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七）初访意大利（ITALIA FIRST VISIT）

地中海的水深，在海图上看，多数位置超过3000米。海水的蔚蓝，也确实是深海才有的。它或许是所有海中最像洋的了吧！船从爱琴海南侧驶过的时候，木匠开始怀想他还是个年轻水手时跟随过的希腊船长。念念不忘的却应该是希腊船长美貌的女儿。我望着他说“漂亮极了”时候的神态，想来他也是个多情的人。船驶入亚得里亚海不久，边靠泊在了一个叫BRINDISI的意大利城市。BRINDISI刚好位于意大利靴形国土的靴子跟上，在地中海里首当其冲。入港时看到的、有点像长城的、应曾是海防之用的、建在海中的工事，也应证了其军事要地的历史。我们的泊位旁边，搁浅着一艘小型海船，似乎已经翻倒在哪里多年了。一艘艘蓝色的、小小的、中间悬灯的小船，一会一艘地驶出海港，马达声滴滴答答。驾驶小艇的，几乎全是老人。岸上的景物、石砌为主，一派真实的欧陆风貌。我到了！第一次到了……现代文明的发源地——欧罗巴！

船靠泊的一系列操作结束后，主甲板上便繁忙了起来。与船长办理文书手续的、与大副协调卸货的、进行各项入境检查的……悉数登场。过了一会，传来了我们最关心的消息——登陆证（Landing Pass）。不知为什么，本港只为一半的人办理了登陆证，我们这些实习生几乎全没有。老朱和聪很是失望，我却意外地不那么难过。到了欧洲就不怕了，后面的港口总不会一直不让上岸。

到港轮换了值班时间，我改值守0400-0800段。我上班后不久，便见到早上那些蓝色的小船又纷纷从外海驶回港区，从零星几个整理鱼线的人看。这些应该是当地民众出海钓鱼的小船。入夜，港口上的灯纷纷亮起，仍是一番繁忙的景象。7点多的时候，我们正在通岸舷梯口值守。一个敦实的身影沿着舷梯孤独地走上来。走到近前，看出是个欧洲老者。一番攀谈，得知他以前也在船舶上当过焊工。这次是随旁边的游轮履行，想从我们这里买些香烟。船员们已经纷纷议论了多少次欧洲的烟税高、烟贵，大台还特意留了几条准备在欧洲卖掉赚些外块。于是我想当然地通知了大台，他不久就拿着两条“三五”走了出来。50欧一条，老者并不砍价，拿了烟就满意地走了。海员是有烟酒免税待遇的，所以大台是对半儿赚了。交易结束，他对我说：“等一会你下班了，我带你上岸上转转！”“我没有登陆证啊！”“没关系的！外国人看中国人都一个样，你随便借一个登陆证就行了！”“行吗？”我将信将疑。“没问题的！听我的，保准没事儿！”大台很肯定。我也便应允了，他毕竟是十年的老海员了。

下了班，我去找大台，他已经换上了标致的便装，还围了个毛线围脖，颇有当地华人的样子。沿舷梯走到岸上，我的心跳有些加速。多是第一次踏上文明发达国家的土地的兴奋，也有一些违规下船被查处的担心。大台环顾四周，判定了港口大门的方向便带着我朝那里走。到了门口，有个门卫室，里面依稀坐着两个人。我想：“好了！这下可以检验下他说的‘外国人看中国人都一个样’的理论了！”我拿着2/E的登陆证，走到门卫的小窗前向他出示证件并说我们要出去下。谁想，他根本不看，也不等我把话说完，直接挥手示意我们出大门。大台一直站在我身后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有了这意外的顺利出门经历。我也更有信心“非法”登录了。便欣喜地跟着他出了港口的大门。

门外是一条笔直的路，路灯昏暗，两侧有茂密的植物。我们走近那些低矮的植物观瞧，是仙人掌，已经结了果。我知道有些仙人掌的果实可以食用，便伸手去摘，还是有些扎手，但果肉确实有淡淡的甜味。我边吃着这野果，边和大台继续沿着路走。他忽然说：“张南啊！你知道这条路让我想起了哪里吗？”“哪里呀？”我当然是不知道了……“这个地方和有一次我在菲律宾上岸时去过的一条路特别像。那条路两边就是嫖妓的地方，一人一个小破棚子里就干起来了。太简陋了，隔壁的情况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笑笑，并不大感兴趣这类话题。那里和这里风马牛不相及，他不知是怎么产生了熟悉感。大台也不再讲，我俩继续往前走，直到路的尽头。路尽头有一堵墙，右手边是海，左手边有蜿蜒的柏油路缓坡向上。大台看了看，试图翻墙。我向右手边走了几步，应该是退潮的原因。那堵墙的尽头下面已经露出了石岸，完全绕得过去。“别翻墙啊！这里能过去！”我对大台说。他便走过来，很欣然于我发现的捷径。

墙的另一面是一小片海岸广场，对面灯火辉煌，应该就是城区，于是我们决定朝灯火辉煌处进发。走了一小段，远处昏暗的路灯下，一个人似乎正在修车。我们过去问路，他并不提防，热心地给我们指了方向，便继续料理他的车。沿着路灯同样昏暗的小路走了一段，便见前面忽然亮了许多。走进看，是一个城门洞，有点像在中国的古城强上常能见到的。才恍惚觉得有文明历史的国家的某种共通。穿过城门洞，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繁华的夜间景象。路两边是柑橘树，从硕大的果实上不难判断。我惊讶于这种淮南的植物竟能在这样的地方繁茂，却又想起《重归苏莲托》里面确实唱到过桔园。以前就是那么唱过去了，如今在这里看见橘树，才觉得以前对那句歌词太过忽略了……大台带着我走进一家有自动转门的商店，发现里面主要是手表和饰品，于是对我说：“这家店我们消费不起，你看那转门，安保多严啊！”我“嗯”了一声便又随他出去了，店员向我们投来了有些疑惑的目光。我提议问问路，大台说不用。我还是坚持截住了个姑娘打听。她谨慎地躲闪，用英语说：“I don’t speak English.”果然不行啊……我向大台汇报了情况，他说：“你看！我说不用打听吧！”我俩便随着众人行进的方向走去。走过一个小广场，整个广场的风格真的是以前在园林课程上听到过的“台地园”。阶梯前是一个圆柱，上面有斑驳的凿痕。柱子基座上有铭牌，虽然是意大利语，却也勉强能看明白大意似乎是：为纪念某次城市保卫战，柱身上还留着当年的弹孔……继续再走一段，人烟涧稀。倒影荡漾的河面上有一座桥，桥对岸是富丽堂皇的大型建筑，那河里的倒影也便是它们的。大台看了看：“那些地方也不是我们去得起的。回吧！”于是我们便沿路往回走。

走过一家餐厅，里面棑满了人，大台推我进去，说：“我要请你吃个披萨，感谢一下你！”“感谢什么呢？”我问道。“帮我卖了两条烟啊！”他笑着说。我才想明白他这次约我出来还是客气了。走入店中，我远远看到价签。30到50欧的价钱显然太贵了。我回头跟大台说：“太贵了！算了吧！”“不不！我要请你吃点东西感谢下呢！”显然是嘈杂让他没有听清关键。我便走进他说：“都要三五十呢！”他才恍然大悟：“哦！那太贵了！再看看别处吧！”我俩便从人群中又挤出了店门，但小店温馨热烈的气氛却仍让人回味。

走出了城门洞一段路，路边又出现了家灰色的快餐风格小餐馆，大台说再进去看看。多是3、5欧的小吃。我俩找了最像披萨的东西各买了一个，满意地边吃边走了回去。又到仙人掌丛，我摘了两个准备带回去给其他人看看。走过港口的门卫，我也不再上前请示。回到船上，我是开心的。

老朱狠狠地锤了我一下，嚷道：“你没有登陆证怎么下的船啊！”“没人查呀！大台带着我下的！”“你俩可真不够意思，下船也不叫上我！”老朱急得直跺脚。聪也附和：“是……是啊！也不叫上我们！”“我是要感谢下张南，他帮我卖了两条烟。”大台笑着解释道。“那我还算不错，南哥给我带了礼物呢！”伟立边吃着仙人掌果，边笑着说。但不久好像就扎到了嘴，剩下小半个，再也不吃了。在BRINDISI只卸掉了一小半煤。所以没有两天我们就又起航了。下一港：威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