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抓鬼

冬天，小龙的爸爸一夜有事外出，朝回赶时夜色已深，行过了枣儿庄，向南直走一里路远近就是读书村了，遥遥望见村中还有零落的灯火，遂循灯火而行，走了一会，觉脚下的路似乎怪怪的，有些发软，土坷垃也多，但想着早些回家，也无心理会这些了，急急而行，走啊走啊，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得两腿又困又乏，村中的灯火依然在前边闪闪烁烁，在不远不近的去处明灭。小龙爸爸大是疑惑，心想：“遇到鬼了？鬼打墙挡住我了？”忙蹲下身去摸地下，触手处麦苗，恰才盈握。小龙爸爸吃了一惊，知道自己走了这半天，根本就是在麦子地里乱转，但是路在哪里呢？恐惧感一阵阵袭来，他吓得也不敢出声，没头苍蝇一样又是一阵急走，希望能尽快找见回村的那条小路。

小龙的妈妈在家半睡半醒，听鸡叫两遍了，看丈夫还未回来，放心不下，于是穿衣出门，敲开对门邻居的屋门，约了小板的爸爸、王连举的爸爸一同出村去寻，到了村北不远处，只见路东的麦田里，一个黑黑的人影急走如风，在那儿不住地转着圆圈，三个人忙高声叫喊。

正心慌意乱急走的小龙爸爸听到喊声停了下来，倏忽间脑中打个激灵，霍然犹如梦中醒来，忙循声越过麦田走上小路。回头看时，自己刚才就在离路二三十丈的地方一个劲胡行乱走。

这件事很快便全村皆知了，说是小龙爸爸被鬼迷了，在过去曾是乱葬岗的地方稀里糊涂转圆圈，多亏被人营救才逃了出来。

小龙心中气愤不已，暗暗约了小板、王连举要去乱葬岗上抓鬼。王连举听了小龙抓鬼的话，脸上的表情怪怪的，说：“用什么抓鬼，鬼要是能抓住，人也就不用怕他了。”

小龙曾听过不少鬼故事，就说：“鬼最怕桃树条子，看见鬼火，我们就上去用桃树枝乱打，打得他招架不住时，我们便动手抓它。”

小板抓耳挠腮，眼睛骨碌碌转着，问：“抓了它怎么办，鬼会不会叫，鬼肉能不能吃？”

小龙也不知道，答不上来。王连举在一旁大加反对，说鬼飘忽无踪，极难抓住，况且它会迷人，若抓它反惹祸上身，那可真不划算。小板却说：“真想看看鬼是什么样子呀，抓住抓不住不要紧，咱们就抓它一回吧？”

王连举说：“抓住了鬼，放在那儿，它一眨眼就不见了，你能用绳子捆吗？”

小龙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鬼这东西实在神秘，谁对他也弄不明白，因此听了王连举的话，有些犹豫起来。小板却认真地说：“我们可以搞个玻璃瓶子装鬼，盖紧了盖子，鬼是绝对跑不了的。”

王连举一下子想不出来理由反对小板的话，但他胆小谨慎，就皱眉说：“真要抓，就必须多约人，只咱们三个，我是坚决不干的。”

于是三个人商定广约人手，小龙又狗上沟下跑了几次，给每个人都折了一根桃树条子，小板借来了“仙女”家的手电。“萝卜头”、小平、老沾、红光等得到了消息，好奇之下，踊跃要求黢黢参与抓鬼。“仙女”虽慷慨地将手电借给大家，但她与“嫦娥”俩却死活也不肯参与行动。

一个黑魆魆的夜晚，抓鬼队在小龙小板的带领下悄悄掩至乱葬岗附近。那地方虽叫乱葬岗，其实坟茔早平了，此刻只有平展展的麦田。冬天的麦苗仅仅两三寸高，也不怕踩踏，大家一天线般伏身地上，等待着鬼火出现。

连等了几个晚上，乱葬岗上却了无异状。到了第四天，许多小孩子便不愿意再去了，小龙小板无奈下只好放弃了捉鬼，与大家聚于“萝卜头”家门前斗鸡，斗了一会，上弦月弯弯如眉，由东山之上移到了树梢，村道上微微有了些许空蒙的月色。

这时宽厚急得喘着气从家里跑来了，说：“乱葬岗出现鬼火了，去不去抓鬼？”

斗鸡的孩子们一听立刻放弃了斗鸡，围住宽厚七嘴八舌地发问，问他见没见到鬼火。宽厚说：“我爸刚从外面回来，说看见那儿有团鬼火飘飘荡荡的动，我一个人哪敢去看呀。”

小龙就吆喝说：“好机会来了，咱们快去抓鬼吧，我打头，谁跟我去，谁跟我去？”

小板、“萝卜头”、老沾、宽厚都称愿去。小龙问王连举：“你去不去？”

王连举说：“手电都还了，这么黑的天。”

旁边的“仙女”忙说：“我马上回家去给你们拿手电。”

小龙说：“那我赶紧回家去拿捉鬼的瓶子。”

小板等想起了打鬼的工具，急忙回家去取桃树条子。一时各样东西俱都拿全了，王连举无可推托，硬着头皮随了小龙他们出村。“嫦娥”“仙女”及一些较小的男孩子胆怯不敢去，但又确实心中牵挂着捉鬼的精彩与刺激，就主动提出在村口接应他们，让他们遇到大危险时就出声喊叫，小龙他们答应了。然后缩头缩脑、轻手轻脚地出了村，心中既害怕鬼倏忽来去比较难斗，又害怕自己的脚步声太大，让鬼听见了鬼会早早溜走。一路悄行无声，虽然每个人心中都扑通扑通乱跳，紧张得要命，但他们还算走得挺快。

沿通往枣儿庄的小路走不多远，便看见路东麦地里的鬼火了。那火呈淡淡的蓝色，在离地约两三尺高的地方闪闪烁烁，悠然地飘浮着，很是轻松写意。小龙、小板他们停了下来，围成一堆，小板压低声音怯生生地说：“这鬼好像一点也不怕我们，我们怎么办呢，冲上去捉它吗？”

王连举、宽厚、老沾等都心中突突跳个不停，宽厚结结巴巴说：“这怎么行，鬼要真缠住了我们可怎么办？”

发起者小龙这时也有些害怕，不敢贸然接近那神秘莫测的鬼火，但又不甘心中途而废，就说：“不要怕，咱们在这儿先扔土块打那鬼，离得远，他缠不住我们的。”大家想了想，同意了，遂一齐弯腰在地下找土块。路上没什么土坷垃，麦地里的土块却是不少，幸好地里还没有上冻，小龙他们很容易就摸到了不少土块，然后小板小声喊道：“一、二、三，投！”

六个人一齐抡起胳膊，将土块向鬼火投了过去，一阵杂乱不齐的土块落地声响过，鬼火扑闪着似乎跳动了几下，又飘飘荡荡地在那儿悠荡，对小龙他们的攻击毫不理睬。

小龙他们见那鬼火无动于衷，微微有些气恼，胆子也稍大了一些，就用土块发动了第二轮攻击。但那鬼火好像一点损失也没有，跳动几下后，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小板想了想，说：“一定是我们离它太远了，土块根本就没有打着它，它因此才一点也不怕。”

其他人想了想，对小板的话都表示赞成，于是一致同意向鬼火逼近。六个人遂同时迈步进入麦田，约莫走了丈许的距离，大家心中又有点害怕起来，只好停了下来，又投掷土块发动攻击。这样走一走，用土块打一打，不知不觉间离路已经十多丈远了，但那鬼火似乎和他们的距离并没有拉近，仍在不远不近处闪烁跳动、优哉游哉。

王连举说：“鬼是不是在诱骗我们，一步步将我们引得远离小路？”

宽厚也有点警觉，说：“对啊，我们离路越来越远了，鬼在耍什么花招？”

小龙、小板这时却完全不害怕了，说：“鬼要耍咱们，咱们就给它来阵猛的。咱们这次不用土块打了，直接冲上去，用桃树条子打它。”

老沾问：“它会不会真的缠人，人家说让恶鬼缠上了，那就没命了。”

小龙说：“我们手上有桃树条子，它怎敢来缠我们。你们谁要怕就别动，我带头冲了，小板你冲不冲？”

小板一扬手中的桃树条子，说：“我不怕，我和你冲。”

两人发一声喊，舞摆着树条子向鬼火冲了过去，王连举稍一犹豫，也随后冲出，跟上了小龙小板两个人。三个人嘴里打打杀杀胡乱喊着威胁鬼的话，桃树条子舞摆如风，瞬息间已冲出了十多丈远，但鬼火却不见了，四个人团团乱转了一阵，鬼火却又在更远的地方悠悠然地出现了，一晃一跳的。

小龙惊疑不定，说：“鬼老是这样逃跑可怎么办，你俩有什么好办法？”

王连举说：“我们打跑了鬼，已经很了不起了，要想捉住它，那是不行的。”

小板说：“再冲杀一次，若还捉不到鬼，我们便回家算了。”

这时老沾与宽厚也跑来了，原来他们感觉站在那儿更不安全，于是跑了过来入伙。五个人于是喊杀着又冲了一次，但这次更是奇怪，鬼火竟然完全消失了，任他们转着圈子寻来找去，麦地里却只是一片漆黑，除了高空残廋的月牙和零散的星星之外，眼中所见的一切都是黑魆魆的。

此刻万籁俱寂，他们几个隐隐又害怕起来，忽然小路那边许多声音齐声喊了起来：“小龙、小板，王连举，你们快回来，听见了没有？”

他们几个立刻高声应答。那边的人却一迭声地又叫。王连举说：“奇怪，那些在村口接应我们的人全来了，‘嫦娥’‘仙女’这些女孩子也来了。”

小板说：“咱们快到路上去，夜深了，也该回家了。”

五个人快步向小路跑去，这一跑他们不禁暗暗吃惊，因为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离路很远了，跑了小半会才到了原来在路上停留的地方。

“嫦娥”“仙女”以及一众小孩子果然都在小路上，见了他们便关切地齐声问：“你们让鬼缠到麦地中间去了？它有没有咬你们一口？”

小龙小板大怒，喊道：“胡说。鬼哪敢缠我们，是我们追过去抓它去了。”

众孩子问：“那么抓的鬼呢，在哪儿？”

王连举丧气地说：“哪能抓到呀，鬼早跑得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