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称谓看似无用 实则内化于外
在列车上，副车长一般主管列车办公席，主要负责票据、资料以及备品等的管理，K18次第一包乘组副车长章岚写的一笔好字，列车办公席资料一般都是由她进行书写，章岚日常话不多，对刘群分配的工作每每都是尽最大努力去完成，配合刘群开展班组管理等各项工作，是刘群非常满意的搭档。
章岚就是这个班组成长起来的，原来在这个班组担任列车员，后来考上了广播员，在担任了两年广播员以后，又通过了列车长招聘考试。
章岚长得非常秀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虽然她已经是一位母亲，但是如果不知底细的人，往往会把她猜测成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她长的小巧玲珑，身材瘦削，但是因为在本班组和列车员们同事相处了多年，大家一直都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来看待，所以她的亲和力足够，但威严就差了许多。
章岚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她担当副车长已经两年有余，为了尽快进入管理者这个角色，她也是煞费苦心，她想要树立自己的权威，但是屡屡受挫，班组职工们对她只有同事间的平等感觉，而缺少一份对待上级的敬畏，这样的好处就是便于开展工作，她的提议很容易得到大家的认可。但是不足之处也很明显，如果作为管理者，在工作中，对违章违纪行为进行纠正，甚至于考核时就显得有些力度不够，有的职工会公然顶撞，站起来说“NO”。
在一次列车折返站开完返乘会以后，列车长刘群正坐在软卧车厢乘务室内写乘务报告，章岚在门口敲了敲门，透过乘务室门玻璃刘群看到张兰似乎很紧张的样子，刘群向她招了招手，章岚小心的跨了进来，并把乘务室门又紧紧地关上了。软卧车厢乘务室仅有一张双人坐席，章岚站在了刘群的对面，面色潮红的看着刘群，顿时把刘群这个38岁的大老爷们儿搞得有些心里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什么情况？难道说章岚对我有了异样的想法？虽然我比较帅吧，但是也不可能吧，我一向对男女之事把关甚严，和班组女同事不苟言笑，尤其是年轻的、漂亮的，更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生怕有什么桃色新闻。但是副车长章岚就不一样，因为是搭挡，又是平级里面的上下级，关系很微妙，不可能那么严肃，有时也会说说笑笑。看来自己以后要注意了，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让章岚误会了？以至于章岚这样看着自己。虽然自己不是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了，但是感情生活也很简单，这章岚一旦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自己如何接茬？你看她那个样子，娇喘连连、鼻尖冒汗、欲言又止，女人，真是麻烦呀！
就在刘群胡思乱想，心中惊疑不定的时候，章岚吱唔着说道：“嗯，刘车，是有点事情想和你反应、和您商量一下，有个想法，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说错了您可不要笑话我。”
刘群心里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逃避不是办法，如果她向自己表白，自己一定要拒绝，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感情，害人害己。
刘群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席说：“章车长请这边坐，有什么话，坐下来说吧。”
张兰坐在了刘群的身边，但和刘群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有什么想法就说，我来给你判断判断对不对，能不能做，毕竟我也是比你大几岁，见过的事情也不少。”刘群也捏了一把汗。
“刘车，是这样的，我是从这个班组考上的列车长，在班组里虽然人缘很好，但是职工们都和我没有上下级之间的感觉，已经两年时间了，我一直在尽力扭转，尽力扮演好列车长这个管理者的角色，但是我发现收效甚微，我就是想向您请教一下，我是否可以作好列车长呢？”
刘群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暗骂自己怎么想的那么歪。“嗯，这个问题我也有所发现，班组的职工对你特别好，但是缺乏一种对上级的尊敬，
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的，这种缺乏距离感，缺乏层级感的关系，确实不利于开展工作，尤其我们这种兵头将尾。”
“章车，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咱俩配合的不错，你那么勤快，可是替班组出了不少力，我一定会帮你的。”
“刘车前两天我从网上看了一篇文章，内容就是说，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对人的称呼看似小事，其实隐藏着对被称呼的人尊重与否。”
“哦，这一点我倒是比较认同，我也很有体会，有时候称呼不对，真的让人很讨厌。比如拿我来说吧，有很多人不分场合就叫我‘群儿’，当然，这是个儿化音就是一个字群，其实要是说是我的上级或年龄比我大许多，这样叫我，我也无可厚非，但是有好些年龄比我小的列车员或平级的列车长也这样叫我，我就听着很刺耳。”
“刘车长，是的，那篇文章也是这样说的，意思就是说，比你职务低，年龄小的人称呼你的小名其实是想在心理上占据优势。”
“哦，还有这样的说法？我对心理学也有一点点的研究，略知皮毛，你要这样一说，我想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好些以前跟我一个班组的列车员，现在见了我也是叫‘群儿’，按你这个文章的思路，对他们来说，还真的很可能是在内心深处的潜意识里，觉得他们应该比我强，而我只是个小字辈儿，可能是我不值得他们尊重吧！”
章岚接着说道：“倒也不完全是这样，还有很多人是叫惯了，改不过口来。”
“改不过口来，我认为就是没有把我当成上级，还是像阿Q一样，有一种自我满足的精神胜利法，他们也许是这样想的：你是车长，我是列车员，可我就要叫你的小名，如果说从小一块玩大的发小，或者领导这样叫，会觉得很亲切，但是你年龄又小，和我又不惯，你这样叫，明显是在侮辱我、贬低我。”
“对了，章车长，你说这个文章，结尾是怎么说的？一般情况像这种文章结尾都会给出建议的。”
“文章的结尾建议被称呼为小字辈的人，坚决的进行抵制，也就是顶回去，尤其是一些需要距离感的关系，比如上下级，必须要让对方知道他的称谓错了，不要像个仅仅内心强大的阿Q，总觉得自己很优越，你是下级就是下级，不要在心理上觉得自己是上级，也不要觉得自己年龄大了，年龄大了，更要懂得自尊自爱，这样别人才会尊敬你，爱护你。如果自己要是老站在心理的制高点，居高临下的看别人，那么很容易被别人一脚踹下来。”章岚说道。
“哎，这篇文章写得好，我觉得挺适合我的，以后再有年龄比我小，职位比我小的人叫我群儿，我就怼回去。对了，你跟我说这个的意思是是不是咱们班组很多人都叫你岚儿？”刘群和旅客打交道多年，举一反三的能力非常出色。
“是的，刘车，我也想先从这个方面入手，看能不能先改变了称谓？大家会不会产生一定的层级感，慢慢地适应我已经是列车长的现实？”
“这个好说，下次出乘会我给大家说一下，要不这样吧，我看都不用说，现在有这么好的科技手段，不利用起来岂不是浪费。”
“什么手段啊？刘车？”
“我发一条朋友圈，设置个部分人可见，把咱们班组的和咱们单位的叫我‘群儿’，叫你‘岚儿’的人，当然除去领导和咱们的特别惯的‘发小’以外，全部列进去，就以你说的这篇文章的内容为主，我改改词。”
“刘车这样不好吧？会不会让别人觉得咱们小心眼儿？”
“哎，没有咱们那一说。是我发朋友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以后对我，乃至于对别人怎样称呼了，其实我这是在免费给那些内心自大，实际孱弱的人上一课，实在有不开眼的，我再当面跟他纠正一下。就像文章里说的一样，既然你发自肺腑的不尊敬我，我何必要忍气吞声的让你占据心理优势？上级就是上级，下级就应该听从上级的指挥，而不能说你的心理优势是我的上级，那样怎样能干好工作？你在发自肺腑地抗拒他人是你上级的事实呀！”
章岚还想说什么，但是此时车站已经广播开始放行旅客了……
在K18次返回到始发站，退乘以后，班组职工纷纷领取到自己上交的手机以后，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先刷微信，看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不约而同的，都在刘群的朋友圈里发现了这样一条动态：
（三个拱手的头像）各位尊敬的同事、好友：请大家以后在称呼我的时候，不要叫我的小名“群儿”，因为你既不是我的长辈、也不是我的领导，如果你尊敬我，叫我一声刘车，如果你认为可以和我平起平坐，或者说不想尊敬我但又必须要称呼我的时候，也可以叫我一声刘群，但是千万不要再叫我“群儿”。谁要再叫我“群儿”我就给谁起个外号“二饼”，我不管你排行老几，就叫你“二饼”。后面发了三个呲牙笑的小黄人头像。
“刘车真够搞笑的，发了这样一条笑话。”有的人看完以后觉得很好笑，但是绝大多数人看完以后都默默沉思了良久。
第二天班组在家休息。刘群给章岚拨通了电话：“章车，一会儿你在咱们班组微信群里发一条信息，通知大家在出乘时全部带上新发的胸卡，并请大家‘收到回复’。我来看看这个称呼是否变了过来？”
章岚按照刘群的指示，发布了这条信息。很快就有人回复了。大多都是回复“章车收到”。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还真有不开眼的，一个50来岁的男性老列车员的回复就是“岚收到”。刘群就等这种人的出现了，这下可是来了火气。
刘群直接在微信群里@那名职工：“请问您是章岚车长的长辈？还是章岚车长的领导？这样对她进行称呼？作为列车长，我对章岚的称呼都是章车长。尊敬——懂吗？敬人者，人恒敬之。收到请回复。
下面，那名老职工马上发了一个流汗的头像，回复道：对不起刘车。又单独回复了一条“章车，我已收到。”
自此回复全部是“章车，收到。”
这好像是一个无关大局，无伤大雅的小插曲，但是经过了两趟车以后，一天，正在车站放行旅客时，章岚对刘群说道：“刘车，非常感谢您，自从您要求大家对我改变称呼以后，我觉得大家看我的眼神里面除了亲近以外，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有了一丝的距离感和敬畏感。”
“可不要谢我，其实我还得感谢你，自从我接受了你的提议，在朋友圈针对那些叫我‘群儿’的人发了朋友圈之后。现在除了领导和‘发小’之外，没有人再叫我‘群儿’了。其实称呼看似无伤大雅，其实表明着一个人的心态，称呼变了，心态也就跟着慢慢地变了。称呼虽然只是一个符号，但是符号变了，那么认识到变化的内心也会逐渐随之而改变，人嘛，本身就应该先自尊自重，然后别人才会尊重你，你发自肺腑的不尊重别人，别人如何会尊重你？当然这也让我警醒了，咱们车队的副队长名字叫王小站，年龄35岁，确实比我小，我一开始就跟着别人叫人家“小站”。
“每次一叫王队“小站”，人家那个面色看见就不是很友好，我也不以为意，自以为很亲近，其实我内心深处是不服人家、眼红人家，觉得为什么你就是副队长，而我只是列车长？我为什么要执行你的命令？最近我要求别人不叫我‘群儿’，我也改口了，几次见面我都叫人家王队，嗯，看着面色就比以前好看了许多，而且叫了好几次以后，就习惯了用敬语了，也就习惯了人家是自己的上级，执行起王队的指示来，也感觉心安理得了，工作感觉也捋顺了。看来我也得警醒自己，检讨自己，真是因为那句古话，人是活到老学到老，你自己要求别人作到的，自己先作好！”
“刘车，不管怎样都要谢谢您，最近我在咱们班才有了当车长的感觉，称呼真的是很重要，就像您说的，叫小名的时候，心里就没有存着尊敬，当你叫上级的职务的时候，心里就会逐渐尊敬起了对方。”章岚意气风发地说道。
“还有一个小笑话，记得以前刚来跑车，上来一位领导检查，我叫人家‘师傅’，你猜人家怎么回答的？”刘群问道。
“领导是不是叫你‘徒弟’了？”章岚笑道。
“不是，领导听到我这个称谓，扭脸问我，你喊我‘师傅’，我怎么不记得我带过你这么一个‘徒弟’？”说完，刘群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