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心理学:新心理与行为研究的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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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网络自我表现产生的影响

网络虚拟世界里的自我表现会作用于个体身心发展的各个方面,而人的一生中有两项重要的发展任务,包括对内部自我世界的探索和对外部社会环境的适应。因此,我们将从“自我发展”和“社会适应”两个角度出发来考察网络自我表现产生的影响。

一、对自我发展的影响

(一)心理自我

建构一个稳定而连贯的自我认同是个体毕生发展的重要任务,尤其对青少年而言,如何整合和发展自我是他们日常生活中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Nurmi,2004;Kroger,2006)。相比于物理环境,网络环境提供了更多探索和更少承诺的机会(Šmahel,2003),人们可以借此寻求“我是谁”等问题的答案,并且对自我发展产生相应的影响。

一方面,网络自我表现会对心理自我的发展带来积极的影响。自网络工具诞生以来,不少研究支持了这一观点。比如,有研究者声称创建独立的网络自我认同有助于个体完善自我并克服现实生活中的困难(Turkle,1995,1997,2005)。另有研究者也认为沟通互动等网络表现可以建立个体对虚拟团队的归属感,以此建立的网络自我认同与现实生活中的自我认同感一样重要,会提升个体被需求的积极感受(Blanchard,2008;Šmahel,2008;Thomas,2000)。

另一方面,网络自我表现也会造成一些消极影响。有研究者提出,网络环境下的独立自我认同可能妨碍灵活和完整人格的发展。换言之,网络自我认同会因为网络人际关系缺乏连续性(易中断)而变得脱节和僵化,逃跑等回避策略可能会变成人们处理问题的主要策略(Reid,1998)。此外,为了改善或烘托自己的形象,一些人在网络自我表现的过程中充满了“假装”“吹嘘”甚至“欺骗”,这种“虚假自我”的构建会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人们对自己身份的真实评价(Blinka & Šmahel,2009;Konecny & Šmahel,2007;Michikyan,Subrahmanyam,& Dennis,2014;Seidman,2013;Šmahel & Machovcova,2006)。

综上所述,网络世界作为自我探索的虚拟平台,对人们自我发展的影响有利也有弊,这中间的发生机制还有待广大心理学者的进一步研究和分析。接下来,我们将按照马希娅(Marcia)对于自我认同状态的分类来具体了解网络自我表现对青少年群体自我发展的影响(Šmahel,2003,2005;Vybiral,Šmahel,& Divínová,2004;Subrahmanyam & Šmahel,2011)。

自我认同早闭:在网络环境下,处于早闭阶段的青少年可以恢复到没有做出承诺的自我认同状态,他们可以尝试现实生活中“不敢”去做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在线自我认同会影响他们的离线自我认同。

自我认同扩散:网络环境可以为处于扩散阶段的青少年提供一个安全的避风港。在这里,他们能够学会如何表达观点、与人交流、打破团体规范而不用担心受到制裁(自我认同扩散难以用问卷来测量,研究结果的可靠性需要更多的研究证据)。

自我认同延迟:处于延迟阶段的青少年还在尝试和实验不同的角色和认同,而网络正是他们进行探索的理想场所。这些青少年在网络上更为开放,他们会更频繁地打破离线生活常见的规则,也更有可能使用网络来澄清他们真实的价值观和态度。

自我认同完成:寻找一个人的自我认同并不会在青少年期结束,这是一个持续终生的过程,青少年或者成年人可能会经历多个“MAMA”循环(延迟阶段和完成阶段的重复出现)(McAdams,1997)。对于处在完成阶段的青少年来说,网络环境可以反射当前的目标和价值观,并帮助这些青少年安全地返回延迟阶段,提供了重新实验自我认同的安全机会(Wallace,1999)。

(二)身体自我

前人的一些研究提示,网络上的身体自我呈现是网络自我表现的一部分,会对其现实生活中的身体自我认同产生影响(Daniel & Bridges,2010;Rodgers et al.,2013;Tiggemann & Miller,2010;Tiggemann & Slater,2013)。

具体来看,对身体映象水平较高的人而言,他们更愿意在网络上进行身体呈现,而且在网络化身的选择上倾向于如实地反映自身的真实情况,所以他们的网络化身知觉程度相对比较低。由于身体映象与身体自我密切相关,所以高身体映象水平的个体往往有着较强的自我意识,网络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展现自我的舞台,他们对自己身体的认可度较高,自我认同完成的情况也较好(杜岩英,雷雳,2010)。

对身体映象水平较低的人来说,他们对网络化身的修饰程度比一般人更高,而且更倾向于呈现贴近自己理想标准的完美体貌。根据认知—行为理论的观点,这种网络身体修饰行为可被看作是对身体的积极管理行为,某种程度上等同于化妆、美服的作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补偿现实中的缺憾,从而提升自我认同感(Cash & Pruzinsky,2002)。换言之,网络身体自我呈现为构建更完美的自我提供了途径,人们会将这种虚拟美化后的身体纳入自己的身体映象范畴,并因此获得满足感,这会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自我认同的水平。相比之下,有研究者还从现实—理想/自我差异(Makros & McCabe,2001)的角度提出了相应的解释,他们认为美化后的虚拟身体能够在网络上得到欣赏和认可,这可以缓解用户现实身体的负面影响,相当于美化了身体自我,从而减少了现实—理想/自我的差异,有利于自我认同的完成(雷雳,2012)。

总之,在这样一个对“身体”高度关注的社会里,“颜值”“马甲线”或“人鱼线”等标准正在影响着人们的审美评价,而无论个体身体映象水平是高还是低,网络身体呈现都是他们发展身体自我认同感不可或缺的一种表现方式。

二、对社会适应的影响

(一)认知态度

现代人比前人更喜欢在虚拟世界中玩耍、接受挑战、获取持续的反馈并与他人竞争(McGonigal,2011),这些不同的网络自我表现会影响用户在虚拟环境中的认知态度。有研究者考察了网络化身线索对认知的启动效应(,Hancock,& Merola,2009)。在该实验中,他们发现与攻击性相联系的化身线索会激活个体消极的认知,并同时抑制积极的认知,这些攻击性化身用户会在任务中对他人持以攻击性的态度。

此外,网络自我呈现的视觉线索会影响个体对其他社会群体的刻板印象。其中,有研究表明,那些被要求创建并使用年迈化身的个体(虚拟镜子中观看自己年迈的形象),在经过多重记忆、焦点访谈、同伴互动等任务之后,他们对老年人的消极刻板印象会显著减少(Yee & Bailenson,2006,2007)。在种族刻板印象上,网络环境中个人信息的呈现和沟通会帮助人们获得了大量与少数族裔有关的信息(文化习俗、信仰体系等),这在某种程度上会改变他们对少数族裔的刻板印象(Tynes,2007)。然而,当研究者设定一个种族情境来考察了被试对不同网络化身的态度时,他们发现大多数人普遍在内隐层面对少数族裔存在典型的刻板印象,而且这种态度会因为化身的典型长相特征得到强化(Dotsch & Wigboldus,2008)。

(二)行为表现

网络自我表现同样会对人们的各种社会行为表现产生影响。其中,有研究者对网络用户的攻击性行为进行了考察,结果发现不管是在个体水平还是群体水平上,使用高攻击性化身的被试都会表现出更高水平的攻击行为( et al.,2009)。在关于合作行为的研究中,研究者将被试随机分配至网络化身“吸引力”组和“非吸引力”组,然后要求他们在虚拟网络中进行互动。结果发现,那些具有吸引力网络化身的个体更倾向于与他人建立同盟,同时有着更多的个人表露行为,而且因为该研究并没有要求被试主动选择他们的网络化身,所以更有力地证明了网络自我表现的客观存在将会影响人们的社会合作行为(Yee & Bailenson,2007)。同时,有研究者还进一步指出,团体归属感需求会导致网络用户产生更多的合作行为(Šmahel,2008)。在涉及社交行为的研究中,研究者发现人们的化身选择设定是为了增加自身在社交中的影响力,如那些使用有吸引力化身(高个子)的个体往往有着更好的社交表现,在谈判中也更有说服力,而且这种强势的谈判表现还会延续到面对面的情境中,不过只存在了较短的时间(Simon,2010;Yee & Bailenson,2007)。

此外,研究者在有关虚拟社区“第二人生”的研究中还发现,有吸引力的化身更倾向于同他人进行交流互动,也比无吸引力的化身收获了更多友谊(Brien,2009)。同样是涉及“第二人生”社区的研究,有研究者将被试随机分配至“着装正式”和“着重靓丽”的女性化身组,然后要求他们进行日志书写,结果发现着装正式的化身会更多地提及教育、书籍和数字方面的内容,而着装靓丽的化身则更多地提及了社交、娱乐等内容,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化身对人们社交行为的影响( et al.,2009)。不仅如此,网络社区的流行文化还会改变青少年们的网络自我形象,他们会表现出更多符合该流行文化的行为(穿特殊服饰、听流行音乐等)(Thomas,2000)。与此同时,这些虚拟社区中产生的行为效应还会延伸到现实生活中去,如由化身吸引力引起的自我表现行为会持续到虚拟世界外的约会环境中(Nicole,Rebecca,& Jennifer,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