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糟乱的宿舍

在学校，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适应这里的学习和生活，以致于有时真的想放弃。每天早晨五点五十分，学校的大喇叭就开始响起，播放着《信天游》、《一颗小白杨》、《黄土高坡》、《真实的故事》以及《少年壮志不言愁》，每天都是这些歌曲，每年也都是这些歌曲，三年之后的毕业典礼也是这些歌曲，开始播放歌曲就意味着要起床了，十五分钟之后就要集合，然后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到操场跑步，跑步完毕之后接着就是广播体操，还是那个大喇叭播放着“现在开始做第八套广播体操，预备，起”，广播体操做完之后，列队，班主任带队，我们就满头大汗地回教室开始早自习。只要不是恶劣天气，跑步和广播体操就不会停，有时下雪和小雨也照常出操。我们倒也觉得无所谓，毕竟是锻炼身体嘛，但辛苦的就是班主任，晚上要择菜，早上还得和面、蒸馍、炒菜呢，开学没几天，班主任就请求卸任这个职务，只担任正常教学任务，要说教学任务那就更简单了，因为他是体育老师，一个星期也就一两节课，其他时间要么休息，要么专心开食堂，或者抱抱孙子孙女，也是不亦乐乎，起码不操学生的心了。后来教语文的赵老师当上了班主任，而他的爱人则是我们的英语老师，我们班的语文和英语的水平在学校一直都出于领先地位。

小学的课程到时简单，一天语文一天数学，一个星期六天，不偏不向，很合理。但是初中就不一样了，学科太多了，一节课就一门学科，如果不看课程表根本就不知道该上什么课。但是即使知道课程又能如何呢？除了语文之外，其他根本就听不懂。比如几何课上，老师说“两点之间有且只有一条直线”，我们总认为这是一句废话，两点之间不就是只有一条直线吗，怎么可能再画出一条线呢，课本上还特意强调“有且只有”；历史课上，无论老师怎么讲我们都不明白什么叫做“公元前和公元”；还有地理，地球是圆的这也不难理解，但是什么纬度、经度，简直不知所名！

到了晚上，还有晚自习，这要是在家可能也在做作业，但是起码自由一点。而最痛苦的就是晚自习结束之后，十点钟，学校的宿舍准时关灯，所有同学均不得发出声音。而值班的老师，一遍一遍地巡夜，手电筒在窗外晃来晃去。即使正值秋天，这样一个集体宿舍里依然感觉既闷又热，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头顶上的蚊虫飞来飞去，同学们都拿着书扇来扇去。樊小义的肚子又开始难受了，肠鸣的声音又大又连续，顿时引起整个宿舍的人哄笑，而下铺的兄弟以为上铺在放屁，用脚蹬上铺的床板，吱吱乱响。而此时，值班的老师恰巧经过，用手电筒“当当”地敲着窗户，大声呵斥“赶快睡觉，谁再捣乱，明天就让谁跑十公里”。宿舍里顿时一片安静。只是这种安静并不是我们的本意，当然也持续不了多久。十一点之后，值班老师的人数减少了，巡夜的次数也减少了。宿舍里的同学们又恢复了兴奋，聊天开始了，下铺的同学谈论起了女同学，毕竟都不太熟悉，但只有一两位漂亮的女同学容易让人记住，“那个谁腰细、脸白、胸也大”“那个谁走路屁股扭来扭去”“还有那个谁穿着短裙，很浪”，每一次评论之后，总会有一些人跟着瞎起哄，发出一阵阵色眯眯的笑声。还有的同学有了尿意，实在不想去厕所，就直接在宿舍的门后解决了，依然有几个同学起哄，说道“这哗哗的声音能把宿舍冲塌了”，几阵哄笑声又引来了值班的老师。这一次，老师并没有警示，而是直接踹开了门，那位小便的同学被门板撞的头昏脑涨，还有脚也被蹭掉了一层皮，疼得嗷嗷直叫，值班的老师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但是维持宿舍秩序是职责所在，便问：“干什么呢，不睡觉？”，那学生反应也快，回答说：“想上厕所”，老师说：“去吧，动作轻一点”，那学生说：“现在不想去了”，老师说：“不想去，就赶快睡觉！”，那学生捂着额头、跛着脚爬上了床。

十二点之后，值班的老师几乎不会再来了，同学们又开始兴奋了，依然接着聊女同学，有的同学说道“你们觉得咱们班最漂亮的三位是谁，最丑的三位又是谁？”，这一下似乎有引起一场辩论战，也引起了很多同学的参与。议论很长时间，终于把最漂亮的前三名确定了，开始讨论最丑的三位了，此时不知哪位同学说道“坐在左边第二排的女同学，脸黑黑，个子也不高，头发毛毛糙糙的，她叫什么名字？她应该最丑。”之前我们几个人一直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因为一直想家，心里很空，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体验这样的生活，现在宿舍乱糟糟的，更让我们厌恶这种环境，甚至是有逃避的想法，但是我一直告诫自己，这就是学校应该有的环境，相信其他学校也有这种疯狂。宿舍突然有一种声音，这种声音仿佛能响彻夜空，道“我警告你，不要说她，她是我的小学同学”，这种声音低沉，但充满力量，也夹杂着愤怒。原来是樊小义说的话，是个男子汉的话！当时，由于大家都不太熟，谁也摸不清谁的底细，大家顿时鸦雀无声，这种鸦雀无声比值班老师的话更管用。好长时间之后，才有一些高情商的同学圆场，“好吧，好吧，不讨论了，以后咱们只讨论那几个漂亮的同学”。其实那些对女生品头论脚的同学也都来自农村，只是他们年龄比较大，我曾经说过，之前的同学上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都有十六七的，我觉得这些同学最少要比我们大两到三岁，否则不会那么成熟，但能把初中读到十六七，肯定不是那种品学兼优型的学生。

还有，樊小义说的那位小学同学，便是郭翠丽，此时的郭翠丽确实像那位同学描述的那样，脸确实黑，个子确实也不高，但是要是说丑，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但要说最丑，樊小义不认同，我不认同，当然杨军华、张大成、樊书金也不认同，毕竟是小学到初中的同学，丑与不丑不能只看样貌，还涉及到感情。在小学，我们并没有要维护哪个女生，当然程丽珍是例外，毕竟一个村，还是邻居，但到了初中，就不一样了，毕竟我们是来自一所学校，五年同窗。所以，绝对不能容忍别人说她丑。再说，女大十八变，谁能肯定这只丑小鸭将来会不会变成白天鹅呢。

这天夜里，尽管十二点多了，我们依然不能入眠，心情很复杂，也很失落，想了很多关于上学的事情，离家远不说，看看这是什么学校，年龄那么小，已经不纯洁了，谈论女生，用词还那么下流，还有在宿舍尿尿的同学，这好像不是我们想象中的学校和同学！但是，我们也相信那些在小学就已经辍学的同学也会有自己的烦恼，只是我们不知道，也无法听到他们的心声而已。在这个温差比较大的季节，温度慢慢褪去，宿舍逐渐有了一丝凉意，不知什么时间睡着了，没过多久又被学校的喇叭声吵醒了。又是重复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