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灵儿先下手了。”
刘灵素带弟弟回了家。
傍晚，刘云回来，把刘大也调回了，他让刘大带人，悄悄的封锁了主院和芙蓉轩。
他自己去了主院，亏欠女儿，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便想如过去那般，看看她学业，聊聊天，
刘灵素心里盘算接下来怎么跟父亲谈，就让陈占峰几个把弟弟带去东叔那里说话，跟刘云闲聊着，然后刘嬷嬷送上来甜汤。
她要亲手给刘云倒，刘嬷嬷说：“大小姐，刚煮得有些烫，嬷嬷来吧。”说罢给倒了刘云一碗。
刘云接过来，一点没犹豫的，喝了一口，味道比平时还怪些，也没在意，几口喝下。
平常这个时候，他都会取笑她几句，但今天没情绪，说不出口。又有些后悔，应该在书房呆两天再过来，两个人摆弄着十几纸刘灵素写的字，都有点沉默。
过了没多久，刘云突然感觉食管到胃一阵麻痛，大脑发空，浑身发冷，恶心的要命，一下子弯了下腰，喷出口汤水，忍不住的叫出声音来。
刘灵素吃一惊，看了一眼刘嬷嬷，刘嬷嬷恶狠狠的盯了一眼刘云，把自己手里又装的一碗甜汤一饮而尽。
“嬷嬷！”刘灵素悲哀的叫道。刘嬷嬷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
刘灵素明白了，她起身，走开几步，站立在那里。一下子冷静下来，淡淡的看着父亲，双手却紧紧的攥着，后背也出了汗。
刚吐完，刘云又是一阵巨痛，天旋地转，还是止不住的恶心，没支持住，一下子倒在地上，狂呕，吐出很多奇怪的东西，还带着泡沫，他愣了，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茫然中抬头，看到了女儿。
刘灵素站在那里，并没有过来。脸上的表情……他虽然没照过镜子，但他知道，自己对仲欣下手那日，脸上的表情，肯定就如这般。
无法形容那种感觉，绝决，淡漠，悲悯，疼痛，释然，旁观者心态。
“灵儿，爹爹胃疼，是你做了什么吗？”他倒在地上，颤抖着问。
“不是我做的，是刘嬷嬷，但我知道，是毒药。”那小女孩子眼睛无神，声音带着一丝空洞。
“你做了什么？“他用的是疑问句，但是，有种绝然的肯定。
“爹爹，灵儿知道，您杀了母亲。灵儿也知道，二天前的晚上，贺丰浦要烧死弟弟，而得到了您的首肯。灵儿还知道，现在灵儿屋子里也有了油，您的夫人，也要烧死女儿，您，也该是同意了吧？！所以，刘嬷嬷护主，先下手了。“
刘云又惊又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
赶紧从胸前掏出一个哨子，用力一吹，眨眼功夫，几个人轻快的从外面跳进来，为首的就是刘大，进来看到这个场景，震惊的说不出话。
刘云指着女儿说：“诛！”刘大想也不想，一掌带风就打了过来。
刘灵素就眼看着，不躲，知道躲也没用。
只尖声叫到：“爹，你要死啦！！！！”
刘云话说出口又后悔了，连忙喊：“慢！“
但刘大已经出了手，那力度哪收得住势？
只见人影一花，一个娇小的身影挡在刘灵素身前，跟刘大对了一掌。
刘大掌到这里，已经听到主人喊停，虽收不回势，但也没再加力。
而且，他对着的是自己喜爱的大小姐，虽然执行命令不会犹豫，但下手不自觉的留有余地。
所以与眼前的人对了一掌，刘大感觉双手一震痛。
而那娇小的女子却飞了出去，撞跌到刘灵素身上，直把刘灵素重重拍在七八步后的墙上。那女子倒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
正是小虫送给刘灵素的护卫小燕。
刘灵素浑身巨痛，却也顾不得，她难过的看着地上的小燕，叫了声：“小燕“。想去扶小燕，却一时起不来身。
小燕也起不来了，知道起来也没用，就躺在那里调息。
刘大转头看主人。
刘云说：“算了。”说完一阵绞痛，大口吐着，血色的泡沫。
刘大抢步跪在“主人！“赶紧查看。
刘云哆嗦着问“灵儿，我是你爹！”他脸白的，通身是汗，嘴角溢出的东西，流了前胸一片。
“爹，您要死了！”女孩子木然的靠墙坐着，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她扶着地，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
刘云转眼看刘大：“你看看，能解吗？”
刘大一眼看中是何种毒药说：“现在马上催吐，灌肠，灌药，或者有一丝生机，但是，恐怕不行了……”他都有点绝望了，不敢说假话，眼泪流了下来。
刘云疼的身子已经卷起来。双手撕扯着衣服，低声呻吟着，明显的在用力克制，不让自己尖叫。
他强忍着，闭着眼停了一会，这一刻感觉是那样漫长，其实只是眨眼功夫。
苦笑了一下，无奈的摇了下头，睁开眼对刘大说：“对我施针，先止止疼。”
“主人，耽误不得啊，要赶紧。”
刘云“施针！”又几口血沫吐出来，胸前湿了一片，地上斑斑点点，场景很恐怖。
刘灵素一见，两腿一软又瘫在地上，慢慢往这边爬着，眼泪哗哗的流下来：“爹爹，爹爹……”浑身颤抖着往前挪。
那是她最爱的父亲。
刘大从腰后抽出一个小包，取出几只长长的银针，快速扎下去，刘云下半身已经动不了了，疼痛减轻了些。
刘云苦笑了一下：“灵儿，我其实……”他想说，我其实已经改了主意，你和弟弟都不会有事了。
可是，现在还说这个做什么？
阴差阳错，一切都晚了。
他说：“灵儿，事已至此，你还哭什么？我时间不多了，你说接下来的打算。”
刘灵素擦了眼泪：“灵儿会着人去夫人院里，打杀夫人身边的人，把下毒的事按到夫人身上，说她意图毒杀我和弟弟，您临时回家误服。如果来人查，我房上房后的油还可以作证。那个放油的人，我派人盯着呢，跑不掉。”
刘云摇摇头：“漏洞百出！既然放了油，又怎么会再下毒？谁会用这样的烈毒来谋害人？是个人眼睛都会看出来的。”
刘灵素流泪不语。
“而且我手下的人就在周围，我出了事，你能活命就不错，还能有机会去夫人院子杀人？哪有那么容易？到头来……如果没能如愿呢？或者我知道后杀了你？“刘云眼发花，但还是努力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儿。
“我早已经写了东西放到几个人手上，外祖家我娘的房里也有，如果我出了事，他们会把这些东西公布出来。内容是你们谋杀我母亲，还有我和弟弟。“
“那样，刘家不就完了？“刘云问。
刘灵素沉默着不说话。
刘云厉声的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有这样的想法，再有下次，即使我死了，也会有办法杀了你，还有你弟弟！“
刘灵素看着父亲，那个无所不知的父亲，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刘二，取纸笔来。刘三刘四，你们俩去芙蓉轩，把夫人以及身边的人，全部绞杀！”刘云清晰的吩咐。
刘三刘四傻眼了：“主人？连夫人也？“他们都知道，主人是多么爱那个女人。
“对，快去！“刘云面部冷静坚决，刘三刘四看了一眼刘大，刘大微微点了点头，他们确认了，站起来，往外就走。
刘灵素叫到“慢着！”
两人回头看着她，只见她咬牙爬起来，走两步站在那里，面目狰狞，出口言道“：刘三，你杀那女人身边的嬷嬷前，问她还记不记得在主院外小道骂我弟弟是小杂种？是短命鬼？然后，把她眼睛挖出来，舌头割了，牙都给我打掉！这个贱奴，这样死都是便宜她！告诉她，她儿子她孙子，她一家子我都饶不了！”说完她跌倒在地，痛哭失声。
刘三微微一愣，点点头：“是，大小姐，“急奔出去。
刘云心里就是一阵翻转，又吐了出来。喘了几口气“刘大！”刘云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眼睛里有些温情：“刘大，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大愣了一下，眼泪流出来，点点头。
“事情紧急，我把你留给刘钧，你待他，要如同待我一般。“
刘大的眼泪也流下来，“主人，您……”
刘云摇摇头：“只能这样了，无论如何，不能毁了刘家！”
刘云转头看着女儿，她痛哭过后中，连汗带泪，衣衫都湿了，像一只雨中觅不到食的小鸟一样，无助而茫然。
“灵儿，我不知道你房里有油，我不知道！”刘云此时，已经分不清对那个女人是什么心情了，她要杀灵儿。
她怎么会想要杀灵儿呢？她的奴才，骂我的长子是小杂种……
这跟我想要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刘灵素摇摇头说：“一样的，爹爹。聪明如您，怎会不知，从我母亲死，您娶她过门。我们之间，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呢？”
刘云听完，心如刀割，大吼一声：“这是什么鬼命？呵呵！“他拍着地，顾不上身上的痛苦。
“谁说刘家掌门人能为所欲为？我三岁起，一刻不停的学习，有什么用？我日夜为刘家操劳，又有何用？我手握大把财富，却不能让你们俩满意。你们俩，是我最爱的两个人啊！是我最爱的……”
刘灵素擦擦脸上的泪和汗，冷静的说：“爹！如果放弃财产，放弃做刘家掌门人，能保我们母子三人活命。我母亲会答应的，我会答应，我弟弟也会答应的！不答应的，是你们呀！”
刘云无奈的看着女儿……
纸笔已经拿来，刘云又吐了两口血，擦了擦嘴角，刷刷点点写了信，示意刘大，从他胸前拿出私印，盖上“刘五，刘六，你们俩马上去老家，把这信给老侯爷送去。”
又写了两封，拿出一封说：“这封给东叔和黄先生，让他们支撑些日子，到老侯爷回来。“
另一封：“走通道，这个递给皇上。”
“我的后事由大管家刘兴负责。按……按规矩办吧！”他都不去想，他会跟谁埋在一起。
最后写了一封，拿着，看着女儿，没说话。
刘灵素郑重跪在地上：“父亲生我，养我，爱我。如今我却眼看父亲死而不阻止，违背人伦，实实禽兽不如，不配活在世上。
但父亲，刘灵素目前不想去死，弟弟年纪小，祖父母身体不好，我想等弟弟长大成人，再自我了断，追随父母于地下。
到时，见到母亲，咱们三人，再算账吧。如果父亲信不过女儿，可以把此事交给祖父或者交给刘大叔。”
刘云摇摇头：“你的性情最为像我。小小年纪，竟然能谋划这样的大事，爹爹并未怪你，你做了对于你和弟弟来说，最好的选择。”
刘云此时，也想明白了，这次的事，是贺丰浦手法太低劣，并且毫无顾忌。刺激并伤害了他。
如果她从头到尾把自己当成心目中的丈夫那样敬重依靠，那就不会是今天的局面。
他苦笑着喘息了一会儿，知道马上要死了，是种很奇怪的体会，即冷静又空明。
“灵儿，是爹爹做错事了。你要教会弟弟，做我刘家的当家人，即享受了皇帝赐予的无尚尊荣，又掌握巨大的财富，就应该恪守家规，谨言慎行。
如果还想着得到情爱，并且为情爱冒险，就太过贪心了。爹爹就是贪心，坏了规矩。刘家财富到今日，做事不凭好坏对错，只凭规矩。
爹违背了规矩，有此下场，也属正常。你害了爹爹，使刘家面临巨大的危险，甚至要拉刘家垫背，也是坏了刘家的规矩。但你不仅不能死，还要好好的活着，你有责任照顾弟弟，还要学习，谋取权利，贡献给刘家，将功赎罪。灵儿，不要轻言生死，你要把所有事情做完，才有资格说死。”
“嗯，灵儿听爹爹的。”
“刚才那封信，我已经按你所说的告诉了你祖父和皇上，一会刘大也会按信中内容重新布局，这个你放心吧。
而这封信是写给你祖父的，说明了真相，要不要告诉祖父，你自己决定吧！皇上那里如果召见你，你只管哭，什么都不要说，等祖父回来。”说完，他想抬起手抚下女儿的头，却最终抬不起来。
转脸对刘大说：“好了，刘大，带我去夫人那里吧！”
他把信丢给女儿，头也没回。
刘大轻抱着他，快步的来到夫人院子，刘三刘四在院门口站着，看到刘大来，点点头。
刘大把他放到夫人房里，贺丰浦安静的躺在床上，应该是整理过，面目还算安详。
刘云瘫在夫人身边，拉着她的手，仔细的看着她，狠狠的凝视：“丰儿，这样也好，我们俩，永远在一起啦！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我也不用再纠结，再去怀疑否定，再做杀不杀子的抉择了，那种滋味真的难受啊，还不如死了。现在，我解脱了。”他轻抚了她的脸。
“怎么也忘记不了第一次见你的样子，你才一岁多，刚会走路，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那么亮。穿件粉色小衫子，头上戴两朵粉色的绒花，你头发短，戴不住，有一朵掉下来，让我藏起来了，我藏起来了……
你嫁给我这些日子，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快活的日子，是真正为我自己活的。我知道，要跟你在一起，就得放手刘家家主，但我又知道，如果我不是刘家家主，你，就没办法要的了你。
呵呵！所以，我干了错事。我知道的，你并不喜欢我。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我，喜欢你，就够了。
我们再不会分开。刘大，下手吧！让我少受点罪，你要好好照顾大公子和大小姐，不要怪灵儿，她才是真正刘家人！“
刘大含着眼泪下了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