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说什么可以叫做永生？”老查直接打断了我。

“就是一直活着呗。”

“活着做什么？躺床上睡觉？”

“那当然不是。最起码的，得有自我意识，孔子说，食色，性也。得能吃饭，能夫妻生活，跟家人孩子在一起，等等，好多呢。”

“你说得特对，什么是自我意识？其实克隆技术早就有了，如果我从你身上取得一个干细胞，然后克隆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你来，但那是你吗？不是，因为他没有你的记忆，你的感情，你爱过的人，恨过的人，等等，所以克隆技术并不是永生的途径，且不说它伦理上的合理性。”

听着老查侃侃而谈，我着实有些困倦，但是他的话语还是源源不断飘进我的耳朵。

“所以，自我意识还是都在你的大脑里，所有的记忆，欲望，仇恨，所有的所有，都在你的大脑里，这一点无论我们如何复制，都是不可能的。所以，如果要永生的话，其实就是让人的大脑永生就可以。”

我昏昏睡去，心想：“废话，我当然知道这道理，现在确认人死亡不就是根据脑死亡吗？可你怎么让大脑永生呢？”

突然一下，我又清醒了过来，老查和岑钰依然站在我的身边，旁边一个护士正在给我的输液瓶中注入一种药物，可能这正是让我清醒的原因。

看我醒过来，老查关切地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皱着眉摇摇头：“难受，想睡。”

老查说：“对不起，老拐，我要尽快跟你把话说完，趁你的脑部还没被癌细胞侵入之前，我们就要做完手术，以保证你大脑的完好。”

我勉强点点头。

老查接着说：“我长话短说，在过去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里，人类无数次尝试过换头术，当然都是地下的，但是从来没有成功过，因为大脑连接身体的除了血管，神经，还有许许多多化学物质，比如说激素，我们没有办法让一具别人的尸体制造出与你的大脑相配的激素。但是经过这些年的努力，人造激素的水平已经大大提高，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不通过人体，而是通过设备来制造你的大脑所需要的血液，激素等等，然后按照你现有的化学模型来给大脑供给，当然，这个化学模型要在你的大脑和现有的身体分离之前复制好。”

我此时十分清醒，也感觉不到疼痛，大概护士还打了止疼药。但我的眼神十分迷茫，盯着老查。

老查亲切地看着我：“老拐，你是不是听说要把头取下来吓坏啦？放心吧。我不敢保证说你跟以前一样，但是很多人生的乐趣还是可以得到的。你看，我自己的大脑里现在已经植入了好几块芯片，我们的突破就在于芯片和脑神经的连接和读取脑电波方面。丽娜是搞生化的，主要是激素方面的研究。所以，不说别的，只要大脑的活性可以得到保证，你可以远远地看着你的孩子长大。然后，等到有一天医学技术有新的进展，再把你深度冰冻的身体解冻治疗，连接上你的大脑，你就真的获得重生了。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没准儿你比你的女儿还要年轻。”说着，他呵呵笑了起来。

我没有笑，对于他说的技术，我还没有搞懂，但是我很坚定：“老查，谢谢您说了这么多，我是搞电脑软件的，听不太懂。其实我现在就是个没有底牌的赌徒，如果不这么做，那就是死。所以不用多说了，您和岑钰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如果你能让我看到孩子的成长，我千恩万谢。”

老查和岑钰听我这么说，都满意地点点头。岑钰说：“莫铭，老查是尽可能简单地跟你解释一下过程，如果你没有更多疑议，那咱们还要再签一些文件，今晚就动手术。”

“不是已经签了那么多了吗？还要签什么？”我实在懒得动手，“我就写一句话：生死无怨，不就全结了吗？”

岑钰笑了，嗔怪道：“别那么孩子气。主要是手术中以及手术后会有些不舒服的感觉，我们还是要事先声明一下。”

“行行行，赶紧拿来，我签完好睡觉。好累啊！”

签完所有的文件，我就沉沉睡去。实际上我已是一个垂死的病人，哪有什么精力去看那些冗长的文件，完全听从命运的安排。

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的病房在多少层，但是应该在很高的地方，从窗外望去，只看得到深色的天空以及繁星点点。说实话，我从来不知道星星有如此之密集，就是在家乡的野外，也没有这么壮观，看来这座大厦应该处于极为偏僻之地，离大城市很远。

妻子和女儿此时在做什么呢？想到她们，我不禁心痛起来。

出发前一夜，女儿赖在我病床前，死活不肯离去，搞得我泪眼婆娑。最后我只好哄她，爸爸只是出个远门，想爸爸的时候，可以对着天上的星星说话，爸爸就是其中的一颗。这个老套的说法竟然还起了作用，妻子终于抱着疲倦不堪的女儿离开了医院。

女儿此时会看着星星跟我说话吗？哦，不会，有时差，她们那儿还是白天呢。

正胡思乱想中，门打开了，岑钰带着几个白天见过的机器人走了进来，对我说：“莫铭，咱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