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就在我走神儿的功夫，史密斯不知什么时候从水底冒了出来，他沿着我们从船舷边抛下去的绳梯，一步一步爬了上来。当他水淋淋地站到我们跟前的时候，全体队员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当然，这掌声都是一片金属撞击声

我也附和着大家鼓着掌，心里却老大不情愿。实话说，史密斯刚才的这一番表演确实是够勇猛的，尽管我们这些脑人不用呼吸，体表的金属外壳也足够坚硬，但是被一条鲨鱼咬着在水里甩来甩去，心里上的恐惧还是足够大的。反正我是坚决不想下水，只是想破脑袋也没找到什么借口。

就在这时，史密斯发话了：“谢谢大家鼓励，其实我刚才表现不够好，半个小时才搞定了一条鲨鱼。今天风浪大，鲨鱼也比较暴躁，我一下去就被它咬住了胳膊，挣扎了很长时间。为了节省时间，待会儿全体队员一起下水，E10是新来的，跟我一组，立即行动。半小时后，飞机就会来接我们，否则后面有更大的风暴，飞机就落不下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队员一人两个采集罐，立刻纷纷跳入水中，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史密斯把自己换下来的采集罐放入一个金属箱中，又取出两个新罐向我走来。我嗫嚅着说：“报告组长，我不太会游泳，还有点儿晕船。”

史密斯径直走过来把两个罐子挂在我胸前说：“不用会游泳，也不用换气，你就记着见到鲨鱼就扑上去死死抓住不放，我们的手上都有吸盘。换罐子也很简单，你看这前面有个小按钮，一摁搭扣就开了，鲨鱼头部有个小挂钩，你把旧罐子取下来，挂在胸前，再把新罐子搭上去，任务就算完成了。记住，罐子无论如何不能丢了，记住了吗？”

我心中更加不悦，这巨浪滔天的，他一点不在意我的安危，只是反复叮嘱那破罐子。于是说：“您让我先缓缓，我适应一下。。。”

我的原意是想再拖会儿时间，兴许其他组员都完成任务了，我也就不用下水了。没想到没等我话说完，史密斯上前一步，一下把我举了起来。我猝不及防，拼命挣扎，喊着：“你。。。你要干什么？”

史密斯举着我走到船舷边，大喊一声：“你下去就适应了。”说着，我被他抛向了墨绿色的大海，伴随着我的惨叫声。

落入水中，我脑中一片空白，四周全是冒着泡沫的海水，我手足无措地胡蹬乱刨，竟然慢慢浮到了海面，但是很快又被大浪卷入海底。

我晕头转向，恐惧至极，只是凭着本能拼命挣扎，终于又冒出了海面，看到我们那艘巨轮漂浮在不远的地方。我大声喊着：“救命，救命。。。”

耳边突然传来史密斯冷冷的声音：“放心，你死不了，快去找鲨鱼。”

我现在连自己都控制不了，怎么去找鲨鱼？这个王八蛋。不过史密斯的命令倒是令我清醒了一点，也是，自己是用不着呼吸的，氧气成分全部靠自身设备提供，就是死也不会被淹死，所以海水没有什么可怕的。想到这儿，自己的恐惧消退了一些，手脚也不乱蹬了，顺着海浪漂来漂去。

可是史密斯的声音又传了过来：“E10，你在那儿干什么？你是在度假吗？给我钻到海底追鲨鱼去。”

这个混蛋！我心里骂着，翻了个身，准备钻到水下去。

心情平静了一些，发现海面风雨交加，其实水底还是挺美的，各种鱼儿游来游去，偶尔一条鲨鱼窜过来，我还是下意识地拼命躲开。可是看到同组的队员有的就像史密斯一样，已经骑上了一条鲨鱼，正在更换采集罐，那身姿在水中实在是潇洒。在史密斯不停的催促下，我也硬着头皮，准备赌一把。

一条巨大的鲨鱼从前方游来，这条游的比较慢，好像也没那么凶，我决定拿它试试手。可是当它越游越近时，我发现它实在是太巨大了，好像比其它鲨鱼大了好几倍还不止。我正犹豫着是否要躲开它时，它却突然张开了巨口，把嘴边大批的小鱼连同我一起吸了进去。

我手足无措，拼命想挣扎出来，但是无济于事，很快觉得眼前一黑，应该是来到了这条鲨鱼的大嘴里。我心想：完了，史密斯被鲨鱼咬住还没事，我这是到了人家肚子里，做啥也没用了。

海水从鱼嘴里慢慢漏了出去，我被无数小鱼小虾挟裹着慢慢向下蠕动，大概是到了鱼的食道中了吧。没想到追求永生，结果实实在在地葬身鱼腹，我的心中充满了悲哀。我的妻子和女儿在做什么呢？我真的要变成一颗遥远的星星了吗？想到她们，我又不甘起来，说好还要见面的，我就这样放弃吗？

我突然想起史密斯说我们手上有吸盘，在鲨鱼背上都能不被甩掉，在它肚子不也一样吗？

我猛烈挣扎起来，拼命想抓到什么固定的东西。鲨鱼的食道很滑，根本没什么着手的地方，我愈加愤怒，用尽全身力气向四周击打。我知道，我现在发出的力道，比我以前的力气不知大多少倍。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涌动着，突然一片光亮，我和大量的小鱼小虾，被这条巨大的鲨鱼张开大口吐向了空中。我在空中飞舞着，又落向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