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张东交了狗屎运
晏瑜
这天清晨，张东匆匆跑出老同学刘红的出租屋，连早餐都顾不上吃，到路口拦了一辆摩的，就往招工的“龙山鳗联公司”赶去。
到了该公司门口，放眼一瞅，天哪！墙边站的，树下蹲的，东一堆，西一伙，约有二百多个人来应聘。可保安室外面的墙上分明写着：招男工十八名，女工十五名。唉！看来希望太小了！
正在张东心中降温的时候，门卫开了小门，叫应聘的全部领表格，进门先填写履历。张东急忙挤进人群，领到了登记表。门卫将他们带到旁边一幢楼的员工大饭厅里。
这时一个高个头女的说：“各位应聘者看清楚，现在坐下填表，表上有编号，各位一定要记清自己的见工序号，填完表，交到我手里。”
张东仔细一看，他是十八号。大家填完表都交上去了，那女的让张东他们都走出饭堂的大门，按照见工的编号顺序在院落空地上，排成四条纵队。然后男工逐一在地上做五十个俯卧撑；女工则在一边头裹浇了热水的湿毛巾，做原地跳跃动作。
做完这些动作，张东他们又被全部带进饭厅屋里。那女的大声说：“各位注意，来应聘者，大部分人将会成为本公司员工，听从经理的吩咐，我们特意为你们供应一份早餐。下面将按应聘序号来发放早餐。”女的话音刚落，两位饭堂师傅从厨灶间推出来一部餐车。于是，女主持就叫应聘编号，叫几号，几号就站出来领早餐。等叫到十八号，张东兴冲冲地去领来自己的一份，暗想，嘿嘿！不错嘛！今天早上没顾上吃早餐！还奖赏一份蛋花汤呢！
然而，当张东落座后喝了一口汤，咦！怎么不对味，咋这么苦啊？张东用筷子把这一大碗蛋花汤搅了搅，看清里面好像是煮着苦瓜跟什么青菜。这几天张东从没吃过饱饭，管他呢！只要吃饱了肚子，还管它苦不苦！张东就大口地吃，几分钟就把早餐吃光。抬头望望四周，好多人似乎根本就没动过筷子，只有十几个人吃完了，把空碗拿去放到那部餐车旁边。于是张东也照办了。在交回碗时，张东才发现，碗上还编了号呢。
十分钟后，女主持又说话了：“大家早餐用完了，请各位到院子中休息一小时，到时还要继续面试。”大家听从安排一起到了院落里，在靠近宿舍楼的墙边闲聊。
忽然，一阵风吹过，有件白色的裙子掉到了地上，这时，身边的人走来走去，视而不见。张东见白净的裙子落在地上，看着心里不忍，就捡起衣服来抖掉灰尘搭到了晾衣绳子上。
这一细小的动作，被一个人看在眼里，她就是餐厅里的人事助理——衣服的主人刘玉娟，她心里不由得一阵温暖：这小伙子的心多善良、多细腻啊！
一小时很快过去了，张东他们这二百多个应聘者又被叫进刚才那个餐厅。女主持说：“今天上午的见工就到此结束。现在大门外有一份刚贴出的招聘通知，请大家去看一看。”
大家拥到门外，只见一张红纸通知上面写道：“经本公司人事部研究决定，下列人员考试合格，被正式聘用，请于明日下午来公司办理入厂手续。”
张东努力睁大眼睛寻找，他的名字，居然也在录用名单之中！张东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次日，办入厂手续时，张东趁机问人事助理刘玉娟小姐，他们被录取的依据是什么。刘玉娟微微一笑说：“本公司是一家特种食品类公司，刚开工不久，老员工是从总厂调来的人，所招的新员工，都要入厂培训后才上岗，进蒸笼，下冰窖的可能都有，所以不论是生手熟手，只要能吃苦耐劳即可。验收标准嘛，有两条：第一，男的做俯卧撑，女的头裹热毛巾原地做跳跃动作；第二，供应早餐。其实，做俯卧撑和裹热毛巾原地跳跃，是考核应聘者身体的健康程度。还有一个检验目的，就是检验其心理是否健康，这是选拔好员工的关键！你想，一碗苦汤都不能征服，别的还用讲吗？”
啊？张东闻此言不由得一怔，心中暗自嘀咕，这样的招工条件未免有点荒唐！但是，转而一想，“鳗联公司”这种独特的考核标准，也有一定的道理：打工者当中长时间找不到工作的人，必定生活无着落，备受煎熬，这种人有份工作肯定会万分珍惜的！
果然，上班后，张东才明白了，所招的女工，全被分在烧烤车间；有三分之一的男工被分在冷库工作。而张东被分在宰杀车间。都要先培训半个月。
张东和宰杀班员工，天天拿着牛耳刀跟着师傅杀黄鳝，偶尔学杀一条鳗鱼，也不是活的，往往是病死了的。杀鳗鱼很讲究技术和刀法。先用两条钢钉（定位针），把鱼头和尾巴钉住，然后拿刀瞅准鱼肚皮，一刀从鱼胸口划到鱼尾处，不能杀第二刀，否则就是乱了刀路，是废品，要被罚款、挨训。上班一天下来，腰酸背疼，眼眶都发酸。张东他们整整练功半个月，才正式宰杀鳗鱼，当了“执法官”。
尽管工作比较累，工作时间长，但苦有苦的回报。因为张东他们的鳗鱼经烧烤车间加工制熟后，包装成箱，都是出口日本及东南亚各国的特等食品，所以，公司效益特好。张东他们连奖金在内，每个月可领两千三百元左右。
日子很快到深秋了。这时节，“鳗联公司”出现了烦恼事：不知何故，从兄弟养殖场调运回来的鳗鱼，养在暂养池中，无缘故地大量死亡。这鳗鱼可是一种昂贵鱼类，生鱼一公斤就一百三十元钱呢，倘若大量地死去，损失可不小啊！公司领导就号召全体员工集思广益，寻找死鱼的原因。也许是大家真的没找到原因，或许认为，研究对策是公司领导的事，反正一周内，员工当中没有一个人有什么反应。
这一阵，张东一有时间就守在池边，认真观察、思考。几天后张东终于下定决心，提笔写了一份如何采取有效措施防止出现死鱼现象的建议书。他针对鱼池存在的问题提了五条建议：一、要保证水池的卫生，鱼池中水太脏，循环槽水流动太快，产生的水泡沫太多；二、水池拨水器安装不均匀，池水运动不平稳，因而对池中鱼的呼吸及休息造成了影响；三、定期彻底更换池水，消除水中杂质；四、助氧器白昼和夜晚开动时间区分开来，白天多开，夜里少开，太阳大时开大，太阳小时开小；五、派专人昼夜巡查鱼池。池中一经发现死鱼，立即清除掉，保持水的清洁程度，以防感染池中鱼群。
建议意见书写好，张东把它交到了总经理室。
次日，总经理派人找他去谈话。张东忐忑不安地走进总经理室，以为意见书上说得不对，惹恼了经理要当面批评他呢。谁知，总经理态度和蔼地请张东坐下，还给张东倒了一杯水，开口就说张东关心集体，精神可嘉，把他好好表扬了一顿。尽管总经理没有提到张东的建议书内容正确与否，但从总经理室出来，张东心里甜得还是像灌满了蜜糖。
下午六点钟，正是员工们到大饭厅吃饭的时间。张东与同一个班组的两位员工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进餐，冷不丁耳边响起了广播声。张东忙循声看去，这才发现总经理和生产主管站在餐厅前面。
总经理手握话筒说：“各位员工，借用大家一点吃饭的时间，现在向各位员工宣布一件事情。什么事情呢？上一次，公司领导层发出了要求各位员工都来寻找、探索死鱼原因的号召之后，一连几天无人响应。昨天，终于出现了一位热心员工，他就是宰杀班的张东。他作为一个普通员工，关心集体，勤于思考，有为公司排忧解难的精神，无论他的意见正确与否，他的思想和行动都是值得大家学习的！经公司领导小组研究决定，奖励他三千元人民币。明天上午，请张东到办公室及时领取奖金……”总经理又说了什么话，张东都没再听进去，他只觉得自己被一种兴奋和欣喜包裹住了。
次日，张东兴冲冲地去领了奖金，刚回到车间，生产部的部长老刘又把他找去了。老刘说：“小张，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杀鱼了。”
张东吃了一惊：“为什么？”
部长老刘：“根据上面的提议，生产部已决定提升你为宰杀甲班的班长了。去准备一下，明天就拿出班长的气概来。好好干吧，别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张东听老刘说完，啪地给他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我保证干出成绩来。”
一天，张东刚下班，宿舍走廊的公用电话响了，一个员工就大喊张东听电话。
张东一接电话，是家里打来的，说他母亲最近又摔了一跤，跌伤了半年前摔伤刚康复不久的胯骨，又要住院，让他寄些钱回去。张东说我先寄五千元，随后再想办法寄几千元。当天他就寄了五千元回去。可第二天他向几个工友借，大家都说不巧，前一阵寄回家了，慢慢帮他想办法，可三天后还没想出办法。他急得睡不好觉。这时，家里打电话说又收到五千元了，是他的工友文月儿寄的，要他谢谢人家。张东惊的半天才回过神来。可他找了几天，也没弄清文月儿是谁，只好在心里感激人家。
日子一晃就到年底了。公司为了慰劳管理干部们，利用元旦放假三天的时间，特别组织了海南岛冬日游。这天晚上，出游的汽车回到宾馆的大院里，车停稳后，张东下车正要回到房间，突然，一个女孩子拉了他一把，塞给他一样东西。他一看，是一封信。再看给信的人，是一个名叫小梅的成品部的组长。
“打开看看就会明白的。我是帮别人送的。”女孩子打着手势说。
张东拆开一看，竟是一封情书，后面的署名是“刘玉娟”。这刘玉娟不是人事助理小姐吗？张东不明白地看了一眼送信人，见她还站在旁边，他急忙把信看下去。
刘玉娟在信上说，自从见到张东进厂那天捡衣服抖掉灰尘的行动后，她就注意上他了，经过多半年时间的观察，她终于选定了可托终生的人，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她向张东抛来了绣球。
张东正读信，送信的小梅又说：“张东，有一句话我觉得不说心里不舒服，现在干脆就告诉你吧……”
其实，几月前张东向公司写了那封建议书交到总经理室，总经理收下后刚好有事要出去，出门时就嘱咐助理先看一下，如有价值再叫他回来处理。可是助理翻看了一下，认为是普通员工的胡言乱语，就顺手把它扔到了垃圾桶里。过了一会儿，刘玉娟来找总经理签字，见总经理不在，就坐了一会儿，突然无意间发现了垃圾桶中这份文件，就捡起来看，一看署名是张东，她就收起来，稍后，趁着助理去洗手间的机会，悄悄拿去放在了总经理的办公桌上。于是，才有总经理接见张东及以后的好事。
“啊？是这样？”张东听到这儿，心里一亮，忽然问：“那么，‘文月儿’是刘玉娟的化名了？”
“是的。”小梅说。
原来，三个月前张东的母亲又发了病，急需一万元费用。张东凑不够住院钱，刘玉娟得知了这一消息，想到张东家里生活负担重，想再帮他一把。于是就寄了五千元给他家里。可张东就是找不到寄钱人“文月儿”是谁。现在，总算知道这个“会拆字”的好人了。
张东听了这些内情，禁不住心中一热，眼圈红了：像刘玉娟这样的好女孩，对他来说，真是上天赐给他的最珍贵的礼物！他能不答应吗？
张东说：“快走吧，我要见他……”他激动地让小梅带他向刘玉娟住的房间走去，他要给她过个有意义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