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冬末之雪（4）
江洛冰和荣盈盈静静藏在梅花林里，斑斓的梅花是很好的伪装。如今他们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北溟港发觉这里的情况，等待杨杰部长带领最锋利的荆刺雄兵天降。
“其实，苏联局势不只有人类的政局混乱，混血种社会同样动乱。圣瓦西里学院的局势同样错综复杂，修正会虽说圣瓦西里的分支，同时隶属于克格勃第三总局，但他们并不听从圣瓦西里的领导，可以说，他们更像是圣瓦西里的监察部门，负责监察内外的渗透和破坏活动，同时他们也领导了有关军事部门和部队的特别勤务处的工作，也算是圣瓦西里的暗杀队。”荣盈盈解释说。
“听起来有点像学院的荆刺组织啊！”江洛冰一惊，“你刚才说他们负责监察渗透破坏活动？你不是在圣瓦西里学院进修么？你一个学生被他们列入了追查名单？难不成你一不小心把他们的实验室炸了？他们觉得你是去破坏革命成果的？”
荣盈盈长长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应该是因为他们认为我手里掌握着他们的罪证吧，原本这次进修要等到年后才完成学业，但是修正会却一直想方设法对我出手，在苏联有荣家的亲卫的庇护，所以他们不敢有过激的所动作，于是借第三总局的身份捏造陷阱，伪造证据以渗透窃取机密为由把我告上了圣瓦西里的听证会。”
“真是倒反天罡啊，出现这样的事圣瓦西里都不管？”
“虽然修正会和圣瓦西里的关系比较紧张，但毕竟是同门，他们也不希望因为修正会的罪行让圣瓦西里在混血种社会的名誉有损，所以他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荣盈盈说。
“那最后怎么样了？”江洛冰问。
“我的大伯荣甄出面，借助第三总局的关系，出钱收买了他们的伪造罪证的专员，要知道按照现在的局势，每个人都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
“呃，财路也是一条后路？”
“那当然，那边的通货膨胀已经很严重了。大伯掌握着远东的矿产资源贸易，即便圣瓦西里的会长也不得不默许了结果，也处于安全考虑让我提前结业回来了，这也是为什么连我回香港的行程都要保密。”荣盈盈微微叹息，温柔的眼睛却变得从没有过的怅然。
“他们犯下的错误就应该付出代价，有些事情不是随便就能过去。”风雪打在江洛冰坚硬的脸上，化成了水顺着脸颊打湿了他的军服，与皮肤湿漉漉的接触感让他很不好受。如此看来，今日之事必定是蓄谋已久，既然鲨鱼浮出了水面，他必定不会给它再次潜伏的机会。
“有些代价太大，你可未必付得起哦，同志！”灰色的身影从云海茫茫的梅花林尽头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苏式军装，倾吐着一口流利的俄语，声音清脆富有磁性，他缓步走到荣盈盈年前微微躬身，“亲爱的荣盈盈殿下，好久不见！”
荣盈盈缓缓转过头来，见到那个披着灰呢子大衣男孩的一瞬间，紫色的瞳孔中带着一丝怒意：“拉哈伯，许久不见了，我真没想到居然是你！”
雪花静静地飘落在草丛里，覆盖了浅浅的野梅，潮湿的空气如翻飞的秋叶散发出一股久违的味道，两人如多年未见的朋友在人群中回眸一笑发现对方，顿时四目相对，像是旧时代沧海人流之中的惊鸿一面。
“实在抱歉，自从你在听证会上被检举诬告，作为圣瓦西里的执事，我不得不避讳，很遗憾没能再次拜访您，不知殿下回国之后，过得还好吗？”男孩语气写满了真诚。
“拖你们的福，我吃嘛嘛香心情大好，只是你们没少暗地里做手脚。”荣盈盈的笑容充满挑衅，“我记得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穿着夜礼服，还像个绅士一样邀请我跳舞，现在我才知道你的彬彬有礼不过是外裹的一层虚伪外衣。”
荣盈盈吐出的一口流利俄语让江洛冰有些震惊，那轻快的卷舌音婉转却又铿锵有力，透着一股年幼沙俄公主般的威仪。他这些个月潜修了基本的俄语基础，两人说的这几句他还是听得懂的，只是两个人的对话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真的是敌人吗？若是敌人相逢，简单拔地刀相向就好了，可这场面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公主殿下与王诸的会晤，亲和尊重，完全没有所谓的杀机四伏。
“盈盈，他是你朋友？”江洛冰站在荣盈盈身后轻声问。
“怎么可能？你应该能听出来我在讽刺他吧！”荣盈盈低声说，“他是来找麻烦的，圣瓦西里秘书院的执事，代号‘拉哈伯’，同时又从事第三总局的工作，也是修正会的得力干将。”
“拉——哈伯？听名字就让人没有食欲，既然是找麻烦的，那和他套什么近乎啊，直接把他抓起来严刑逼供，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江洛冰把“拉”字拉的很长，他的表情丰富的像是安东尼奇遇埃及艳后，一开始有些困惑，后来是惊讶，现在又觉得这个家伙虚伪的做派让人恶心。
“他是个卖主求荣的家伙，我才懒得和他废话，这不是在拖延时间嘛！”荣盈盈挑了挑眉，“鬼知道周围有没有别的修正会的人，稳妥一点，等学院的人来支援！”
“哦哦，原来如此！多日不见，学聪明了！”江洛冰点了点头，“那你继续！不过若是真的动起手，我来就好，我还是有信心把他拿下的。”
“这是你那个在紫荆学院的男朋友吗？形象倒是不错，很像我那位战友瑞尔克，就是瘦弱了些。”这个代号为拉哈伯的家伙整了整自己灰色的军大衣打量着江洛冰，随即目光又转向荣盈盈，礼貌地笑了笑说，“哦，我忘了告诉你，瑞尔克同志上周死了，死因是失血过多，很遗憾，十五局的伙计没能把他救过来。”
荣盈盈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眉毛微微颤抖，她咬了咬牙，认真的说：“我当然记得，你曾经可是他最信任的伙伴，可你却背叛了他，他邀请你一同乘坐着破冰船去北冰洋航行，可你却趁他不注意从身后一刀刺穿了他的心脏，你可真是个令人出乎意料的好战友！”
“你看看你看看，殿下您还是那么固执己见，我从未承认过是我刺伤的瑞尔克，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再说了，他是我的同门，我又有什么理由对他下手呢？”拉哈伯耸了耸肩。
“这个够么？”荣盈盈从袖口中抽出了一把短刀，那是一柄老旧的契卡刀，复杂雕花纹路如同蝴蝶的翅膀一样斑斓而妖艳，上面还隐隐透着一股血腥味。契卡刀又称瓦恰芬兰刀，是由芬兰人创造的第一把苏式军刀，曾是苏联红军HP-40集团军的制式佩刀。
“喂喂，你和我约会居然也带刀！”江洛冰很是惊讶，袖里藏刀确实是荆刺的独门手段，按道理讲高高在上的荣家大小姐不该是位端庄乖巧的文静少女吗？他呆呆地看着她窈窕的身形舞动，荣盈盈飒沓流星般的画风让他有些春心荡漾。
“废话，在我去苏联之前，也接受过杨杰部长的专职特训，顺手带着把刀防身也成了习惯。”荣盈盈用牙齿轻轻咬住刀刃，借助紫色的流苏发带她将飘逸的马尾顺着木簪盘成了一个精致的绣球，锋利的眼神中无声地染发着女王般的气场。
“契卡刀？”一直神色从容的拉哈伯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随即从容地笑着说，“第三总局很多人都佩这种武器吧，就凭一把来历不明的刀来定我的罪未免太荒唐了！”
“这是你重伤瑞尔克的凶器，我在甲板上找到瑞尔克的时候，他昏迷前告诉我，他用这把刀刺伤了袭击者的手腕，这是出自第三总局最出色的炼金武器，对混血种有着致命的伤害，所以上面还留着你的血液，若是随便一个专员的佩刀，怎么可能会同时拥有你和瑞尔克的血呢？”荣盈盈握着那把短刀露出胸有成竹的笑意，刚才一副稚嫩的脸瞬间变得威仪十足，宛若古代的歌女夜里化身成刺王杀驾的女刺客。
拉哈伯怔怔地盯着那把刀看了许久，刀身上已经干枯的猩红血迹仿佛在诉说着真相，他摸了摸右手手腕上包裹的纱布，随即叹了口气，露出阴森的笑意：“看来追杀您的决议是对的，出事之后我搜遍了整座船都没找到凶器，原来在你的手里。这样也好，就当是我这次来中国的意外收获吧！我只需要再上个报告，说瑞尔克同志被紫荆学院的潜伏者荣盈盈杀死，凶器和证物已经找到了，这样听证会的结果也就不重要了，总局和各分局都不会为了真相而让自己难看，而荣家需要为瑞尔克的死付出相应的代价。”
“真是不要脸！作为一个男人，却耍一些这么阴险的手段对付一个女孩，你叫拉哈伯是吗？”江洛冰缓缓走到前面，把荣盈盈护在身后，他早就感觉到了融洽背后隐藏的紧迫感，如箭在弦上随时绞杀。他心里有些空唠唠的很不是滋味，虽然没明白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故事，突然跳出来的一个个苏联混血种像是来索命的，而且其中某个已经死掉的家伙似乎还和自己的女友有着某种暧昧的关系。他不知道瑞尔克是谁，可能是她在苏联的某个同学，也可能是爱慕她的追随者，但当下剑拔弩张的局势不是讨论的时候。
“我认得你，香港怡和大厦里以一敌众的家伙，紫荆学院新生代的佼佼者，不过听说最后你被一群小混混围猎了，请客吃饭却连自己的女孩都保护不了，看来紫荆学院的混血种也不过如此吧。”拉哈伯插着手，冲江洛冰挑了挑眉。
江洛冰眼角微微抽搐，北极光阴是他的痛处，不只是因为荣盈盈，还有再也醒不过来的陈姨。
“这次你想怎么样？”拉哈伯的表情带着一股戏谑。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们才对吧？”江洛冰抽了抽鼻子，“虽说我不知道你们来中国有什么目的，不过这里是北溟港，学院和圣瓦西里目前还是合作关系，若是不想升级矛盾，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真有意思，你们现在是笼子里的猎物，凭什么和猎人谈条件？”
江洛冰握紧了铳剑，“若是现在想动手，我也可以奉陪，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名副其实。”
“好啊，你是在困境中第二个敢为荣盈盈出头的人。”拉哈伯笑了笑又对荣盈盈说，“殿下，你可要小心喽，说不定这个家伙是为了接近你博取你的信任呢！用感情骗取荣家继承人的青睐，代价本就是最小的。话说你们荣家的人真是单纯，三年前，原本我们并没有普里皮亚季的调查权，‘北极星’居然会蠢到找修正会联手，我正好借助他插手普里皮亚季，他还以为修正会是他最坚实的盟友呢！”
“原来是你们，出卖的我哥哥！”荣盈盈冷冷地说。
“看来他的死亡给你带来的创伤还没过去啊，不妨实话告诉你，瑞尔克接近你，也是为了利用你寻找他，到现在我们都无法确定他是否还活着。第三总局做事一向谨慎，从1988年到现在，我们仍没有发现他的一点踪迹，若是真的死了，即便是遗体我们也应该找到了，时间越长，那么他的死也就不再是个定数，他的情报人们也不再过多关注，更像是被人刻意掩盖起来了，将军很害怕他借着失踪隐藏起来，然后在我们最疏忽的时候突然跳出来闹事。”拉哈伯轻轻冷笑，“在这个世上没有坚固的友谊，所谓相互信任的背后不都是利益关系么？殿下，你不也一样嘛？利用自己的美色接近我们，骗取‘北极星’的情报，只是比起克格勃的‘燕子’们，演技还差远了。”
三个人都沉默了，这句话就好像点燃的引线，荣盈盈脸上微妙的笑容瞬间凝固破裂，瞳孔中慢慢燃起了烈焰般的赤金色，她举起手中的短刀，刀口所向直指拉哈伯的眉心，眼神锋利的可以切碎金石。
“盈盈，他就交给我好了。”江洛冰实在安奈不住了，再怎么有耐心，他也绝不允许有人这样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地挑逗他的女孩。他握剑的手用出了全力，铳剑横在中间，剑锋透着冷冽的光，像年大宋的皇帝赵匡胤救京娘一样，扮演救美的英雄，静静地等待着发起进攻的那一刻，以离弦的速度一剑扎进那家伙的心脏里。
“既然你执意要出这个风头，那就出手吧！”拉哈伯轻蔑地摇了摇头，“跳梁的小丑还真是个麻烦！让我看看紫荆学院精心培养的武器有多锋利。”
“那就把你打服了，我们再好好谈！”江洛冰声音冷硬，说着，他电光火石般扑向了拉哈伯。他红热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像是一只即将暴起的饿狼，狼牙锁定了敌人的咽喉。
那是他的女孩啊！他牵挂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允许别人随意的触碰！无论是谁想从他手里把她带走，他会拿着铳剑刺穿那个人的手，若果要是生抢，他就会拼命，神魔降世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