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讲 文化与自我
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处处表现出一个人自我的心理特点。
20世纪80年代随着我国对外开放,一批批西方教授来到中国的学校讲学。美国教授惊讶地发现,在课堂上中国学生的表现完全不同于美国学生。在讲课中,没有任何人提问。讲课结束,没有任何人发表一点看法,但教授知道,学生对讲课内容十分感兴趣。2011年网易教育频道的一篇报告指出:现在中国学生大量涌入美国,但中国学生普遍不爱讨论,由于课堂太安静,以至许多美国学生如果发现课堂上有过多中国学生选课,通常会退课。对外开放三十 多年了,中国学生的习惯为什么还没有改变呢?
从中国人自我的心理特点出发,我们可以这样解释:中国学生不提问,或不打断老师,是因为作为一个学生,他的角色就是从教授那里获取知识,教授是该知识领域的专家权威。没人问问题,说明我更应该专心听讲。而在提问之前,一个学生会想,“这个问题需要问吗?如果需要问,需要我来问吗?”“班里有许多优秀学生,他们都不问,说明不该问吧。”这样,中国学生注意自己在社会秩序(课堂秩序)中的地位——学生。美国学生在课堂上表现得十分活跃。他们关注的是自我表达(self-expression)。美国人的信念是,你不能等着别人来了解你,你必须展现你的思想与感情,具备这种态度和想法并能清晰地表达出来是聪明的表现。要成为成功人士,要走在前头,就要做“爱哭的孩子”(a squeaky wheel)。而“爱哭的孩子有奶喝”(the squeaky wheel gets the grease)这类谚语反映的是,冒尖的人在美国吃香,得到鼓励。而“枪打出头鸟”这类谚语反映的是,冒尖的人在中国受到打击,不能允许。中国人时刻要想到或已习惯与周围人保持一致。
对西方人来说,选择权是他个人最重要的权利之一。作家冯骥才记述了他在美国见到的一件小事。在公园里,一位妇女拿一件风雪衣与一个四岁的小女儿说话,着急又认真,说个不停。过去一听才知道,衣服一面是绿的,一面是红的。她非要孩子自己决定穿红的朝外还是绿的朝外,她不替孩子决定,这是孩子自己的事。后来这小女孩决定穿红的,穿上后,两人高兴地走了。选择是我的权利——这一观念西方人从儿时起就深入心灵了。正因为美国人如此看重选择,当一个美国教授作为客人应邀参加日本主人在饭店的会餐时,日本人的行为让她大吃一惊。八个日本人在法国餐厅正忙着阅读菜谱,服务员走了过来。为了打破沉默,美国教授明确地宣布了她的选择——开胃饮料和主菜。沉默继续,接着是日本主人与其他日本客人紧张交谈。最后,饭菜上桌了。美国教授选的饭菜不同于日本人的,但让美国教授吃惊的是,八个日本人的饭菜一模一样!在美国教授看来,这么多的人吃一样的饭菜简直就是让人心烦!如果你不选择你自己的饭菜,这顿饭吃得香吗?如果每个人都吃一样的饭菜,那菜谱又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为了说明文化与自我的关系,我们先介绍文化与人的关系,因为人的概念在不同文化背景下是不同的,而不同的人的概念导致不同的自我概念;还因为在日常生活中,“每个人在别人心中是人,只是经验自己为自我”(Kirmayer,2007,239),(我们把别人当作人,而把我这个人[自己]经验为自我)。或者说别人是自己的一面镜子,我们从别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当我们把别人看清楚了,我们也容易把自己(自我)看清楚。
我们先讨论中国人与西方人有什么不同,然后讨论中国人的自我与西方人的自我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