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I余晖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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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北极光阴(9)

橙色的Pljeskavica被侍者呈上了餐桌,这是塞尔维亚的国菜,以稚嫩的猪肉、牛肉、羊肉糜混合制成,这道菜看上去介于土耳其的碎肉烤肉和德国的汉堡肉饼之间。

“真是一盘精美的、不忍下嘴的烤肉卷啊!”但江洛冰还是忍不住动了刀子,他沿着表皮的奶油酱切开,一股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江洛冰选出较大的一份递到杉钐面前;杉钐用刀剥开了苏格兰扇贝,新鲜的贝柱壮如鸡蛋,白色的贝肉甜中带着榛子味,弹弹的像是女孩的脸,鲜味的扇贝黄沿着贝壳滑入江洛冰的山葵刺身酱油小蝶中。

滂沱的大雨把两个人和整个世界彻底分隔开,温柔的钢琴曲若隐若现,温馨的烛火安静地燃烧着,在这冰蓝色的格调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暖意,两个人轻轻碰杯,相视而笑,情意绵绵,有一种夜雨寄北中“巴山夜雨,共剪窗烛”的感觉。

“先生,很抱歉打扰您和这位女士的用餐,这是您今晚用餐钦定的钢琴曲目单,”蒋明辉经理走到江洛冰身前微微躬身,递上了一份钢琴的演奏表,“我们的钢琴师受教于ROYAL ACADEMY OF MUSIC并取得了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LRSM文凭,也就是学院的高级文凭,弹奏过程中她被您和这位女士的爱情所触动,很希望可以在这个美好的情人节夜晚为您和这位女士献上一首马丁·斯科西斯的《The Last Waltz》,可以吗先生?”

《The Last Waltz》是60年代英国浪漫歌王英格伯特·洪普丁克的成名曲,又叫做《最后的华尔兹》,曾在英国蝉联七周冠军,一上市便成为金唱片,乍听之下并不花俏也不绚丽,但却像一朵悠然地漂浮于晴空万里的白云,让音乐回归草根、回归单纯。

“好啊!”江洛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餐厅的音乐不是在录唱机里放出来的,不过也无所谓,他倒不是特别在意,以他对音乐的了解,即便再优美的旋也只是对牛弹琴,只要不是什么《Don’t cry》的悲伤摇滚或者什么《Fade to black》死亡金属就行,想必这些曲目也都是师兄的安排,以他的恋爱经历压根就想不到这些营造浪漫的细节。

不过这位钢琴师想来也是一位“长情之人”,还受到真爱的触动?明明是金钱的触动吧?拍的一手好马屁倒是蛮讲究的!

I wonder should I go or should I stay,我正考虑离开还是暂留

The band had only one more song to play,乐队已在演奏最后一首

And then I saw you out the corner of my eye,我回头看见你

A little girl alone and so shy,一位小姑娘在一旁孤独害羞

I had the last waltz with you,我挽着你伴着最后的华尔兹翩翩起舞

Two lonely people together,两颗孤独的心在相碰

I fell in love with you,我觉得我爱上了你

The last waltz should last forever,盼最后的华尔兹延长永久

……

出乎江洛冰的意料,钢琴师居然是个女孩,随着琴声悠然响起,空灵的女高音恬静丰满,让他不由的一振,干净清澈的旋律在欢快的节奏中又透着一种淡淡的忧伤,指尖舞动的音符飘扬在整个餐厅,像是流动的清泉,激荡的涟漪一个连着一个扑面涌来,载着人的心灵驶回音乐深处的回忆。

这时,江洛冰的耳机再次想起,是陈俊的声音:“嗨嗨,师弟,最后冲锋的号角吹响了哦!连老天都在帮你,这首歌是英格伯特的成名作,浪漫与美的极致,是个女孩都会沦陷的。快,跳舞,邀请你眼前的妞跳支舞,这是你和师妹肢体接触的好机会,师弟你懂的!”

又来了,师兄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拜托麻烦师兄你能稍微安分一会吗?我都已经出师了就了就放过我吧!江洛冰脸上的肉微微颤抖,他索性将耳机丢进了裤兜里。

“喂,喂,师弟?师弟!”陈俊还在大声嚷嚷着。

“怎么啦?信号出了问题?”远宝玉问。

“呃,他——挂断了。”陈俊挠了挠头,隔着监控屏幕,看着两个人情意浓浓的样子,叹了口气,“唉,他居然挂了,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阿冰这家伙真的长大了啊,西装革履的时候再无兄弟情意!”

“师弟已经搞定了师妹,或者说已经被师妹搞定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他们自己好了,若是全部按着你的意思导演出来,那这部戏也就没有师弟的位置了。两个人的感情我们本就不便过多介入,就像大多数情侣的分手都是源于兄弟或者闺蜜的循循善诱。”萧汉淡淡地说。

“想不到汉子哥一向清心寡欲坚守节操,却这么懂情缘?”陈俊怪声怪气的。

“情感杂志上看的,我看了很多真实的恋爱故事,通过对大多数女性的分析,类比感情萌生的迹象,很容易掌握女孩的恋爱心理。久旱逢云降下甘霖,阿冰和杉钐原本就是两情相悦,只是彼此渴的太久了,情人节的相遇是他们宣泄情感最好的契机,这将是两个小家伙最难忘的一天。”萧汉笑了笑,又看了看陈俊说,“还有,八卦心太重运气会不好。”

“不见得吧,今晚我的运气就不错,免费品尝了芳铭姐的情人酒,桌球打的也不错。”陈俊摇了摇头,“还有啊,作为新闻部副部长,学院史上最精锐的狗仔,让我放下八卦心这不是砸自己的饭碗嘛!”

“哼哼,确实是不错,可惜还没赢。”萧汉笑着说。

“汉子哥,现在比分是90比40,场上还有最后一颗红球,即便你的技术再出色,把剩下的球都打进去也很难翻盘吧!”陈俊说。

“不是没有可能吧!”萧汉摇了摇头,缓缓掌杆,凭借良好的计算和精湛的杆法控制白球的走位,白球像是受惊的兔子,在四米长的球桌上划出一道微型弧线,撞击红球后反向回旋,围观的食客们屏息凝神,视线跟随着红球而移动。

最后红球一头扎进了彩球的堆里,紧贴底库藏在黑球身后,像是在玩捉迷藏——斯诺克!完美的斯诺克!

“哇哦,撒亚人变身了哦,汉子哥的气场瞬间上升了好几个等次。”远宝玉鼓掌惊呼,仿佛真的能看到萧汉浑身散发的金色光焰。

对于小孩子而言,捉迷藏是个寻找躲藏者的游戏,但是放在桌球上,将是一场漫长的解球游戏,萧汉就是在等这一刻,通过简单计算路线击球得分对于混血种而言太简单了,高难度的斯诺克才是桌球的重头戏。

陈俊握着球杆的手紧了紧,这杆解球难度不亚于冰湖垂钓,不得不选择从下底库勾红球。第一杆,白球撞库两次,与红球失之交臂,萧汉得4分;第二杆,白球碰到咖啡球后翻滚入袋,萧汉再得4分,并且得到了摇摆球的机会。此时此刻,晶莹的汗水像是河水里探头的鲤鱼般布满了陈俊的额头。

现在,整个台面的彩球都不在点位,而且位置很不理想,萧汉想要超分的话难度还是相当大的。

萧汉再次掌杆,红球轻轻松松被击入袋,紧接着黑球入袋复位,白球撞库;黄球入袋,白球再撞库;紧接着是绿球入库,白球再撞库……

此时比分已经到了90比61,萧汉仍旧有着不小的差距,即便算上最后四个彩球的22分,距离平局还差7分。

“要不要再加个赌注?”陈俊露出自信的笑容。

“可以,赌什么?”萧汉面色平静。

“明儿的早餐吧,我想去沙尖咀的‘鹿鸣春’!是家专门做京菜的馆子,来上两斤脆皮儿填鸭,外加在座的每人一杯豆汁儿。”陈俊说着口水开始禁不住的泛滥。

“喂喂,我的豆汁换成奶茶行吗?你让我喝豆汁还不如给我瓶馊腐发酵的老陈醋来的痛快。”远宝玉在一边嚷嚷。

“我的不换,我还是挺想尝尝豆汁的。”沈芳铭说。

远宝玉一愣:“你居然喜欢那种酸涩的豆汁饮料?”

沈芳铭耸了耸肩:“不行吗?忘了告诉你了,我爷爷是个北京人。”

“我说你们两个,能否关注一下参与人的心情啊?”陈俊有些无奈。

“无所谓啊,反正有免费的早餐。”远宝玉和沈芳铭异口同声。

“成交。”萧汉点了点头。

大雨打在穹顶上啪嗒作响,汇聚成恢宏的雨流沿着玻璃幕墙流淌。

“真是一首调情的曲子,1967年的奥斯卡金曲,钢琴师很用心啊!这首歌曲讲的是男主角在舞会中遇到心爱的女人,他们共舞的第一支舞正好就是“最后的华尔兹”;而在海誓山盟的热恋慢慢冷却,两人的感情逐渐走向平淡,他们最后一次共舞的恰好又是这首曲子,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他们之间的缘分没有结果。有一种再难相见的感觉,穿插的回忆和言谈令人很怀念那个时代,让沉浸爱情的听众不由得伤感,我很喜欢这首曲子。”杉钐随着音乐轻轻哼唱着这首曲子,俯瞰雨幕中的渺小灿烂的灯海,眼角波光流转,神色有些动容,这首歌给她一种哀伤的美感,仿佛是流落在世间的天使,孤独地站在苍穹之巅却渴望爱情。

“我只感受到了资本主义醉纸金迷的味道!”江洛冰咧嘴笑。

“哎,用心听!”杉钐冲着江洛冰的脑门轻轻一拍。

“哦好。”江洛冰耸了耸肩,小口小口地喝着了杯中的酒,尝试着体会富人的品味,诙谐吗?不算;欢快吧?却还有点忧伤,抒情吗?又有点摇滚的感觉……每一句的旋律听起来都是不一样的感受,仿佛真的有一男一女在跳一只孤独的圆舞曲,女孩头靠在男孩的左肩,穿着一条及地香槟色的纱纱裙,欢乐中却又带着隐隐的伤感,好像歌曲结束后,他们的缘分也就结束了……旋律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好像冬天的暖阳,又像是暗夜的星光,有种曲终人散的味道。

江洛冰清了清嗓子,随着音乐怦然心动,按耐的双手蠢蠢欲动。跳舞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该说什么呢?可以深情地说“杉钐同学,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好像不太行,有种饿狼披羊皮与羊共舞的感觉;或是直率地说“哈哈,音乐很不错吧,不如一起跳支舞啊?”好像也不行,这种感觉更像是油腻的怪叔叔调戏路边女学生,跋扈之中带有些许猥琐。

温软的手轻轻握住了他颤抖的指尖,江洛冰猛的扭头,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近在咫尺,甚至能感受到细微的喘息,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原本他为了避免和杉钐近距离对视尴尬刻意不去扭头,即便说话也只是侧着脑袋用余光偷偷看着她的身影,好在烛光昏暗,杉钐看不清他通红的脸。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空调温度开的太低了吗?”杉钐嬉笑着,抓着他的手没放,“一起跳支舞怎么样?”

“好啊!”幸福来得总是这么突然,江洛冰深呼吸好让自己紧张的脸色放松下来,借着起身整理衣服的机会,连忙擦干了手心的冷汗。

白色罗裙缭姿如燕子伏巢,水芙纱带窈窕似鹊鸟夜惊,男孩拉着女孩的手,跳起了无言的华尔兹,随着旋律舞动的肢体和眼神道尽了心中所有的情意,歌声微笑,大雨滂沱,真情或假意都是藏不住的。

杉钐踏着细碎的舞步,轻云般曼舞,衣袂飘飞,飘然转旋,明珰乱坠,绮袖并起,白色长裙将她身体完美的曲线衬得如此迷人,眸光流转间夺人呼吸;几个动作之后,江洛冰也渐渐放开了,他迈着张扬的舞步,脸上挂着不明其意的微笑。

一个微步转体,杉钐自然而然倒在他的怀中,江洛冰再扬手,杉钐连体转了数个圈之后又被他拉回怀中,优雅的钢琴曲慢慢地弥散开,淡蓝色的微光渐渐转换成温黄色的光束,随着两个翩翩起舞。杉钐左脚高高抬起,一只手被江洛冰拉着,两人深情对视,一眼万年。

躲在玻璃酒柜后的侍者们的目光随着他们的舞蹈而移动,仿佛注目天使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