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碎
菩萨蛮·牡丹含露真珠颗
唐·佚名
牡丹含露真珠颗,美人折向庭前过。含笑问檀郎[1],花强妾貌强?
檀郎故相恼,须道花枝好。一面发娇嗔,碎挼花打人[2]。
注释
[1]檀郎:晋代的潘安容貌美好,风度优雅,人们常用“才比宋玉,貌似潘安”来形容男子。潘安的小名叫檀奴,所以旧时以“檀郎”或“檀奴”来形容美男子或者自己心仪的男子。[2]挼:揉搓。
赏析
这首词意韵甜美,意象鲜明,造语工巧,形象地描绘了折花美人天真娇憨的模样,以及小夫妻间你侬我侬、亲昵无间的情态,语俏情浓,刻画细腻,字里行间,皆洋溢着浓浓的生活情趣。
上阕以“牡丹含露”起首,在言明时值初晨的同时,更营造出一种晴好妩媚的气氛。晨曦初露,牡丹娇嫩的花瓣上尚有颗颗晶莹的露珠滚动,美人过庭前,见之欢欣,轻折一朵。折花是为什么呢?阕尾,词人晏晏笑语诉出答案,原来是要问问心上人,是牡丹漂亮还是自己漂亮。“含笑”之“问”,虽简,却颇具情趣,寥寥几笔,便将美人娇痴探问的神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美人笑问,檀郎该如何回答?以常情论,檀郎的回答理应是人比花娇,但下阕,词人却笔锋一转,给出了一个出人意表的答案。“檀郎故相恼,须道花枝好”,心上人故意要逗她着恼,竟然说花比人好。一个“故”字,转折自然,生动传神,将男子佯作不解风情,笑戏美人的情态刻画得极为逼真,而这种“故”也恰恰从侧面衬出了男女之间的亲昵无间,恋恋情浓。
听说“花枝好”,美人做何反应?恼!当然,这种恼,不是真恼,而更像是撒娇。她一边娇声细语地嗔怪他,一边揉碎花朵砸向他,那种似嗔非嗔、又喜又恼的小女儿娇憨情态,通过词尾寥寥几字,似早跃然纸上。这对男女爱恋之深,琴瑟之谐,亦借由这经过精心剪裁的片段淋漓地展现在人们面前,郎情妾意,令人不觉欣羡。
满江红·敲碎离愁[1]
南宋·辛弃疾
敲碎离愁,纱窗外、风摇翠竹[2]。人去后、吹箫声断[3],倚楼人独。满眼不堪三月暮,举头已觉千山绿[4]。但试将一纸寄来书,从头读。
相思字,空盈幅;相思意,何时足?滴罗襟点点,泪珠盈掬[5]。芳草不迷行客路[6],垂杨只碍离人目[7]。最苦是、立尽月黄昏,阑干曲。
注释
[1]敲碎离愁:风摇翠竹的响声快把饱含离愁的心敲碎了。[2]风摇翠竹:宋秦观《满庭芳·碧水惊秋》:“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3]吹箫声断:此处代指夫婿远离。[4]千山绿:春天花落后满目绿色,指夏天即将来临。[5]盈掬:满把,形容泪多。[6]行客:指女子思念的人。[7]离人:伤离别的人,这里是女子自称。
赏析
辛稼轩之词,一向清健包举,大气俊爽,宕拓不羁,超雄豪迈,一如他的人。
然而,纵使英雄慷慨,也总有柔情绕指之时,豪放如稼轩,也会间作妩媚之语,譬如这首《满江红·敲碎离愁》。
词是怀人之词,寄的是相思离愁,语浅情浓,蔚然真挚。
上阕首三句,“敲碎离愁,纱窗外,风摇翠竹”是倒装。“风摇翠竹”为秦观《满庭芳·碧水惊秋》“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之活用。因为纱窗外,微风动,翠竹声响,好像是故人归来了,所以才能“敲碎离愁”。由是,自能见故人未归时,伊人“离愁”之深,相思之切。“离愁”一语,乃是词眼,整首词所述之种种,皆由其而发。
“人去后”是起“离愁”之因。“吹箫声断,倚楼人独”则是“人去后”之延展。他走了,再无人为我吹箫,玉楼之中,唯一人茕茕孑立,其中寂寞哀戚,不言而喻。因为心中已被愁绪填满,所以即便楼外“千山绿”,风景怡然,在伊人眼中却仍是“满眼不堪”。
“三月暮”,春将尽,夏将至,但他却还没有回来,相思难耐,伊人唯有将“一纸寄来书,从头读”。想念一个人了,将他寄来的信反反复复地读,其实是很常见的做法,在此,词人特意截取这一普通的片段,不仅读来颇觉亲切,所现之相思离愁亦更觉真切。
下阕,“相思字,空盈幅”句,为过片,既上承“寄来书”,又下启“相思意”,以信为媒,直抒胸臆,道尽相思与离愁。他寄来的书信中,满含相思之语,但仅仅如此,却无法满足我的相思啊。相思既苦,离愁更添,于是泪洒罗襟,泣涕不止。其中,“足”字展现出的是绵绵离绪,略显夸张的“掬”表现的则是泪水之多、思念之深、不见之苦,两者相缀,读来颇为传神。
及后,词人笔锋微微转折,不再直抒胸臆,而是以事、以景传情,异地“芳草”纵“萋萋”,也不会让身为行客的他“迷途”;垂柳千条,细致浓密,姿态虽妍,却因遮挡了伊人远望的视线而被厌弃。思及此景,可见她是何等的望眼欲穿。
但这样就够了吗?显然不是!词尾,词人以一句“最苦是”陡起波澜,将离愁无限延展。她日日凭栏相待,每每“立尽月黄昏”,然而终是孤影徘徊、盼而不得。这里的“立尽”“阑干”皆照应上阕的“倚楼人独”,黄昏月上,一片苍茫的景语则更添了几许凄凉愁苦。所谓“最苦”,的确不外如是。
御街行·纷纷坠叶飘香砌[1]
北宋·范仲淹
纷纷坠叶飘香砌[2]。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3],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4],谙尽孤眠滋味[5]。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注释
[1]御街行:一名《孤雁儿》,双调78字。[2]香砌:指华美的台阶。[3]练:洁白的绸子。[4]欹(qī):倾斜。[5]谙(ān):熟识。
赏析
这首词为怀人之作,其间柔情细语,令人心动。上阕所写乃是秋夜之凄寒空寂,下阕所写则是孤眠独宿滋味,景到浓处,情亦深沉。
上阕前三句所写为秋声、秋色。秋天的树叶纷纷飘落,坠在香阶之上,虽未言秋,而“坠叶”则秋意可知。秋夜寂静,因此秋声细碎而凄清。这声音当然是来自树间的,先写坠叶,后写秋声,声因叶而出,则坠叶是耳中所闻,而不是目中所见。
写秋声着一“寒”字,则心境与夜景同见,“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此句最为警策,亦是历来评家极言推崇的,虽为赋景之语,而情已跃然纸上。高楼之上,珠帘高卷,仰首望去,秋空旷远,“天淡银河垂地”写尽秋夜长空气象。同写“玉楼”,花间诸君常作柔媚之态,而在范文正公笔下,则有一般清峻刚强之气。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承上句之清刚,此三句尤其顿挫有力。意境之奇,先以珠帘表出,复以银河承续,到此则以月色加以发挥,愈走愈奇,是以情感深沉激越,无物可抑。
下阕全为思人之愁绪,皆是上阕所积,至此方见洪流跌宕。首三句所写,是樽前垂泪之愁绪:原本借酒消愁而愁肠已断,酒也无从发挥效用,未到肠中,先成眼泪,此等曲折婉转笔,更能见愁之难堪,情之悲切。“残灯明灭”二句,则写愁态,室外明月朗朗,室中残灯摇摇。两相比照,一味凄凉,愁深难寐,倚枕沉思,此情此景,将愁人形象刻画得极为生动,孤眠滋味,更是入情入理,感人至深。
“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全词以愁容结尾,怀旧思人,愁不在心头萦绕,便向眉间凝聚,一个“愁”字,让个中人品味,不外此数端,写来如此生动,范文正不失为重情之人。
全词先景而后情,由景而入情,层层递进,抒情之处痛快淋漓,沉着遒劲。李攀龙云:“月光如昼,泪深于酒,情景两到。”亦是见此词佳处而作此论。
李凭箜篌引[1]
唐·李贺
吴丝蜀桐张高秋[2],空山凝云颓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3],李凭中国弹箜篌[4]。
昆山玉碎凤凰叫[5],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6],二十三丝动紫皇[7]。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吴质不眠倚桂树[8],露脚斜飞湿寒兔。
注释
[1]李凭:当时的一名善于弹奏箜篌的梨园艺人。杨巨源《听李凭弹箜篌》诗曰:“听奏繁弦玉殿清,风传曲度禁林明。君王听乐梨园暖,翻到《云门》第几声?”箜篌:古代的一种弦乐器。[2]吴丝蜀桐:吴地的丝,蜀地的桐。这里指制作箜篌所用的材料。张:调好弦,准备开始演奏。高秋:深秋。[3]素女:传说中的神女。[4]中国:国家的中央,即京城。[5]昆山:昆仑山。昆仑玉碎,形容乐音清脆。凤凰叫:形容乐音和缓。[6]十二门:长安城东西南北四面各有三门,共十二门,所以说“十二门”。[7]紫皇:道教将天上最尊的神称为紫皇。这里用来指皇帝。[8]吴质:即吴刚,传说他学仙有过,被罚去砍桂树,树上被砍出的创口马上就会愈合。
赏析
李贺,字长吉,称昌谷,中唐著名浪漫主义诗人,与李白、杜甫、王维齐名,尝有“诗鬼”之誉。
李长吉作诗,最擅托古寓今,其诗多“鬼仙之辞”,浪漫瑰丽,想象丰富,风标驰骋,独树一帜,一如这首名闻千古的《李凭箜篌引》。
李凭是唐时名噪一时的梨园名角,擅奏箜篌,赋诗赞其技艺者可谓不胜枚举,但赞的如李贺这般惊艳绝伦的却并不多。
诗前四句,以俏丽的语言和错综的笔触,于虚实之间极言箜篌音盛,可谓先声夺人。“吴丝蜀桐”赞的是箜篌材质之精良,“高秋”点明弹奏时间,空山云凝、湘娥泪竹、素女轻愁是移情于景,盛赞箜篌声之优美引人。
“中国”指京城,是奏箜篌之地,李凭则是演奏之人。在此,诗人并没有以惯常的时间、地点、人物的顺序交代弹奏一事,而是先写琴、写时间,再写声、写人与地点,顺序似有起伏,但起伏之间却颇有几分新奇瑰丽的美感。
及至五、六句,诗人笔锋一转,开始以比喻的手法正面摹声,言箜篌之音清脆若“昆山玉碎”,且时而低回如“芙蓉泣露”,时而轻快似“香兰笑”,百转千回,抑扬顿挫,变化多端。
之后,从第七句“十二门前融冷光”直到末尾的“露脚斜飞湿寒兔”洋洋洒洒八句,则尽皆是对李凭箜篌声所造成的效果的渲染与描摹。那清美的乐声不仅融化了长安十二门的森森冷光,惊动了天上帝王,还让女娲陶醉失神、神妪乐而求教、老鱼欢悦、瘦蛟起舞、吴刚难眠、玉兔伫听。其想象之大胆,构语之奇巧委实令人惊叹不已。尤其是其中“石破天惊逗秋雨”一句,一个“逗”字,承上启下,以形摹声,只把各种奇特瑰丽的图景与音乐无形的魅力紧紧扣联,化抽象为形象,情思满溢,引人遐想,缘情造景之高妙,委实令人惊叹。
总而言之,李贺此篇,虽无一字对李凭技艺之直判,但却以曲见胜,出神入幽,摹出了声音之情态,字字新奇,句句蹊僻,令人耳目一新。且诗中虽联想、想象浩繁,似丛簇过多,但却毫无冗缀之感,诗人炼语之妙,可见一斑。若细细品读此诗,无论是谁,自当受益良多。
鹧鸪天·送元济之归豫章[1]
南宋·辛弃疾
敧枕婆娑两鬓霜[2]。起听檐溜碎喧江。那边玉箸销啼粉[3],这里车轮转别肠。
诗酒社,水云乡。可堪醉墨几淋浪。画图恰似归家梦,千里河山寸许长。
注释
[1]鹧鸪天:词牌名,压平韵。豫章:地名,古代区划,今南昌一带。[2]敧:倾倒一边。[3]啼粉:即啼妆,取“梦啼妆泪”之意。
赏析
辛弃疾,字稼轩,南宋爱国词人,和苏轼并举为豪放派词人的杰出代表。这首《鹧鸪天》是一首送别词,描写的是送别元济之的情景,但是其独特之处在于,并没有写词人和元济之的离愁别绪,这也是其亮点之一。
起篇经由描摹一位老人的怆然颓态,引起下文:白发垂髫,黯然侧卧。后两句以动景写意:若要听清那屋檐外的江嚣,不得不起身同入廊,才能摆脱沉寂。展现了一幅无力消闲,与病态厮磨的颓然老态。“起听”打破沉寂,侧面描写了生活的空虚和无聊,不堪苍老,檐溜的喧嚣已无力倾听,只有临境而立,方得同感!前两句描写的老人是词人自己还是友人,后两句揭晓答案:“那边”“这里”对比立现,一面是哭花了妆面的泪容,一面是车辙般滚滚而过,碾压不尽的愁肠。这里巧用对面描写,描绘出家人对友人梦啼妆泪也诉说不尽的思念,对照友人对家人无以复加的愁绪,实写后者,更加委婉情真,意味深长。
酒助诗兴,携友同往的美好时光徒然,“迷梦望归”因醉洒墨,更有几许得盼?友人的归家之梦和长相嗟叹的喷涌之情,委实难舍难分。词人紧借友人的无限怅惘以吟恳切:归国梦也在现实中跌宕,无处落笔之际,只有趁醉展开万里河图,醉眼望穿秋水,故国不归,吾心不死啊!江河遗梦存入“寸许长”的图卷里,萦绕不断,痴心不改。在梦里都牢记这件事啊!词人浅言辄语再叙重情,怀国念乡的浓厚情感跃然纸上,难以褪迹。
泗州除夜雪中黄师是送酥酒二首
北宋·苏轼
其一
暮雪纷纷投碎米,春流咽咽走黄沙。
旧游似梦徒能说,逐客如僧岂有家。
冷砚欲书先自冻,孤灯何事独成花。
使君半夜分酥酒,惊起妻孥一笑哗[1]。
其二
关右土酥黄似酒,扬州云液却如酥。
欲从元放觅拄杖,忽有曲生来坐隅。
对雪不堪令饱暖,隔船应已厌歌呼。
明朝积玉深三尺,高枕床头尚一壶。
注释
[1]妻孥:妻子和儿女。
赏析
作为文学家,苏轼在文、诗、词三方面的造诣都很高,为后人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代表着宋代文学的最高成就。但是作为政治家,苏轼可谓仕途坎坷,一生几遭贬谪。苏轼写这组诗时,正是因为触犯当政者王安石而被撤职之后。元丰七年(1084)四月,苏轼离开黄州,赴任汝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十二月一日,苏轼一家人滞留在泗州。船舱内寒冷无比,让一家人没有任何新年的喜气。此时,使君黄师是雪中送炭,为诗人送来扬州厨酿二尊、雍酥一奁,让诗人感觉温暖无比。
第一首首联采用了比喻和拟人的手法。傍晚时分,大雪像碎米一样飘洒到地面上,河水冻结,如同有人在哭泣一样凝滞,黄沙在冰面上滑动。短短十四个字,描绘出一幅冰天雪地的景象。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诗人的情况怎么样呢?“旧游似梦”,写诗人远离朋友,在他乡孤苦度日;“逐客如僧”,写诗人被贬谪之后,漂泊异乡。
颈联继续描写了一副寒冷寂寞的景象:结冰的砚台,孤独的灯盏。正在诗人为此愁苦不堪的时候,使君雪中送炭来了,“半夜分酥酒”,于是一家人开心快乐起来。前面的悲与后面的喜对比如此明显,更让人感觉使君此举的难能可贵。
第二首详细描述了一家人对使君送来的礼物感到惊喜,“黄似酒”“却如酥”,看似平常的东西,此时却拥有了别样的色彩和意义。这份欣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高枕床头尚一壶”再次说明了诗人对得到这份礼物的欣喜,以及对使君的感激。
玉楼春·红酥肯放琼苞碎[1]
南宋·李清照
红酥肯放琼苞碎[2]。探著南枝开遍未。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
道人憔悴春窗底[3]。闷损阑干愁不倚。要来小酌便来休[4],未必明朝风不起。
注释
[1]玉楼春:词牌名,又名《木兰花》。[2]红酥:指颜色红润的红梅。琼苞:像玉一样温润、含苞待放的梅蕊。[3]道人:这里是作者自称。[4]小酌:随意地宴饮。休:语气助词,有“呵”的意思。
赏析
历来文人赞独秀,一枝傲放欺霜雪。古来咏梅之诗词繁多,工者不少,传神者却不多,易安此词,堪称佼佼。
上阕首句“红酥肯放琼苞碎”起笔极为不凡,寥寥几句,便绘出了红梅含苞欲放的清妍姿态。“红酥”摹的是梅瓣之色,“琼苞”既赞了梅之美好,又点出了其未放之情态,造语极是巧妙。
首句一语挈领之后,诗人笔锋陡转,不再摹梅形,而是以触处生春之妙笔,极写梅之神韵。“探著南枝开遍未”借李峤“南枝独早芳”句,婉转表明枝上红梅虽漫琼芳,但多含苞未放。“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对偶,“不知”“但见”生发于首句,表明梅之未放;“酝藉”“包藏”极言梅之神韵;“几多香”“无限意”则以虚实笔法,描绘了遥想之中梅花盛开时的情景,香如何,意如何,似不得而知,却又蕴藉悠长,令人眼前一亮。尤其是上阕末“无限意”一句,不仅收束精巧,且语含婉约,逗起下文,倒颇有几分“水穷云起”之妙。
下阕,词人不再咏含苞之梅,却也不若常人所想那般极言花开之盛,而是出人意表地借赏梅人之愁来展现梅之将败。“道人憔悴春窗底,闷损阑干愁不倚”,“道人”为词人自况,“憔悴”以外在之形衰言愁,“闷”“愁”则以内心之思绪直观言愁。“春窗”“阑干”既是对居所客观环境的刻画,亦是“愁”的另一种铺叙。
愁怀萦胸时,尤恋恋于梅、着意赏梅,可见词人爱梅、惜梅之意何其之深。而恰因为愁绪难解,踟蹰之中,词人方生了借酒浇愁之意。然而一人独饮总是太孤独,于是,词尾处,词人自然而然地开始对梅邀饮。“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要来共饮便来吧,一旦狂风起,便红消香残、零落归尘、万事皆休。在此,词人不独是在遣怀,亦是在劝饮,更是在暗诉内心深隐的对命运的担忧。这种担忧,不独是为梅,也为自己。
在此,梅不仅仅是梅,词人不仅将其人格化,视其为知己,更赋予了其鲜明的个性。而所谓“物以类聚”,能与梅同调的词人,本身自也当是品质高洁、超尘绝俗的。
通观全篇,易安之梅,虽不似古之托物抒怀者那般清冷傲岸,但却别有几番生动可爱。且以梅为知己,邀梅共酌,一吐愁思之写法,亦匠心独运,别见机巧。窥此“一斑”,纵不能揽易安词之全胜,却也能从“似尽未尽”的意境里独见三分“尖新”之妙。
赌徒李清照
李清照一生有很多名词传世,是婉约派的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的美誉,她留给后世人的印象,大概是一位温柔静婉、才华横溢才女形象。除了写词,她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徒。
李清照在其《打马图序》中写道:“予性喜博,凡所谓博者皆耽之,昼夜每忘寝食。但平生随多寡未尝不进者何?精而已。”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我天性喜欢赌博,只要是赌博我就沉迷于其中,每每废寝忘食。不过我赌了一辈子,不论多少,每赌必赢,这是什么道理呢?不过是因为我玩得精罢了。
可见,李清照和一般的赌徒还不一样,她并非为钱财而赌,而是自取其乐。何况她悟透了赌博的奥秘,方能“每赌必赢”,这是多少赌徒梦寐以求的事情,而在她看来,不过是自己玩得精罢了。其风流倜傥、不拘一格的天性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