避身,不知去向……

轰隆隆闪电撕裂天地,避尘台高居山巅,雷电竟像是在我眼前炸开一般,振聋发聩,夺魂摄魄。我吓得腿下一软,竟没骨气地跌坐在了地上……

瑟瑟叫得凄惨,一道闪电又划过头顶,前方突然疾跑了一道白影,扑扑的踏水声,白影如光,急速而来……

不知怎的,我鼻尖一酸,一把就抱住了他,雨水和泪水融在一起,我竟然哭了起来:“师父不喜欢我,要赶我下山,我再也不理师父了!”嘴上虽这么说,可我的手死死地抱紧了他,不留一丝空隙……

他没有打伞就出来了,全身也淋得透彻,一张俊美的脸阴沉慑人,如同这雷电交加的黑夜……

他猛然将我拦腰一抱,如抱瑟瑟一般横在他怀里,手掌热热乎乎、不紧不松,胸膛起伏间,未言一句,带着我往庙殿走去……

恍如做梦,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悸动,脸上滚烫如火烧,心口乱跳如敲鼓,脑袋靠在他心口处听着他逐渐加速的心跳,闭着眼睛羞得不敢抬头看他……

雷雨声声,温柔缱绻,我两各自不语,唯有心跳加速,直欲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