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梦中的情人
白老师给我们讲了她曾经的“师专”学校，学校很大，还有操场，教学楼是楼房，有音乐课、体育课还有英语课，当然也有很多同学。她讲着，我们畅想着，或许有一天我们也能够到那里去上学。她还讲了，县城里有多么热闹、宽敞的大街、两边还有路灯，街上有很多汽车，有很多楼房，其中最高的是邮政大楼，还有那里的商店也很大，什么东西都有卖的，县城里的人多么有钱，不需要种地，穿着都很时尚，他们也悠闲，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电视，偶尔也可以到电影院看电影，到公园去散步。这个时节的公园很漂亮，到处都是鲜花。县城还有很多工厂，那里的工人每月都有很高的工资。我们听得愣愣的，难道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难道还有比庙会更热闹的地方？难道那里没有田地吗？那些城里人平时都干什么呢？对于连镇上都很少去的孩子们来说，实在想象不到县城到底是什么样，到底有多繁华！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到那个地方工作，过着不用种地的生活，还幻想着哪天能住上楼房，偶尔到公园去看看花，甚至去到城里的商店去逛逛，当然还要顺便买一些牛轧糖、唐僧肉、锅巴！
不知不觉，又到了中午放学的时间。“下课！”“老师再见！”这也是刚学的。在回家的路上，高年级的同学向我们打听白老师的事情，我们描述得绘声绘色，他们后悔上学早了！
吃过饭之后，家长们就在一起议论纷纷，这些孩子都怎么啦，跟以前不一样了。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樊小义洗了洗头，用箅子使劲梳了梳，虱子掉得差不多了，脖子也搓的通红，干净多了；张大成换了件干净的、自认为最漂亮的衣服；杨军华的脸洗得白白的，又换件干净的衣服；樊鹏程洗了洗脚，换了双相对干净的布鞋；程丽珍剪了手指甲，还让她母亲为她扎了两个小辫；我呢，打扮得比他们都要帅。
我们早早来到学校，走进教室才发现那些同学来得更早，打扮得都很漂亮。好像走错班似的，他们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虽然买不起新衣服，哪怕有一些不合体，但也都很干净。
我们仿佛变得很自信，再也不怕与白老师两眼相对了。下午上课，白老师仿佛也看透了我们的小心思，笑得很灿烂。课本最后一页字母歌，李老师教过我们，是用汉语拼音唱的，“啊啵呲嘚额佛咯”；但是白老师却是英语的唱法，“A-B-C-D-E-F-G”。不管什么唱法，但是唱得确实好听。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每天早上樊小义上学唱的歌根本就不叫歌，再说他的嗓子哪能跟白老师相提并论呢。我还在想，城里的孩子每天都唱歌吗？而我们只有语文课和数学课，他们太幸福了！我们学会了字母歌，整个班合唱的时候，不仅整个学校能听到，村里都能听到。
下午放学，高年级的同学对我们唱的歌很好奇，竟然要向我们学习。第二天是白毛的数学课，他走进教室，说“现在开始上课”的时候。我们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老师好”。白毛吓了一跳，向来绷着脸的他竟然笑了。礼仪归礼仪，但我们一整天无精打采，自从白老师上了课，根本就不想再听其他老师讲课，盼望白老师的课就像盼望过年一样！不得不承认，白老师确实有魅力，不仅男生喜欢，就连女生也喜欢。有时候走在回家的路上，樊小义还傻呵呵地说：“白老师真好看。”这家伙甚至曾经悄悄地告诉我：“谁要是娶了她会幸福一辈子。”我明白他的意思，嫉妒地对他说：“别瞎想，你还是个小屁孩呢！”程丽珍也曾对我们说：“等我长大了，也要像白老师这样打扮，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事实上，她这阶段一直如此，虽然没钱买那种时尚的衣服，但她一直模仿白老师的发型。不过，程丽珍也确实比以前好看多了。
又过了一周，白老师依然代课。星期六，按照惯例，我们依然上课，这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白老师告诉我们，她要邀请部分同学星期天到她家补习功课，让大家自告奋勇参加。到白老师家去补习功课？我们以为听错了，谁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樊小义一年级上了快两年了也没有去过任何老师家，包括同村的老师！这可能是跟白老师接触的最好机会，我们都这样想，但是都太害羞了，白老师问了两次也没人举手。白老师最后决定，让上半年前五名的同学去，此言一出，很多人就后悔了。但紧接着，白老师又决定再给五个名额，依然自告奋勇。我最先举起了手，其他同学也都举起了手。好事已定，我们村只有樊小义、程丽珍和我。放学的路上，杨军华、张大成和樊鹏程对我们很是嫉妒，一直说“白老师偏心”“成绩那么好还补什么课”“你们运气好”等等。
我们村到白老师村大约有一公里，第二天，吃过早饭我们三人背上书包就出发了。打听了之后，很快就找了白老师的家。其他同学离得比较近，都已经到了。后来我们才发现，白老师原来是村支书的女儿，再后来也知道了村支书也当过老师，这或许就是“书香门第”吧，也只有这样的家庭才可能培养出气质优雅的女孩。她家看起来很普通，院子很宽敞，瓦砖堂屋和西屋，但是东屋仍然是土屋子，堂屋里的家具很简陋，也很破旧，桌子的其中一个角都快掉了，墙上挂满了白老师和她弟弟的奖状。可能在那个年代，无论是普通村民还是村干部供学生上学都不容易吧。
白老师早就准备好了吃的东西，爆米花和炒黄豆，其他同学和我们一样依然很害羞，都不好意思吃，有个她村的同学带了头，我们才敢下手。一上午，白老师并没有给我们讲课，而我们倒是像来做客，她教我们唱《小燕子》、跳皮筋、丢沙包，还玩猜谜语游戏。中午，还亲自为我们做了鸡蛋面条。天快黑了，我们还依然舍不得回家。
十天之后，李老师身体康复，继续教我们，也开始让我们到她家补习功课，但这是真补习功课，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不过也会管我们吃饭，也会准备爆米花和炒黄豆。要知道，在去年过年的时候，像樊小义他家吃不上白面馍的家庭还是有不少的，但白老师和李老师依然很慷慨！她们之所以让我们难以忘却，不只是因为她们敬业，还因为她们喜欢学生，真心为学生们好而不求什么回报。没多久，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去县城教学，白老师又成了代课老师。下课的时候，我们还会偷偷地瞄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