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郭乐琦的觉醒（上）
“人生本来就有很多意料不到的波折，前两天有人跟我说，要去住院，没有手术费，医疗费，让我借给他五万块钱，我想也没想就划账给他啦，我脑子是不笨的，一直都很聪明，但是，怎么说呢，因为我这个人就是很善良嘛，谁知道他就这样一去不回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得人视线模糊，入江孝愁絮絮叨叨地坐在那里不知所云，郭乐琦拍了拍桌子，打断他说“：入江副总经理，你究竟要跟我说什么？”
入江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本年度的调薪结果，郭桑，你的薪水要下降10%。结合年度评价是C，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郭乐琦接过评价表，看着上面复杂的计算公式和花里胡哨的评价项目，找到了关键的几个词“部下信赖度低“”不能带领团队共同进步“”独善其身“等等，”鉴于上述理由，年度个人评价：C，下年度调薪：-10%“
这已经是郭乐琦被公司减薪的第三年，每次都是下调10%，加上最新的组织架构图里，连她那个两个人的部门【技术开发室】都已经不见了，郭乐琦在公司基本上变成了一个日企常说的“窗边族“(没有实际工作，等待退休的人)。
“入江部长，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郭乐琦将评价表丢掉，正面入江问道“：我自己还算是个不错的人，因为能独善其身，但是跟部下关系不好，所以不能带领团队进步？”
入江想了想，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郭乐琦说“：我的部下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毛毛躁躁的95后孩子任幸莱，那是个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每天在做梦，不按牌理出牌的女生。我说她，她不服，我教她，她不屑，我管她，她就投诉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这孩子沟通，但这不代表是我的问题吧？就算我有不足，那也是两个人的问题。”
入江点头道“：是啊，因为你就一个部下，所以如果她不信任你，就是100%团队的不信任呀。”
郭乐琦苦笑道“：这我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去带团队了。”
入江笑道“：你不用烦恼了，你的部门今年撤销了，你不必带团队了。暂时你先去商品部，帮焦石坤经理打打下手，等公司整顿好了，我们再重新安排你的工作内容。”
郭乐琦诧异地问“：我是室长，焦石坤是经理，你说我给焦经理打下手？那是我领导他？还是他领导我呀？“
入江含含糊糊地说“：工作上，商品部目前没有部长，暂时是焦石坤负责，那就是他主事，当然在级别上，你是室长，比他高，那你可以指导他的管理方式和行为规范什么的。“
郭乐琦紧追不放地问“：请问什么是管理方式，行为规范？“
入江说“：这你一个堂堂的室长，还需要问我吗？不要迟到早退，见面要微笑打招呼，值日要努力拖地板，别让员工加班，但是要求他们做出加倍的工作，对上司有礼貌，上司叫你要跑得很快，跟上司说话要恭恭敬敬，上司骂你不要辩解马上道歉，进电梯要先让上司进去，上司的生日你就买礼…………等等等等，这些方面都是非常重要的，我就是每天把这些管理地妥妥当当，才得到高层的赏识，升任副总经理的呀。“
郭乐琦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明白了。“
郭乐琦的工号是003，入江的工号是250，从003-250，其间的跨度是15年。
郭乐琦还记得15年前，也是春寒料峭的下午，在奉贤的一个纺织工厂的厂区里，兔兔玛丽的老会长上川冈弼，在她的身后大声喊道“：郭桑，我需要你这样的人，你要不要来我的公司当副总经理？“
郭乐琦回身，笑容灿烂地喊道“：好啊。”
郭乐琦记得当时上川冈弼的表情是真诚的，感动的，有温度的，与她心意相通的。
但是15年后，不久前上川冈弼陪同新董事长上川真二来视察公司，郭乐琦去打招呼，老会长竟然愣了半天，问身后的我孙子鉴仁“：是谁？”
我孙子也搞不清楚，又转头问新任总经理今西。
今西摸了摸头说“：技术改进室的，那个，那个，高桑。”
郭乐琦说“：我是技术开发室的郭，郭乐琦。”
上川冈弼点点头，眼神冷漠，并未有什么反应，就领着簇拥着他的一群人走开了。
这大概就是梅咏乐说的“：老兵不死，只是逐渐凋零。“吧。梅咏乐也因为心灰意冷才选择退休离开了。不过郭乐琦不想就这么放弃，这家公司就像是她亲生的孩子，是她和梅咏乐几个从零开始一手建立起来的，何况她的心里还有一团火，她不想亲手掐灭。
“亲生的孩子？亲生的又怎么样，她后妈是国际影后，亲妈就是一个三流模特，孩子肯定是认后妈不认亲妈啊，何况人家后妈就是对孩子很好，这亲妈也太不入流了。“郭乐琦唯一的部下任幸莱，是一个自由奔放，不受拘束，聪明但固执的女孩，她喜欢用自己的大脑思考，拒绝一切形式的灌输，除非能令她信服，否则她是谁也买账的。这时，正跟隔壁部门的几个女生议论着娱乐新闻，看见郭乐琦回来了，不情愿地收住话头，忙活了起来。
郭乐琦有点气不打一出来，斥责道“：早上的报告你做好了吗？还有时间在闲聊天啊？“
任幸莱说“：放在你桌子上了，你看都不看就说我啊？“
郭乐琦说“：我哪有说你啊，我是问你啊，你回答我不就好了嘛。“
任幸莱嘀咕道“：反正我做什么你也不满意的了。“说完，拿着茶杯就去向茶水间走去了。
郭乐琦和任幸莱的关系之所以这么僵，源于郭乐琦的一句失言，刚组部门的时候，任幸莱被调来协助郭乐琦，还抱着向经验丰富的郭乐琦学习的心态，对她是比较尊敬的，而郭乐琦见任幸莱年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就干脆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呼呼喝喝比较随性。
有一次郭乐琦教任幸莱一个出口报关的单据，教了半天，任幸莱还是懵懵懂懂，郭乐琦一时生气，就脱口而出地骂道“：你怎么这么笨，我儿子的狗狗，教它握手转圈，教了几次，也就教会了，你还不如狗狗聪明吗？“
任幸莱当场失声大哭，责怪郭乐琦不该将她和狗作比较。
这件事情后来被曾律察描绘成郭乐琦颐指气使，拍案而起，对着一大群员工叫骂“：你们这群人，还不如我儿子的狗！”
曾律察版本的“你们不如狗”，深入人心，以至于公司上下的人都对郭乐琦敬而远之，退避三舍。受了委屈的任幸莱，在故事里成了深受迫害的窦娥，如果不下六月雪，都对不起给她传故事的曾律察，于是心理暗示地把郭乐琦当成了恶婆婆，她之后说的每句话，听起来都是有骨头的。
郭乐琦认为清者自清，谣言是经不起时间考验的，大家总有一天会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她错了，时间愈久，【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的烙印就越是深深地打在了郭乐琦的身上。
非但如此，这还成了诟病她的工作表现，非议她的管理能力的一个借口，连续三年她都被同样的理由，打了差评，减了薪水。虽然她也知道，没有这件事，公司还是会制造别的话题。
连续不断地打压，是为了给她难堪，逼她主动离职，好省去一笔庞大的赔偿金，也避免打脸口口声声说我们公司最重视年资的忠诚论。
焦石坤这时笑意盈盈地来到面前，安慰郭乐琦道“：郭室长，小女生没家教，别跟她一般见识啊，下次我帮你教育她。”
郭乐琦摇摇头，说“：不用了，没下次了，我们部门不是取消了吗?她也不是我的部下了，我现在是你的部下了，焦领导。”
焦石坤谦虚地笑道“；哪里，哪里，您别这么说啊，我可不敢做您的领导，您是我的领导。”
郭乐琦心想：是我不敢做你的领导才对。你认金山做领导，金山就退休了。你又倒去日野那里，日野做了你的领导，就辞职了，你再投靠了渡边，渡边做了你领导，也退休了，我还想多干几年，减了薪水也是薪水，我不想做你的领导。
“焦经理，你别客气，公司既然这样决定，我会听从你的安排的。”郭乐琦说。
焦石坤点点头“：您真是明白事理，那就请您去整理一下样品好不好？带上任幸莱吧，她现在也是商品部的，暂时还让她跟着您，你俩一起。”
郭乐琦早知道，把自己放到焦石坤的部门，就是要让焦石坤来为难自己，逼迫自己，如果自己对抗焦石坤，那就有口实说自己是挑战公司秩序，是一个不和谐分子，但如果逆来顺受，又会让自己饱受羞辱，狼狈不堪。
这是一个要么受不了自己走，要么按个罪名赶你走的套路，我怎么可能上套，日语里有句俗话，命越长耻辱越多，对我来说，什么工作我都可以做，什么话我都可以听，你们的唾沫鸡蛋烂西红柿淹不死我，胜利的那个就是我。
郭乐琦顺从地说“：好的，我这就去整理。“放下手里的工作，就向没有空调，满是灰尘的样品室走去，整理起那些脏兮兮，乱糟糟的陈年袜子来。
焦石坤是何等精明的人，郭乐琦看透的道理，他当然也心知肚明，入江想向公司邀功，设法赶走高薪却无用的旧人郭乐琦，却推我出去做恶人，如果我逼得郭乐琦狠了，她反过来告公司恶意压迫，变相开除，或向日本本部揭发这里的什么违规操作，这责任难道要我来担吗？若我倚重郭乐琦，以她的专业，有可能分分钟背后给我一刀，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没那么白痴，给你入江做嫁衣裳，我就客客气气地，也不为难郭乐琦，也不重用郭乐琦，每天找点零零碎碎不相干的活给她，等两年，她到年龄一退休，我也就功德圆满了。
郭乐琦一双双地展开皱巴巴的旧袜子，用手稍稍一缕，一抖，袜子竟然就站了起来，她的思绪随着这些袜子又回到了15年前，郭乐琦在车间里，将一双袜子一缕，一抖，袜子站了起来。
郭乐琦情绪有些激动地对车间主任说“；你看到了吗？好的袜子，就是不但有手感，而且要有骨感，摸上去是柔软的，站起来是挺拔的。可是你看看你的这批袜子。“说着又拿起几双袜子，不管怎么缕，怎么抖，袜子一放手就榻了下去。
”你还能说是没有问题的吗？“郭乐琦叱问道。
她的身后，站着这批袜子的委托商，日本兔兔玛丽公司的会长，上川冈弼，上川很欣赏郭乐琦对袜子品质的认识，频频点头，第一次在中国的工厂委托生产，居然结果就很不理想，虽然布料，款式，尺寸都没有错，但是不是他要的商品，于是，上川冈弼亲自跑去了工厂，向工厂兴师问罪，但是工厂却认为上川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做为这单业务的负责人，郭乐琦从营业部杀到车间，当着厂长和车间主任的面，演示了好袜子和坏袜子的区别。
“这样的袜子不能给客人，这不但是我们工厂的信誉，更是中国人的尊严，必须全部返工。”郭乐琦大义凛然地说。
厂长和车间主任当着一群工人的面，被郭乐琦数落，还无从反驳，内心十分不快，但人家都上升到中国人的尊严了，怎么着也不能再强调理由，厂长虎着脸对车间主任说“：抓紧时间返工，没双袜子都必须让郭业务满意，你不要丢了中国人的尊严。”
车间主任不情愿的答应一声，组织工人开始安排返工。厂长瞪了郭乐琦一眼，回身要离开车间，郭乐琦一把拦住了他。
“你还想怎么样？不是帮你返工了吗？”厂长怒道。
郭乐琦说“：那个日本客人就在这里，请厂长就质量不达标和返工导致延期，向我的日本客人当场道歉。”
“什么？”厂长瞪大了眼睛“：要我给日本人去道歉？郭乐琦你是老几啊？去日本留学了两年，你真成了汉奸了你？要我跟一个日本鬼子去道歉？“
郭乐琦义正词严地说“：厂长，你怎么看我不要紧，但这不是中国人和日本人的问题，这是工厂和客户的问题，工厂有错，影响了客户，就该向人家道歉。不管他是日本人也好，美国人也好，阿尔巴尼亚人也好，你都要道歉的。“
厂长冷笑道“：你拉倒吧，我告诉你郭乐琦，全世界哪个国家的人都行，但是要我跟日本人道歉，没门。“说罢，将郭乐琦推开，骂骂咧咧地跑了。
郭乐琦见厂长走得没影了，车间主任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心念飞转，快步走到上川冈弼的面前，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把头深深低了下去，用日语大声地说“：上川桑，我们的工厂失误造成您的困扰，万分抱歉，请您原谅。“
上川惊喜地说“：不要自责了，请抬头，郭桑。原来你还会说日语啊？“
郭乐琦抬起头，笑道“：是的，我刚从日本回国不久。我是在这家袜子工厂工作了10年后，大约三年前，办理停薪留职，然后自费到日本的工商学院去留学的。我在日本的时候，亲眼见证了兔兔玛丽的品牌迅速在发展，所以您到中国找工厂代工的时候，是我主动联系您的代理，请他们在我们的工厂下单的，可惜，搞成了这样……“
上川安慰道“：不要内疚，这不是郭桑的错，郭桑的责任心和气魄，我深表倾佩。“
10天后，上川在中国加工的第一批袜子验收交货了，而上川和郭乐琦也将彼此的情况摸了个底清。郭乐琦知道上川有意在中国设立贸易公司，开启他的海外事业版图。上川知道郭乐琦是奉贤当地的传奇人物，从一个女工出身，靠着自学，完成了大学学业，还考了日语一级，从拉长升到主任，然后狠心扔下还没有断奶的孩子，毅然赴日深造，回国后被工厂的董事长亲自任命为业务主管，负责开发东南亚，特别是日渐兴起的日企客户。
郭乐琦不满足只在一个郊区的小工厂窝着，她需要更大的天地。上川初到中国，人生地不熟，需要懂专业，又认可日企文化的本地人为他建设子公司，两个人一拍即合，彼此都认定对方是自己想要的人。
于是，那个让郭乐琦陶醉了半生的镜头就上演了，郭乐琦陪同上川亲自收货后，朝着办公室走去，她知道上川就在自己的身后，她放慢了脚步，期待着上川为她打开人生转折点的大门，上川不失时机地大叫道“：郭桑，我需要你这样的人，你要不要来我的公司当副总经理？“
郭乐琦回身，笑容灿烂地喊道“：好啊。”
公司初创，期间的个中辛苦，是郭乐琦早就有心里准备的，她和另一位元老梅咏乐一起，从代表处起步，自己动手做样品，找工厂，谈价格，选出口代理，报关跟单装船一路亲历亲为地监控，不眠不休，终于顺利架设起中国生产出口日本总部的贸易网，紧接着，又和日野，金山一起，打造出商品部的前身，生产部的管理模式，最后，随着熊谷，吉富的出向，渡边的加入，公司从代表处过渡到商贸子公司，店铺开遍了全国，出口也逐年增长，年轻的职员越来越多进入公司，公司的组织架构越画越庞大，而郭乐琦和梅咏乐从顶端的位置，掉啊掉啊，终于，掉出了组织架构图。
陈年样品收拾得差不多了，还没有看到任幸莱过来帮忙，郭乐琦把袜子分门别类整齐地放好，出了样品库，去找任幸莱。
刚走回自己部门的位置，就看沃珍芒领着两个IT部的男生和人事部的女生，在拆她的电脑，搬她桌面的文件，一时间，郭乐琦感觉自己被抄家了，羞辱顿时化成了愤怒，她跑上去一把抓住拿着她电脑的那个IT男生，厉声问道“：你们在干吗？”
任幸莱这时从看热闹的人堆里挤了出来，；突发出同气连枝的悲愤，带着哭声告状道“：郭室长，他们，他们要拿走我们的电脑和资料。”
“谁让你们来搬东西？”郭乐琦叱问道。
沃珍芒使了个颜色，IT的小男生放了手，郭乐琦把电脑抱在胸口。
沃珍芒客气地说“：郭室长，您别生气，我们也是听上面的命令办事，入江部长说，技术开发室和大谷室长的经营推进室合并了，大谷室长要求把所有资料连同您两位的电脑都集中到她那里去，您要是有什么不同意见，您直接跟入江部长，或者大谷室长讨论好不好，不要为难我们呀，您那个电脑，估计以后也用不上了，入江部长给您配了别的电脑，您还是给我们去复命好不好？”
郭乐琦怔怔地愣了半日，把电脑往IT男生手里一塞，冷冷地说“：拿去给大谷室长吧，文件都是按项目排好的，你们不要搬乱了，跟大谷室长说，有什么不明白的，请她直接来问我。”
沃珍芒看着郭乐琦的脸色，不知是该同情还是不屑，反正自己不想活成郭乐琦的样子，公司里的同事都在取笑郭乐琦，为什么混成了这个德行，还不学梅咏乐潇洒离开，死死地抓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室长名份，如今连部门也没有了，成了没有室的室长，都被打发去干连新人都不愿意干的杂活了，你怎么还赖着不走呢？难道只是为了那点退职金吗？
郭乐琦和任幸莱的桌子，上下里外被搬了一个空，下班前，IT的主管桂哲生拿个两个看上去旧旧的电脑，过来发给她们，桂哲生心有不忍地一边帮郭乐琦调试，一边解释道“：郭室长，真不好意思，暂时没有别的电脑，您先用，如果不好，我想办法帮您申请买新的。”
任幸莱大叫“：买新的，买新的，小桂，你一定要帮我们买新的。“
郭乐琦则叹了口气说“：不用了，估计以后用电脑的机会也少了。“
桂哲生把旧电脑放到她的面前，说“：您开一下，看有没有问题。“
郭乐琦打开电脑，见里面除了最基本的配备，她常用的一些业务工具都没有安装，随意点了几下，对桂哲生说“：好像没有什么问题，谢谢你小桂。“
桂哲生又去帮任幸莱调试，任幸莱叽叽喳喳不停地挑剔抱怨着，郭乐琦不经意地低头，看到自己的电脑屏幕下方，贴着一张黄色的标签，上面写着：
资产名称：办公室笔记本电脑
资产编号：12192425
资产使用者：待定部门郭乐琦（临时）
待定部门？临时？这是奋斗了15年的公司对我的定位？郭乐琦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