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千年孤寂

文襄跟在奉泽身边一天，奉承热闹弄得自己乌七八糟。他本来就是一只与众不同的爱干净的狗，在终于应对了一天的六界闲杂人等之后，终于是回到了沁雪峰。

于是爱干净的文襄，立马向奉泽请求，自己要洗澡去了。再不洗澡，他就要舔自己了。

等他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觉得自己可以见人了之后，他准备在奉泽门口候着。这个时间，尊座应该是睡了吧。

平日里这个时候，尊座是刚刚把吵闹着绝对不睡的夜淇小公主哄睡，自己才筋疲力尽的安眠。

但是，当文襄站到他们尊座的寝殿门外的时候，他发现，里面的灯还是大亮着。

尊座这是还在处理公务？

文襄作为侍从文官，尊座处理公务，自己当然要陪着，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场景：

整个寝殿，空荡荡的，似乎没有任何生命。屋内的空气像是冰冷的，甚至比屋外的冰天雪地还要寒冷上许多。

而在寝殿的中央，他们白日里还言辞温雅，纵横开阖的尊座大人，这个时候，静静地，坐在榻上。

奉泽冰一样的手中松松的握着一本书，书页是打开的，但是奉泽那双好看的眼睛却是空洞异常，像是寒冬里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他单手支颐，虽然是舒服的侧卧，即使是在自己的寝殿，他依旧是那样，没有丝毫的放松，没有丝毫的自在，他的威仪和风姿，似乎像是被冰雕在了身上。

如果不是还有呼吸，文襄几乎以为，奉泽，也是这房子里的死物之一。

文襄十年前以为，这样的尊座，他再也看不到了。

然而，他又重新出现在这里。

每次夜淇小公主不在的时候，都会出现在这里。

自从文襄进入了品寒宫侍候奉泽以来，他就观察到，白日里，他们的尊座大人无论是如何纵横千里、如何谈笑风生，到了夜晚，寂静无人的时候，尊座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像是融化在万丈雪原中的雪山。

他能明显感觉到尊座的孤寂。他被这个位置束缚住了，这座宫殿或许约束不了他的身体，这个尊位却捆绑住了他的灵魂。

折桑三殿下倒是至亲，可以让尊座稍微放纵自己的性子，让他成日里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可以不必考虑什么严重后果放心的损人，可以不必考虑什么威仪，什么形象。

所以，那个时候的文襄就觉得，每次折桑三殿下来，帝座吃的饭，都要多一些。

可是，折桑三殿下毕竟已经自立门户，一年之中能到品寒宫的日子屈指可数，尊座能开心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

直到有一天，自己与同僚谈到妖狐害人的事情，恰巧被尊座听到，一向不怎么愿意插手这些事情的帝座竟然要亲自擒拿妖狐。

文襄信心满满地等待尊座，以为他一定能拎着妖狐的毛皮回来，说不定还能赏给自己、做一个狐毛的斗篷。

然后，就看见自己清风明月的尊座大人牵了一个肉肉的小娃娃回来：

小娃娃长得粉雕玉琢，就像是凡间吃过的汤圆。小娃娃一看见文襄，还大叫：

“你不是没有儿子吗，你骗我，你肯定是把我拐来当童养媳的！”

文襄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个“你”指的是他们尊座。

这个“儿子”……?

不会是自己吧！

只见平日里正正经经的忽悠人的尊座此时竟然顿了一下，不知道回答什么，于是眼光投向文襄，好像想到了应对之法，温柔地指着文襄对小娃娃说：

“这不是我儿子，你也看到了，我是一只鸟，可他是一条狗啊?”

文襄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这是尊座说的话？这是真的尊座？不会是假冒的吧！

竟然说凤凰堂堂上古神兽是……鸟？

如果他知道奉泽回来这一路上是怎么被这小娃娃非正常的思路和问题打倒的时候，他就不奇怪奉泽为什么这么回答问题了。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尊座？”

奉泽抬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到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娃娃惊讶的大叫：

“啊啊啊！你们这里真好玩，不仅鸟会说话，狗也会说话！”

然后，小娃娃从奉泽的怀里挣扎着跑出来，跳到了文襄的身后，一副不可思议的样：

“咦？你们这里的狗穿着裤子……怎么撒尿做记号呢？”

这一下，不仅当事人文襄当场呆愣在那里半天反应不过来，一向是云淡风轻的尊座大人，也彻底呆住了。

这个问题……他好好地思考了一下，拉过小丫头，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不知道吗，只有公狗是那样做记号的，他……”

文襄觉得事情有点不对，而且奉泽这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竟然包含着浓浓的歉意。

紧接着，奉泽说：

“文襄……他是个母的。”

文襄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心目中高大纯洁不可侵犯的尊座大人，严重怀疑尊座大人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要用自己这只人畜无害的大黄狗做挡箭牌！

当天晚上，文襄听给尊座准备饭菜的人说，尊座今天晚上，比平日里多吃了两碗饭……

文襄回忆起平时吃饭时也不忘优雅有礼的尊座大人，实在是想象不到以他那种贵族式吃饭方式，怎样才能吃完两碗饭。

后来有一次，他撞到了尊座吃饭，才解答了自己这个问题。

话说自从那个叫夜淇的小姑娘来到品寒宫以后，尊座吃饭再也不让人侍候了。

文襄抱着一沓公文，正要放在静渊宫里，一进门，看见上午还蓝衣翩然，静渊有谋地碾压仙界使臣的尊座大人，怀里抱着夜淇小姑娘，温柔的说道：

“再吃一片菜叶子。”

夜淇小姑娘不服气地说：

“你今天就吃了半碗饭，还让我吃那么多菜叶子！”

他们英武的尊座大人的笑中竟然被文襄看出一丝无奈，只见尊座大人温柔地说：

“上一次是你吃十片菜，我吃一碗饭。这一次你只吃了一片菜，全是吃的点心，我吃半碗饭已经是亏了。”

文襄几乎不敢相信，私底下的尊座大人，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只见夜淇小姑娘一把拿过一盘青菜，狼吞虎咽的全都塞了下去，奉泽连忙制止，担心的说：

“你慢点吃，不要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