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聊天
知道陈越是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林好浅浅一笑，问道：“要不要进来？”
陈越连连摇头，可能是觉得摇头不足以表达他的意思，嘴唇动了动，有些迟钝地吐出一个字：“不……”
林好没有勉强，道：“那我们在这里好好聊天好不好？”
陈越连连点头，他喜欢跟林好聊天。
好多年了，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也没有人愿意对他说话，他一直将自己锁在那个不见天日的老宅里，渐渐地都忘了自己其实可以走出去，而现在，他做到了。
细想起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能做到的原因便在眼前这个女生身上，他从这个女生身上并没有感觉到那让他厌恶与害怕的生人的气息，还没有感觉到任何对他有产生不耐、厌恶、鄙夷的情绪，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喜欢……你……”知道自己笨拙，担心表达不出来这一点，陈越急忙将他的感受说了出来，嘴里说着喜欢，可是他的眼中却满是担忧和害怕。
陈越身上的情绪很丰富，也很复杂，一种情绪的出现，连带着让他那细腻而又敏感的人又要想出很多很多，徒添不少烦恼，而林好恰恰就是对他身上的这一点感兴趣。
这些完全不同的情绪，为什么会同时出现？为什么能互不影响？为什么能相互联系？
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分析便停不下来，但哪怕有了分析却不一定能够得到准确的结果，林好觉得，这应该就是人类身上不同的地方，想到这里，她笑了笑，对陈越道：“我也喜欢你。”
陈越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
“说到喜欢……”林好将陈越的表情看在眼里，又增加了一项分析，突然笑道，“你好有趣，说喜欢我的时候，眼睛里是担心和害怕，听到我说喜欢你的时候，不是先高兴，而是不信，嗯……还有些感动耶。”
说着话的时候，陈越便已经流下泪来。
林好不懂他为什么哭，忙到刘铭床头抽了几张纸巾过来递给陈越，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没有人对你说过这些话？”
陈越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抽泣着说不出话。
林好安慰道：“由我来说可能有点奇怪，但现在有了。”
陈越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林好说的意思，现在终于有人对他说出这些话了。
“我们是在聊天，但其实我是在分享你的情绪，这样对你不公平，我给你说说我的事吧。”林好见陈越连连点头，笑着往下说，“我叫林好，你要记得我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一开始别人是叫我零号。”
陈越很认真地听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只知道在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冰冷的实验室里，当时很多人在我身边说着各种数据和代码，那些东西冷冰冰的，一点温度也没有，又好烦人，可是那些东西让我学会了很多，你别看我这样，只要这世上有的，不管是什么知识，我都能懂，哪怕现在不懂，但我有成长性，只要一接触到，就能在第一时间掌握，这就是我的能力。”
“我能精确地分析多种领域，这一点从一开始就让我高兴，因为我觉得自己很厉害……”说到这里，林好想了想，有些疑惑道，“可是我不知道这种高兴，到底是我自己在高兴，还是脑子里的一些程序特意让我高兴的，这一点就让我很苦恼，但哪怕是这种苦恼，也让我怀疑并不是我自己的。”
陈越满是疑惑。
林好笑道：“好像说得太深了，我得说得让你明白才行，嗯……就好像刚刚我说喜欢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很高兴？”
陈越连连点头。
林好笑道：“这就对了，高兴是属于你自己的情绪，可是我的高兴却不是情绪，更像是程序，明明没有情绪，却能让别人认为你在高兴，就跟演戏、伪装一样，只是有时候戏演多了、伪装成习惯了，你就会以为那是真的了。”
陈越似懂非懂，但这一次林好没有再解释给陈越听，而是喃喃道：“这种东西不是我的，脑子里的东西其实也都不是我的，我想要的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陈越鼓起勇气道：“做……自己……”
林好点头道：“对，做自己，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是在我一直装睡的时候，因为我醒来的时候别人不知道，我一直在装睡，他们就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但你要知道，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所以我故意不理他们，后来他们以为是哪里的程序出了问题，查了又查，可是又查不出来，渐渐地有人失去了耐性，有人在那里发了脾气，然后很多人心情不好，在那里生气，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从分析他们的言行，变成了分析他们的情绪，我知道他们在生气、在暴躁，因为那种情绪一目了然，可是我突然想到我自己……”
陈越听得入神，但眼中充满不解，林好解释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从我醒来的时候就一直有人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陈越连连点头。
“正常人被这么骚扰，时间一长，会烦、会生气吧，可是我觉得烦，却没有感受到烦，情绪这种东西，我都能知道，都能分析，但我自己感受不到，一些冒出来的情绪变化，可能是程序让我从外表去表现，可是内里依然空洞洞的，这种感觉我就很不喜欢，我想，得不到的东西，就应该去拥有才对。”
陈越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
林好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陈越摇头，他也想不明白，林好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虽然听起来很高兴。
林好道：“我逃出来后，见过很多人，那些人情绪很肤浅，有些甚至很低俗，高兴伤心生气都是因为一些很无聊的东西，那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能说那些人很情绪化，但却没有真正的情绪，也不是太过深刻的感情，那种东西我一看就知，太无聊了，情绪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可是你不一样，你的情绪很深刻，也很复杂，让我看了不能马上明白，分析你可以让我很快成长起来。”
陈越依然不是很懂，可是他知道自己对林好有用，这一点就让他很高兴了，记忆深处有着几句父母对他的念叨，嫌他没用呢，他的心颤了颤。
林好笑道：“看了那些无聊人之后我就在想，最能全面感受情绪的，只有爱情了，当时遇到刘铭，我觉得我应该找这样一个人来体验爱情，所以我现在在当他的女朋友。”
两人正聊着天，陈越突然紧张地朝巷口望去，有脚步声传来，他朝林好挥挥手，迅速跑了。
“还是那么怕人。”林好笑笑，觉得陈越刚刚的行为有趣，便想要过去看一看他，再多与他接触一下，走出刘铭的房间。
正要去开门，但听到门外有声音传来，然后门被开了，刘铭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林好很高兴，或者说是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刘铭皱了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林好的话噎了噎，她听出刘铭的不喜与不欢迎，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委屈，但还没等她将情绪表现出来，刘铭便回房里去，连门也没关。
林好撅了撅嘴，过去将铁门关上，打开了灯。
刘铭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在想林好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不过经过昨晚之后，他觉得林好离开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一路便在想要怎么才能将这尊莫名其妙的神请走。
本来已经下定决心，硬着心肠，趁着夜色尚早，将这一心想要做他女朋友的林好赶出去，可开门时看到被清洁得干干净净的房子，让他到嘴的狠话咽下去了大半，只说出了那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无关痛痒。
刘铭再一次对这个房子感到陌生，这一次陌生的感觉主要来自他自己的房间。
昨晚放在阳台的衣服也不见了，想是被洗后晾在楼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