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冯小宝的蛮横行为引起了诸多人的不满，有一个叫周矩的御史，多次当众弹劾冯小宝，列举了他的多项罪名：“启禀圣上，薛怀义每天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在洛阳街头骑着马横冲直撞，不少百姓为此受伤，给百姓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此举乃是给国家抹黑，在他任职期间，有不少人行贿，臣认为此风不可长。且薛怀义出入宫廷，极有可能对您不利。”
于是请皇帝下令想查一查冯小宝，以免他有不良的企图。武皇也听说了冯小宝最近的所作所为，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把洛阳街搅得是天翻地覆。“朕已命婉儿去处理了，毕竟他还有官职在身。被破坏的街道建筑由朝廷出资修缮，受伤百姓由宫里的太医署负责，因此造成的损失都由国家承担。”
在武皇心里，薛怀义还算国家的功臣，为她修明堂打突厥做了不少事，仍然给他留了一点脸面，并未过重的处罚他。“臣认为对官员应该一视同仁，不能徇私枉法，如果事事由国家出面解决，那法律还有何用？”，面对周矩的请求，武皇只得答应，“如此，你可命他去御史台，卿可满意？”“谢圣上。”
周矩领命回到御史台，正好冯小宝骑着马也来了，“快快下马受审！”周矩指着面前的和尚说道，冯小宝也下马了，下得马来瞧见旁边有张床，顺势就躺床上了。可把周矩气坏了，“你们两个，去，把他给我抬起来！”两个小吏走到床边一个抬脚一个抬手好不容易把冯小宝弄起来，还没到周矩面前，就把小吏甩开，重新跨上他的马甩甩鞭子扬长而去。从头就没和周矩说一句话，小吏也挺为难的，走回周矩身旁，“大人，现在怎么办，那人都走了。”“是啊，您也没法交差啊。”。周矩也觉得挺无奈的，“还能有什么办法，实话实说吧。”
周矩找到武皇，把过程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武皇听了也不满意直言：“疯了，这和尚疯了。你也别管他了，把他身边的小流氓按照法律该怎么处置就处置吧。”周矩又回到御史台，召集了人手，奔着白马寺就去了。小流氓就是小流氓，狗改不了吃屎，围在一起胡闹。见到周矩，反而先站起来挑衅他，“你谁啊你知道这是谁的底盘吗？”这么一说，其他的小混混也凑过来了，“你也想当和尚？”。
周矩心里这股火憋了很久了，既然有人往枪口撞了怎能不成全，大手一挥：“把他们给我抓起来！一个都别放过！”。士兵拿着刀就冲过去抓人了，这些小混混平时嚣张跋扈惯了，没几下就被制服了。抓了人之后周矩马上做了处理，没过几天，那些小流氓和尚就被流放了。
冯小宝身边的和尚被流放了之后，他也不再去街上骑马了，把自己关在寺里。武皇召他进宫，他也置之不理，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着，直到几月后的元宵节，僵局才被彻底打破。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皇帝还下令取消宵禁，让百姓欢度佳节。自从冯小宝被处罚之后，也没人去巴结他了，更别说到武皇身边去。这次他也不闹了，想做点事让武皇重新注意自己，便召集了人手在他负责修建的明堂中挖了一个五丈的大坑。“大人，这坑都挖完了，接下来弄啥啊？”
一个小吏碎步跑到冯小宝身后，弯着腰笑容猥琐，“把我准备的佛像埋下去，我要的东西都备齐了吗？”小吏连忙点头，“都准备齐了，上好的丝绸，您要求的画像我也准备了。到时候您指挥就行了。”冯小宝很得意，想着自己为皇帝花了多少心血，谁还能比得过自己。“赶紧，机关都安置好，用丝绸在周围搭一座宫殿，绝对不能出一点纰漏。”就这样，冯小宝在明堂里指挥着人干活，准备着他给皇帝的惊喜。
“宫殿都搭完了，您看还要做点什么？”小吏又来了，眼巴巴的看着冯小宝，“我还要用人血画一幅画，你们赶紧去放血吧？”小吏一听吓坏了，这不是要自己的命吗，为了点赏钱连命都要搭进去，赶紧想办法吧。“您看啊，您的画又那么大，还是给皇帝看的，我们这些小吏身份低微，用我们的血画怕是不合适，那万一冲撞了皇帝怎么办？”冯小宝听到冲撞皇帝了，也觉得不行，“那你说怎么办？”“用牛血吧。”
“那你赶紧去办啊！耽误了我的大事你们都要完蛋！”“是是是，我这就去。”小吏拔腿就跑，还不忘叫上自己的同僚，没过多久就给冯小宝弄了一头牛回来。“这牛大人您看怎么处理？”“杀牛还要我教？一匕首捅了就完了，把牛血放了，剩下的你们分了。”“是是是。”小吏也没办法，又找人拽着到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把牛给杀了，用木桶装着牛血，“小心点别撒了，不然吃不了兜着走。”“懂了懂了。”
一阵忙碌后，小吏把牛处理好，拎着一桶牛血找冯小宝去了，“您要的都准备好了。”。冯小宝这才拿出一袋钱来，丢给小吏：“行了，拿去分了吧。”小吏拿了赏钱心里很高兴，还没走出多远，又被冯小宝叫住，“等等。”小吏无奈，只得又折回来，“这叫什么事儿啊。”“你去把武皇请来。”。行吧，反正赏钱拿到了，那就再跑一趟吧，“好的，下官这就去。”
皇帝也是要过节的，武皇和自己的女儿、侄子还有几个比较亲近的大臣正在赏灯猜灯谜，赏灯之余再品一碗元宵，岂不美哉。正当大家玩的尽兴时，宫女赶来汇报：“启禀圣上，薛师在明堂为您准备了礼物，请您去一趟，您看？”。“罢了，朕就去一趟吧。”婉儿搀扶武皇从垫子上站起，皇帝都起来了，其余的人也不敢再坐着都站起来。既是皇帝的面首，外人也不大好意思跟着去，“如此，我等就先告退了。”“这明堂你们又不是第一次去了，无妨，都跟朕一起去吧。”皇帝说话谁敢不听，就都跟着皇帝到了明堂。
“我只请了皇帝，为何你们要来？你们当这里是茅厕吗，谁都能来？无礼！简直无礼！”冯小宝看到武皇身后的一行人，不满且表情狰狞，“是朕带他们来的，他们是朕的大臣，你对他们的到来有意见吗？”面对冯小宝的出言不逊，武皇也很不满意，“你不是说为朕准备了礼物吗？”
冯小宝不再凶悍的盯着旁人看，转身指挥手下把事先埋好的佛像拉起来，众人看着佛像慢慢在宫殿里升高，就像从地底涌出佛像般，众人惊呼厉害。“我还准备了一张佛像，这是我割破膝盖，用我自己的血画的。”明摆着胡说八道，武皇也是淡淡一笑，没有理会他，皇帝没说话，其他人也不好说。
在明堂折腾这段时间，武皇也没因为这些礼物奖赏冯小宝，只说乏了要婉儿送自己回上阳宫休息。“走吧，我们也回家了。”武攸暨拉着太平也走了，武家俩兄弟也走了。“恭送太平公主，魏王、梁王。”大臣也觉得挺无聊的，各自离去。
人都走了，就剩冯小宝一个，一怒之下把丝绸搭的宫殿全拆了，这还不够，又发疯似的把明堂里的装饰全都推倒。原本富丽堂皇的明堂被冯小宝毁的是一片狼藉，他还取下照明的蜡烛，把灯油倒在丝绸上，“你为什么看不到我为你做的！这都是我的心血，这是我为你一个人准备的，他们算什么东西，谁能比我做的更好！既然你不看重我，那我就做点大事让你看看！”
说完把蜡烛丢了出去。火苗一点一点吞噬着周围，火花迸溅，把地上的物件烧的噼里啪啦，燃烧的速度越来越快，把明堂旁的天堂也烧起来了。巡防的禁军看到明堂烧起来，赶紧召集人手救火，大群人提着水桶就往明堂狂奔，火势凶猛，宦官和宫女也拎着桶来了，冯小宝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些人在补救他犯下的过错。
很快，明堂燃烧的消息也传到皇帝寝宫里了，武皇披散的头发，走到寝殿外。望着持续燃烧的明堂和天堂叹气，捏紧了拳头，修明堂花费了国家多少人力物力，竟然毁在一个面首手中。“扶我进去吧。”身边的宫女扶着武皇进了寝殿，关上门。
到第二天，火终于灭了，两座建筑也化为了灰烬，要知道明堂在武皇心里的地位可是不一般，这是她号令天下的标志。一名禁军跑到武皇面前启禀皇上，火已经扑灭了，可是明堂....”“可有人员伤亡？”“没有。我们救火时，在场的只有...”“只有谁？”“薛师...”“退下吧。”。烧毁明堂对武皇的打击可不小，隔天在朝堂宣布要重修天堂和明堂，“昨天的事，想必你们都知道了，朕决定重修明堂。不仅要重修，朕还要掩盖他的罪行。”大臣也只能按皇帝的旨意办事，要重修那就修吧。
处理完朝政，武皇就在偏殿休息，“婉儿，去请太平进宫来。”。
太平来到偏殿，小心翼翼的走到椅子旁坐下，生怕惊扰了母亲。“你来了。”“我以为您还睡着。”“我睡觉一直这样轻，我的女儿来看我，我怎么能让她再等着，到我身边来。”“婉儿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明堂...确实很可惜，可是您更应该振作起来。”“明堂是我毕生的心血，就在我的眼前变成废墟。太平，你替我做一件事。”“您说就是。”“替我杀了冯小宝，做的干净些。”
太平虽然不解但还是答应了，“这...没问题。”，武皇慈爱的看了眼女儿，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他是我的男宠。可他现在如同一个疯子，我怎么能让这种人继续留在宫里。什么时候脑袋一热，他再烧了这洛阳宫，天下的百姓都会耻笑朕。”“您要是想杀他，身边就有禁军和婉儿，这样做不是更简单吗？”“是啊，这件事谁都可以做，唯独你，你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交给你我才放心。”“是，我知道了。”
就在冯小宝火烧明堂半个月之后，太平公主带着人埋伏在瑶光殿，派人通知冯小宝，说皇帝在瑶光殿，令他前去。冯小宝也去了，可瑶光殿哪有什么皇帝，只有一个太平公主罢了。一看公主在这里，冯小宝说话也不客气：“你怎么在这，皇帝呢？”太平也懒得回答他的话了，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拿着棍子就把冯小宝打翻在地。
即便躺地上嘴里还是不依不饶的：“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撒野，我要把你们都杀了，杀你们个片甲不留！”只听见头顶一个冷冰冰的女声说道“死了拉回寺里烧了吧。”“回公主，他死了。”“抬走。”冯小宝的尸体被拖回白马寺，找了片空地堆上干柴，把尸体扔上去，点火烧成了灰。
冯小宝的死给两个人带来了危机感，那就是张易之和张昌宗。同样是男宠，生死就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再高的官职再丰厚的俸禄，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武皇在宫外给两个男宠置办了一处宅子，除去在宫里的时间，两兄弟就居住在这里。自从冯小宝死了，两人就没再进宫，男宠的身份在那摆着，总有些小人上门送礼巴结自己。
以前怕俩兄弟怕惹事什么都不敢收，现在处境变了，要为自己争利益，不收白不收。张昌宗一边数钱一边念叨：“这礼真是收到手软呐，以前可从来没人这么对我们。”，“行了，别显摆了，赶紧收起来，被人看见了不好。”张易之推了一下自己的兄弟。“你怕什么，这是在咱自己家里，再说了，这是皇帝赐的宅子，谁敢乱闯。”要说兄弟二人的相貌，也够俊美了，音律书画样样精通，能在皇帝面前得宠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有这两个人陪在年老的武皇身边，在某些人眼里却是极大的隐患。
武皇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叫来了宰相狄仁杰，“老臣给武皇请安。”，武皇急忙扶住狄仁杰没有让他给自己行礼，“国老无需多礼，能陪朕走走吗？”狄仁杰也是足智多谋的老臣了，且是所有大臣中皇帝最信任的人。“好，请。”
两人并肩走着，身后跟着婉儿和宫女。“朕想问问国老对太子的看法。”狄仁杰原本以为武皇会询问他国家的情况，没想到皇帝主动提起了太子这件事，自己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让皇帝下决定，“臣认为，母子之间的感情可比姑侄要深，且儿子孙子会长长久久的祭祀，没有侄子当了皇帝还要祭祀姑姑的。高宗和您做了三十年夫妻，信任您相信您的能力才会把这个国家交给您，退一步说，魏王当了皇帝，出于感恩，他会祭祀您，可他不会祭祀高宗，两人不是一个姓，失去后人祭祀的高宗不就成了野鬼了吗，您怎么能忍心让高宗变成野鬼呢。”
“你说的这些朕都清楚，武承嗣和武三思不懂怎么治理，只会贿赂、滥杀无辜，朕替他们掩盖一次又一次，却不懂也不悔改。”“如果魏王登基，一定会视李家人为眼中钉肉中刺，其他人您可以不管，可是太平公主、皇嗣、庐陵王可是您的亲生儿女，对他们来说只会是一场灾难。”显然，狄仁杰的话让武皇动摇了，“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对我武家的人下手？”
“所以老臣才建议您立庐陵王，庐陵王在外十五年，与魏王梁王没有过节。皇嗣这些年没少受梁王的栽赃陷害，可以说是水火不容，若是皇嗣登基，对他们来说可就不是好事了。”“你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让我把庐陵王接回来，立他当太子吗，这件事朕会考虑的。”
当天，婉儿就带着皇帝的制书启程去了房陵，经过数日马车颠簸终于到了房陵，在房陵地方官的带领下见到了李显一家人。尽管是被流放的人，可能是武皇念及母子情分，下旨让房陵的地方官给他们安排个好的住处。这处宅子虽然比不上皇宫那样富丽堂皇，但也足够为他们一家人遮风挡雨了。
此时家中只有他的孩子们，长子李重润，女孩中稍大的一个是长宁，另一个是裹儿，还有一个是仙蕙，长得是可爱动人。“这位夫人，请问您找谁？”李重润问道，婉儿捏紧了手里的制书四处张望，“庐陵王李显在何处？”“父亲去县官大人家里了，午时才归。”。裹儿从把婉儿请进屋里，拉着她的袖子要她坐下，“夫人您的衣服可真好看。”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牵起袖子小心抚摸，“这个给你。”
婉儿取下左手的一只玉镯放在裹儿手里，裹儿把玉镯放在胸口眯着眼笑，“夫人能不能也给我一个？”长宁也凑到婉儿身边，婉儿又取下一个镯子给了长宁，两个女孩欢喜的在院子里打转。李重润给婉儿上了杯茶，说：“我们也没什么好茶能招待夫人的，请夫人见谅。”婉儿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和几个孩子谈论起这些年的生活。
“今年是我们在这的第十五个年头了，以前父亲每次听说又有人来了，就非常害怕，老想找绳子。不过每次都有母亲劝着，所以父亲就发誓如果他能翻身，绝对不会辜负母亲。”说完李重润看着在院子里撒欢的裹儿，“裹儿是父亲被流放时，在路上生的，当年用来抱她的袍子还被母亲放在箱底，一直没舍得扔。
仙蕙是我们到这里两年后出生的，她有些胆小就连我也哄不动她。”“那你父亲又给你讲为什么会被流放吗？”李重润摇摇头，“他只说他害怕待在宫里，总是有人想要他的命。丢了皇位是他倒霉，丢了命十个皇位也换不回来。”
正午，李显和韦氏从县官那回来，婉儿走上前递上制书：“奉皇帝之命，请庐陵王回宫。”。李显呆住了，李显呆着总不能所有人都呆，韦氏抢先一步接过制书攥在手里激动地热泪盈眶，对孩子们说：“快，你们快去收拾东西。”李显一把拽住韦氏，不安的看向婉儿，问：“不会是想杀我吧？”婉儿笑着解释道：“要是想杀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我只是奉命接您一家回宫的。”李显心想也是，不然自己还能活到现在，也跑回屋收拾东西了，几人坐上了回洛阳的马车。
不过几日，武皇重立太子的事便提上了议事日程，总要和大臣们统一下意见才行，于是在朝堂里问了，“立太子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诸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太子定了那皇嗣该如何安置？”一个大臣站出来问道。“复封李旦为相王，其子赐宅积善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