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MD担当 贝莉咏（下）
那天下班的时间，福田被叫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渡边一脸严肃地关上门，示意福田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却在那里来回踱步，福田稍有些不安，轻声问“：渡边桑，发生什么事了？”
渡边盯着福田，冷冷地说“：是你叫那个小姑娘去告吉富的吗？”
福田一惊，忙辩白道“：什么小姑娘？什么告吉富？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有人在天台看到你和那个小姑娘讲话，然后，小姑娘来找我和董事长，说吉富多次性骚扰她，要求换部门到你的家居服或者内衣部去。到底是不是你怂恿她这样做的？你还答应给她做主管啦？“
福田的脑袋象过山车似的转了一轮，理好了思路，恍然大悟地道“：哦，是那个贝桑的事吧？我今天去天台吹吹风转换气氛，见到她在那里哭，问她怎么了，她说被吉富骂，又说吉富逼他们连续加班，还说吉富性骚扰她，我看她哭的可怜，就安慰了她几句，我可没有怂恿她来告状啊，我只对她说，女孩子出来工作要保护好自己，仅此而已，至于她说要换到我的部门，可能我说如果在袜子部工作得不开心，可以要求换去其他部门，公司很多部门都缺人，我们内衣家居服也是人手不够，常常要加班呢，她是不是误会了啊，我没有说要她啊。更没有说过让她做主管啊，我只说我们部门需要年轻的主管。“
渡边训斥道“：你会不会说话啊？她误会不要紧，董事长听完后也误会了，怎么办？“
福田连声回应“：是的是的，我说话没有考虑周到。“
渡边打量着看起来正直诚实的福田尾善，你这招损了点，烂了点，倒也干脆利落，我为什么请求总部让我在现地招募MD经理？不就是为了找到你这样的人吗？
MD可以说是FASHION行业最重要的部门，但是一开始日野派的熊谷和吉富，就把持得MD密不透风，公司方向性的决策都从MD出，就算我鼓动到上川老爷子把内销交给我来管理，把日野挤到外销管进出口，相当于给本社担当国外采购而已。但只要MD还在日野控制中，我都不算真正地掌权。日野依然利用他对熊谷和吉富的影响力，来左右内销的发展，我要彻底关门称帝，就必须夺取MD。
第一步，建议成立家居服部，扩大业务范围，并以节省人件费成本，并找到更了解中国市场的人才为由，让总部同意我在中国现地招募，并用最快的速度培植福田成为MD的老三；
第二部，我故意同意日野的方案，升楚桂德仁做经理，却压制着曾律察，只让她升高级主管，以曾律察的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屈居她看不上的楚桂德仁之下？不出所料，曾律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捎带打，撺掇吉富干掉了熊谷，让福田坐享渔翁之利成为老二；
这第三步，我看好福田自身的能量，我就知道你有本事让自己老小变老大，你还真不负所望。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走了进来，原来是董事长日野天真，日野铁板着脸，问渡边“：总经理，你问过了吗，福田经理怎么说？“
渡边耸耸肩“：他说是误会，他看到小姑娘哭，安慰了几句，没有提到吉富桑的事。”
福田顺势道“：是的，我还以为她跟男朋友吵架了。吉富桑是什么事啊，到底？”
日野沉默了片刻，道“：没有什么，你出去吧。”
福田应声出去了，日野强压怒火，向渡边商量道“：这个事情怎么办，我看吉富也是被误会了吧？那个女孩误会了吉富，或者，因为对吉富不满，冤枉了他？直接开除那个女孩，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渡边笑了笑，把日野让到沙发上，在他身边坐下，扶着他的膝盖，推心置腹地说“：我想小姑娘真的误会了，吉富怎么会干这种事呢？”不等日野借口，又话锋一转，道“：可是这件事如果再次传到本部那里，我们中国的公司不是成了一个笑话吗？又是养情妇，又是性骚扰，本社一定会觉得我们两个人管理成问题，公司伦理教育太失败了。你这样开除了小姑娘，难道她不会破罐子破摔，打电话写邮件，把我们大家都告了呀？”
日野无语了，吉富和熊谷是和他一起来中国开拓事业的左右手，熊谷已经被调回总部了，为此他还受到上川社长的斥责，吉富如果再出事，本社那些老家伙们就有理由反对他继续出任中国的董事长，这种情况下被调回本社的话，他在上川社长心目中的形象就彻底被颠覆，他的下场就会跟熊谷一样，休想再翻身。他不敢在这件事上和渡边拼到底。死撑吉富当部长，搞不好一拍两散，还不如保下吉富继续负责袜子，那今后他的手还可以伸入内销，吉富那条线的各种外快，还是可以继续细水长流。
“：我想事情闹大毕竟不好，小姑娘这里还是要好好安抚，那要把她调去内衣部做主管吗？”日野试探地问。
渡边大幅度地摇头道“：那怎么可以，这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啊，别说主管了，绝不能留她在公司，我会派个人去找她谈，多给她一点钱，让她走人，这个火苗，就让我渡边来负责掐灭，不会影响董事长，请董事长放心。至于MD的部长人选……”
日野无奈地说“：MD是内销这边的部门，部长，就请总经理来决定吧。”
一周后，福田被任命为新MD综合部的部长，三个MD部的人争先恐后地去祝贺福田，贝莉咏也挤在人堆里，想确认福田在天台对自己的承诺，却被同事郝世哲一把拉了出来，悄声对她说，营业部的店铺运营经理找她，她很奇怪，陶江户怎么要见她？忐忑不安地来到会议室，不止陶江户，还有管理部长入江孝愁也在，笑盈盈地等着她。
陶江户亲切地说“：MD合并，这一阵子把你们忙坏了吧？小贝啊，听说你有情绪啊？”
贝莉咏觉得不对劲，开门见山地问“：是吉富的事吗？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陶江户转向入江，请示道“：入江本部长，您说还是我说？”
入江连忙说“：你说，你说，总经理请你来，就是你说的好，我说不好，你说。”
陶江户转回头来，一丝不易发现的鄙夷掠过他的眼神，这种人事的谈话，不是你管理部长的本职吗？我一个管店铺的，莫名其妙帮你来抬轿子，我陶江户是生意人，本钱下去是要有利润的，你好好记着今天，以后有问题还是可以多多来求助我，没有你的无能，我一个中途采用的中国人，又怎么能在日本人当道的日企里脱颖而出呢？
陶江户递过了解除劳动合同的人事令，换了一副异常愤慨的表情，不容贝莉咏开口，就帮着她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你看，这也太荒谬了吧，简直就是官官相护，一手遮天啊！日本人就是这么下流！小姑娘，你被他们骗了呀，福田是不是说换你去内衣部，让你做主管啊？你好相信哒？你也太天真来，他们日本人都是一伙的呀，你就算告到本部去，吉富是董事长的亲信，董事长是会长的干儿子，会长会帮你的啊？你别傻了呀。”
贝莉咏愤怒地说“：我去劳动局告他们，吉富真的性骚扰我了，公司竟然还开除我？”
陶江户赶快说“：不是开除，不是开除哦，是解除劳动合同哦，人事令上写得很清楚，是MD合并，公司架构重组，人员过剩了，错在公司，所以我们会三倍赔偿你的哦，你看你去劳动局能告公司什么呢？公司架构重组是事实，赔偿你也到位了，你说性骚扰，这个事情吧，小姑娘，我告诉你，要证据的呀，就吉富给你发的那点短消息，不算证据呀，你找公司的同事去做人证啊？哪个戆大会去啦？到时候告不成功，还把自己的名声弄臭了，不值得呀。”
贝莉咏锤桌子，发泄地叫着“：我不服气，我不走！我要一个说法。”
陶江户又掏出一个红包，塞了过去“：我知道你很气的，我也替你不值，所以，我以工会主席的身份，代表我们工会，给你一个安慰红包，意思意思，不多，一万块钱，小贝，你再留下来，没有部门要你的，而且这个事情越多人知道，你越没有面子，以后，怎么跟同事相处啊？你要说法，好，公司承认吉富性骚扰你了，最多把他调回日本降级，那你呢？你再出去找工作，新公司来背调你，我们说你被性骚扰，人家敢要你的啊？你还年轻，吃一亏长一堑，拿了钱，重新调整好自己，陶经理说的喏，你一定能有更好的发展！陶经理也帮你留心一下，有好得工作我介绍给你。”
贝莉咏又哭闹了一阵，陶江户始终很耐心地安慰着她，入江时而插一两句话，稀里糊涂地，贝莉咏就签了解约协议，陶江户让自己部门的一个小女孩，陪着贝莉咏去收拾东西，贝莉咏回座位的时候，平时亲亲热热的姐妹们，居然都低头忙着工作，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倒是卜光明，抬头说了一句“保重呀，小贝。”
吉富固然没有理睬她，福田刚好来袜子组取样板，居然也对她视若无睹，当成空气，那天在天台上给她递纸巾，递热咖啡，夸赞她聪明能干，信誓旦旦地说如果这样的人在内衣家居服，一定会升她做主管，还向她描绘了MD新时代里共同打拼的蓝图，那个温柔慈祥的大叔，就是眼前这个装模作样，冷漠无情的糟老头子？陶江户说得对，自己实在太傻了，不就是跟吉富闹了点矛盾，失望大过希望么？何必搞这么一出闹剧，成全了别人，自己只一个红包收场？
贝莉咏抱着电脑来到管理部，亲自归还给好朋友金丹春，金丹春倒是态度没有变，还是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都要哭了。
IT高级主管曾律察厉声道“：小金，你还在上班的，干嘛呢？快点办好回收手续，不要耽误小贝离职。”
金丹春只好收过电脑，撕去标签，把电脑仍进了铁皮柜。看贝莉咏依依不舍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