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爱与哀愁

林又民说唐老板最近有些颓，想陪了他去保亭玩一玩散散心。

薛睿是研究部经理，因业务关系，和唐老板走的比较近。唐老板那点心病，薛睿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一切都从火山口的那次邂逅开始。

那天在火山口吃了羊肉出来，到了回海口的路口，吴涛突然说了一句“有情况”，就把车朝了右前方开去。原来路口边上站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正四处张望，应该是准备拦车吧。也亏吴涛眼神好，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穿了一件苔绿色外套，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一问，果然是准备拦车去海口。吴涛就说我们正要回海口，愿意带了她走。她忙不迭地感谢，然后就上了车。

吴涛开车，薛睿坐副驾驶，后面只有她和唐老板。

在车上聊了一阵，才知道这女人名叫樊焱，甘肃人，大学毕业没多久，作为自愿者来海南五指山做支教。最近结束支教工作，打算回去之前逛遍海南岛，最后一站正是海口。

唐老板四十多岁，恰恰是一个男人热衷于总结人生经验并乐意与年轻人分享的年龄段。这女人的一段话，充分激发了他好为人师的强烈愿望，于是加入讨论。

唐老板是广东人，普通话说不好，说起来也很费劲，一般人不打起精神认真听，未必能听懂他说了些什么。

他结结巴巴说了半天，大致的意思是年轻人不要被热血支配了盲目选择人生道路，大好时光更应该继续学习或者努力赚钱，在一个人的生命当中，时间会在三十以后产生加速度，然后，没有慢慢变老只有突然老去，所以趁年轻必须集中注意做该做的事情。

偏偏他那不利索的广东普通话，樊焱轻松就听明白了。又是涉及人生观的话题，就激烈地怼回去。这下好了，带着鼻音的甘肃普通话和结结巴巴的广东普通话，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吴涛不敢插话，怕车上人指责他开车分心。薛睿抿住嘴偷偷乐。

唐老板这个说教套路，薛睿太熟悉了。甚至经常会在歌舞厅和某个坐台小姐聊嗨了，唐老板就会劝说人家不要再混歌舞厅，应该继续学习深造。还说她们如果愿意去上学他可以出钱资助，每每说得那些小姐哭笑不得，不知如何应付。

回海口的一路上，唐老板与樊焱的争论就没有停下来过。

让薛睿感到奇怪的是，这唐老板普通话说不好，平日里话就不多。又生性腼腆，更不爱和女人说话。怎么这一刻却爆发了？

更为离奇的还在后面，回到海口后，唐老板和樊焱互留电话，保持了联系。

随后，唐老板约她出来吃了几次饭，有两次还叫上了薛睿作陪。这两个冤家每次一见面就开始了争论模式，争论内容千奇百怪，有房价的问题，有中西方文化对比，有中国教育问题，还有艺术和体育……

男女之间，有很多因素可以促成两人走到亲密关系，而无话不谈恰是最好的催化剂。仅仅一周左右时间，这两个看起来完全不搭的人——性情迥异，价值观完全不同，年龄差距接近二十……居然走到了一起。

唐老板在海口有几套房，都装修了的，只是他平日里也不去住，只住酒店。因为樊焱的到来，唐老板叫人打扫出一套海甸岛的房子，两个人搬进去有滋有味地过起了小日子。

唐老板难得动了凡心，就尤其担心了樊焱离开，想尽办法和她商量在海口发展的各种可能，还要薛睿他们帮忙说服她留下。

有那么几次，唐老板带了樊焱来到公司他的大户室，教她如何看盘和培养交易兴趣，说只要她有兴趣，马上就可以给她开个两百万的账户由她来做——赚的是你的，亏了算我的……

樊焱也认真了几天，到底觉得提不起兴趣，也不以为自己是做投机的材料，更不认可人生只是通过坐在电脑前买进卖出就解决一切、结束一切的生活方式。

樊焱当然知道唐老板是个所谓成功人士，那种颐指气使的毛病一准是钱在作祟。但她还是没有料到他居然不是一般的成功，这从期货公司里的每个人对唐老板唯唯诺诺的各类逢迎不难发现。

唐老板见期货收不了她的心，又问她喜欢做什么，但有想做的事，开一间公司，所有的钱他来出；又或者，你不是有着很强的求知欲，要做最好的自己吗？想出国留学吗？全包在我身上……

唐老板自以为站在樊焱的角度为她考虑和设计了各种未来，樊焱都只笑笑，未置可否。

突然的一天，唐老板一回到家中，呼唤了樊焱的名字，却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就有了不好的感觉，各个房间走遍，也没有她的影子。就拿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却听见卧室里电话在响。追了声音过去，见手机正躺在床头柜上，手机下面压了一张纸条。

老唐心里一紧，赶紧看那纸条，见那上面写着：“老唐你好，这一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非常开心，感谢有你。你说的对，一个人应该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年龄做合适的事情，我还是坚持要回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梦想。你让我了解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学会一些用全新角度思考问题的方式。这个手机是你送给我的，我很喜欢，但也觉得这么昂贵的手机拿出去太招摇，又因为离开海口，这个号码就不打算再用，所以，留下这个手机，算是给你的一个纪念。我喜欢过你，但我还是决定离开。不要找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