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对质
“阿爷,孙儿有事向您禀报。”
蓝雅没想到第一个发难的会是慕容恒。嗯。她忘了。这货自幼就和自己不对付。若他还像一开始那样客气有礼,她反倒不适应。
“阿爷,之前在华坤门前挑衅,火烧薜荔阁,打伤长姐的女子身份已经查到。”
慕容恒站起身来,将蓝雅的罪行一一细数。
慕容远抬眼看了看堂下站的太久干脆坐在地上的女子,对慕容恒伸出手掌,截住他的话头。
“邻儿――”
慕容荭邻忽然被点名有些不知所措。看自己爷爷的脸色,貌似他与三弟之间的矛盾尚未化解。大小姐于是迟疑地站起身来。
“阿爷,您唤我?”
“为什么还留着她?”
慕容远口中的她,自然是那个已被“查明身份”的蓝雅。言外之意就是,“她是谁根本不重要,所以慕容恒的话可听可不听”,这无疑是在打慕容恒的脸。
慕容荭邻看了三弟几眼,见他神色如常,不仅没有因此感到受辱,反而有了几分成竹在胸的意气,便稍稍放心了些。
她说:“这女子自称是蓝家后裔,又扮作大姑母的模样。孙女实在觉得有些蹊跷。且日前她在华坤门前提起孙泽中毒未死之事,孙女一时气不过,一来留着她试新药,二来想看看她与孙泽到底有何关联。谁知道……”
“谁知道玩儿脱了手,反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慕容远补完她的话,和蔼地笑了笑,又说:“想法倒是不错的,下回实行之前,先考虑周全。”
“孙女知错了。”
“回去好好养着,城里的事先交给弟弟们处理,带你伤好之后,爷爷另有使命交给你。”
慕容远对这个孙女十分关怀,转头又吩咐老二慕容怿,“送姐姐回去休息。”
老二抱着账本跳起来,“阿爷且别轰我,昨日城西香烛铺子上有些异动,几家商号近几日几乎同时被人采购一空。孙儿觉得颇有些蹊跷,想与三弟商量看是否能调些人手查一查。”
“时值中秋,烛火销量大增实属正常,有什么蹊跷你看着办就是。”慕容远一句话不知是信任还是敷衍,总之否决慕容怿留下旁听的想法。
无奈,老二只得依命退下。
他临走之事却朝蓝雅揉了揉眼,做出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像是某种提示,但又太过隐晦,蓝雅一时猜测不到。
这时候,慕容程氏也起身,借口自己院里有些事尚未处理,也便退下了。
她这一走,,流暇坊中便只剩慕容远,慕容怿两爷孙,外带一个蓝雅。
“恒儿,你现在可以说了。”
慕容远盯着蓝雅的目光宛如蝎子倒钩一般毒辣,全没有方才对待慕容荭邻时那么耐心宠溺。
蓝雅直视他的目光,发现慕容远不是在盯自己这张脸,而是介意她右眼下那颗痣。
为什么?
明明慕容程氏眼下也有。
这时候,慕容恒开始陈词。
“今年初,孙儿受阿爷之命带万金重礼赴往九黎与巫族酋长商议二哥与巫族圣女的婚事。”
慕容恒憋了这么久,终于找到契机发泄郁愤一般,将“二哥”两个字说得极重。
当日他亲自携聘礼过市时,铜川城便谣言四起。人们不在乎真相,反正慕容恒因着容颜俊美,平日便没少被人拿来当成谈资。可话题人物自己必然不太好受。
“然而九黎崇山峻岭,孙儿初次远行,路上多遇不顺,恰遇一位九黎义士帮衬,交谈之中,我与那位义士相见恨晚,险些义结金兰……那人正是乔装改扮的敬蟾殿少主孙临泉。”
蓝雅依稀从慕容恒口中听到三分幽怨,料想孙临泉与慕容恒结交那段时间,必然叫他感动不已。
慕容恒接着道:“后来孙临泉中毒脱逃,自不必论。阿爷也知晓,长姐毒术向来横行沧越,若无解药,必死无疑。故而自确认孙临泉中毒之后,府中便在薜荔阁周围严密布防,也诛杀了不少前来偷解药的敬蟾殿走狗。而直到七日前,‘百鬼骑’统领李辰山夜探府中,竟不是为了盗取解药,而是探查一名女子的下落。”
“明白说话,别卖关子。”
慕容远扶着额头,有些精神不济。
蓝雅算了算时间,七日前正是八月初四。那天她与孙临泉坦言交心,宿在境沅坊书院里。李辰山所找的女子必然不是自己。
只听慕容恒又道:
“凭李辰山在敬蟾殿的地位,能劳动他亲自出马搜寻,那女子地位自然不低。孙儿暗中核实之下才知‘懒医’北怀镜的孙女三个月前偷偷跑下了玉明巅,在铜川境内失踪。”
“世人皆知,那位北姑娘正是孙泽之妻玉氏族内的远方侄女,素日深得孙澈疼爱。外界传闻,孙澈早有将其聘为弟媳之意。”
“当日临泉在九黎时也曾说过他家中有位出身医家的未婚妻。北姑娘,是也不是?”
慕容恒看向蓝雅。
蓝雅感到荒谬。
“他和那个北九月有无婚约我不清楚,但你凭什么说我是北九月?”
慕容恒清冷一笑。
婢子绿琛便捧上一个蒙着白布的托盘,掀开白布,盘底正躺着一柄银鱼小刀。
“阿爷,这刀正是此女在薜荔阁刺伤我长姐所用。孙儿有办法鉴定这是敬蟾殿北九月的东西。”
慕容恒又命人拿来一碗墨汁,将小刀沉入墨碗再捞起来。刀刃依旧光洁不染,而刀柄鱼鳞上,残留的墨汁细细地勾勒出九个细细半月纹饰,而鱼尾细纹中有几条细小横线,细看才知那是写的一个“北”字。
“姑娘还要否认吗?”
“这刀是我在西市买的,能证明什么?”
“哦?西市?那为何在下查遍执武库账本也没寻到记录?”
蓝雅刚要反驳,一想起假扮成铁匠把刀卖给她的李辰山,顿时恍然大悟。
那人从一开始便将她算计地死死的。那么今日她与慕容家爷孙两当堂对质,是否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时,慕容恒又道:“阿爷,物证在此,孙儿还有人证。”
慕容远点了点头,任他作为。
蓝雅回头看去,云帆正带着一个中年妇人进门。来人竹竿身量银盘脸,头上挽着堕云髻,一身水亮光华的丁香色衣裙,正是多日不见的韩娘。
韩娘打扮地体面,但气色算不上好。两眼深陷,眼底浮青,像是忧思难过所致。她一进门便跪在堂前,对慕容远的深深叩拜。
“老家主安好。”
“韩娘子,你认识她吗?”
韩娘直起身看了蓝雅一眼,又对堂上两人拜道:“愚妇深谢老家主,三公子搭救之恩。若无公子及时出手,愚妇只怕要被这贼人暗害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