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楚王奉诏入京都 太傅遭诛城阳讣
却说太傅杨骏与主簿朱振密谋铲除贾皇后,不想贾皇后与心腹董猛,孟观,李肇同样在密谋铲除杨骏,此时,李肇献计,说道,
“我们可以派人秘密联系汝南王司马亮密诏带兵进京,诛杀杨骏,汝南王的驻地只在许昌,与洛阳不过一日路程,他若肯来,大事必成,但是……”
贾后急问道,
“但是什么?”
李肇顿了顿语气,然后继续说道,
“只是,诛杀杨骏之后,恐怕汝南王司马亮,会成为第二个杨骏。”
贾后沉默了好一会,说道,
“目前,顾不了这么多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诛杀杨骏,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商议吧,此事十万火急,刻不容缓,李肇,我这里已经有写成的密诏一份,你亲自携带前往许昌,务必招汝南王司马亮进京辅政!”
“诺!”
李肇大惊,跪拜于地,密诏明明早已经拟好了,说明贾后心里早已经拿定了注意,但是他却不肯明说,让这帮心腹替她把话说出来,言不出,则无过,贾后的这份心计,让李肇,孟观,董猛心悸。
却说司马亮在武帝驾崩之后,得知自己并没有被任命朝廷的辅政大臣,心中惶恐惧怕不已,一方面,他隐约感觉到杨骏肯定在其中做了手脚,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另一方面,司马亮又害怕杨骏找借口铲除自己,于是司马亮连司马炎的殡天礼都没有参加,以悲伤过度,身染苦疾为名,星夜逃回了自己的封地——许昌,以观时变,很快,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司马亮的时机便来了,李肇携带贾后密诏,驰马亲赴许昌,面见司马亮。
汝南王读完李肇密诏,老泪纵横,泪涕横流,以手捶胸道,
“不想老夫离开洛阳不过短短一年时间,我司马家竟然被杨骏这个佞臣欺辱到如此地步!杨骏这个乱臣贼子,恶党欺君,恶党欺君啊!”
李肇大哭,跪伏于地,道,
“汝南王的忠义之心,情义之情,真是感人肺腑,现在皇帝和贾后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稍有差池,便性命不保,还请汝南王念同宗之情,乞往救之!此事万急!”
司马亮几步走过去,扶起李肇,面容哀伤,轻声叹气说道,
“皇帝司马衷与老夫同宗,此事老夫本该救之,义不容辞,只是可惜……”
李肇一愣,连忙说道,
“汝南王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司马亮叹了口气,转身把密诏放在桌子上,说道,
“德明啊,事虽如此,但是只可惜老夫已年老体衰,黄土已经埋到老夫的脖颈了,老夫已经不再有年轻时候的热血了,若不是赶上这动荡的局面,恐怕老夫早已经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李肇慌忙跪下大哭道,
“汝南王如此,皇帝休矣,大晋休矣!”
司马亮再度长叹,李肇大哭,捶胸顿足道,
“望汝南王以祖宗社稷为重!铲除奸党,诛杀佞臣!汝南王!”
李肇哭的撕心裂肺,司马亮不忍,几次拉李肇起身,李肇跪拜于地,俱不起身,司马亮无奈,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到李肇面前,说道,
“德明不必如此,快快起身,老夫虽然已经年老无用,但是老夫举荐一人,可保大事可成!”
李肇慌忙问道,
“敢问汝南王举荐何人?”
司马亮答道,
“司马玮!”
“楚……楚……楚王!”
李肇大惊,就在一年前,武帝殡天,司马玮滞留京都原本想找机会干预朝政,不想司马亮和卫瓘联名上书,以“庶王不能滞京”为由,把司马玮逼回了封地,至此二人互为不和,但是此时,司马亮却是谦让起来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谁能诛杀了杨骏,谁便能够把持住朝政,不想此时,这样的好事,司马亮竟然让贤给了司马玮,这让李肇实在是不解。
司马亮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楚王司马玮时年二十有一,正值青壮之年,本就是建功立业,匡扶社稷的最好年华,况且司马玮坐镇荆州,手握十万雄兵,他若是进京,杨骏还不束手就擒!”
李肇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司马亮,汝南王说出此话,却是无比的义正言辞,道貌岸然,李肇竟然找不出一丝的破绽,李肇忧心道,
“武帝驾崩之日,汝南王也在场,当日的场景您也是亲眼所见,楚王还在为武帝没有让自己继皇帝位而耿耿于怀,恨不得当即杀了惠帝,他又怎会去帮惠帝解此忧难!”
“此言差矣!”
司马亮扶起李肇,亲自给李肇倒了一杯茶水,说道,
“杨骏乱政,此事危机我司马家的江山社稷!匡扶朝纲之事,司马玮作为武帝的皇子,司马家的后辈,他责无旁贷!老夫即刻与你修书一封,你与密诏一同藏于心口,星夜兼程前往荆州,面见司马玮,让他带兵入朝,诛杀奸党!匡扶基业!”
“如此……如此……甚好。”
司马亮如此推诿,李肇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遵命,带上司马亮写给司马玮的书信,换了马匹,星夜赶往江陵。
李肇刚出了屋子,不料在屏风后闪出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出来,此人姓刘,名准,字子洺现任长史,刘准拍手道,
“汝南王演好一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司马亮却瞬间收起刚才的哭丧悲痛之相,转而轻笑道,
“子洺看出来了?”
刘准拉着司马亮坐到桌边,说道,
“让杨骏和司马玮这两只猛虎去斗吧,我们坐山观虎斗,待到这两只猛虎斗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出面收拾残局!”
司马亮给刘准满了一杯茶,笑道,
“子洺兄,万事都要多想一步,对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刘准轻轻抿了一口茶叶,说道,
“无非是两个结果,其一,司马玮斗倒了杨骏,我们便可以入京,同样以“庶王不能滞京”为由,让惠帝下诏,逼司马玮返回封地,我们便可以主掌朝政!只是……”
司马亮看了刘准一眼,说道,
“只是什么?”
刘准低声说道,
“只是不知道司马玮有无篡逆之心,万一司马玮诛杀杨骏之后,又囚禁皇帝以及贾后,那可就不好办了,我是听说司马玮在含章殿门前……”
“哈哈哈哈!”司马亮哈哈大笑,摆摆手,说道,
“子洺兄放心好了,司马玮绝对不敢篡逆,其一,含章殿一事,是杨骏阻止司马玮进宫,让司马玮心生疑惑,司马玮本就是武帝生前最喜爱的皇子,但是武帝却没有把皇位传给司马玮,这让他心里产生了巨大的落差,传位一事,现在已经天下大白,杨骏说谎,满朝的文武大臣难道都说谎?传位之事已过去一年有余,司马玮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了,其二,司马玮虽手握十万重兵,但是他的封地在荆州,而我许昌,正好位于荆州和洛阳之间,司马玮此番进京,充其量带万余兵马,如果他真的要篡逆,必然招致天下王侯前来征讨,而我必然会封堵他的十万重兵北上,就凭他那万余兵马能挡得住其他藩王的讨伐?有这二者,司马玮断然不敢篡逆。”
刘准赞叹道,
“如此甚好。”
司马亮抿了一口茶叶,说道,
“其实相比于子洺兄说的第一种结果,我更喜欢第二种结果,也最有可能是第二个结果。”
刘准低声说道,
“汝南王的意思是?”
“此番司马玮入京,我猜杨骏必然不会阻止,而且会大力促成此事。”
刘准答道,
“何以见得?”
司马亮说道,
“惠帝也好,杨骏也好,无论是谁主政,都对司马玮手中的十万精兵十分忌惮,万事都要看司马玮的脸色,这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但是如果司马玮离开了荆州,来到了洛阳,虽然带着万余兵马,但是这些兵马只能驻扎在皇城之外,司马玮真正能够带进洛阳城的,不过也就几百人,杨骏在洛阳经营多年,党羽遍布,只要司马玮进了洛阳,便是游龙困于沙滩,老虎伏于平阳!诛杀司马玮,易如反掌!”
刘准赞叹道,
“汝南王真是好计谋,这恐怕就不单单是一出鹬蚌相争了吧。”
司马亮哈哈大笑,说道,
“只要司马玮一进京,依老夫的猜测,老夫这里不日,便会收到杨骏的密信,拉拢老夫入伙!”
刘准疑惑道,
“这是为何?”
司马亮笑道,
“杨骏要杀司马玮,也得忌惮他荆州的十万雄兵,司马玮一死,荆州必反,杨骏必然会思前想后,拉老夫入伙让老夫顶住荆州兵马,介时,老夫如若同意,则司马玮必亡!”
刘准不解,道,
“汝南王想来也是司马氏,难道坐观杨骏乱政诛杀司马玮而不管?”
司马亮喝了一口茶叶,轻言道,
“非也,此乃一石二鸟之计,杨骏杀了司马玮之后,老夫便会与贾后密谋,让惠帝下诏,由老夫统领荆州兵马,以诛杨骏清君侧为名,起兵直捣京都,届时,要擒杀杨骏,岂不是探囊取物,同时,还清除了司马玮这个心腹大患!此计乃是先附杨骏,后反杨骏之计!”
刘准站起来,对着司马亮作了一个大揖,道,
“汝南王的计谋,实在是高深莫测!想那诸葛孔明也不及汝南王之万一!”
司马亮得意地哈哈大笑。
三日之后,一切如司马亮所料,楚王司马玮携一万兵马以辅政为名进京,同时,为避免世人说自己逼宫晋惠帝司马衷的闲话,司马玮同时还拉上了淮南王司马允和东安郡公司马繇(yao二声,音同遥),而杨骏所把控的朝廷,也如司马亮所料,痛快的同意了楚王司马玮进京的请求。
司马允为武帝司马炎第四子,母亲为李夫人,庶出,性格刚毅耿直,中正廉明,在司马炎十八个成年的皇子中,名声最好,而东安郡公司马繇非皇族正脉,司马繇的父亲是司马伷(zhou四声,音同皱),是司马懿的第三子,相当于司马玮的从兄,司马繇跟司马允一样,也是颇有威望,司马玮性格残忍好杀,喜好酷刑,在家族中名声不好,此时司马玮带上司马允和司马繇这两位中正之士,是让天下人安心。
但是有一件事,司马亮没有料到,那就是司马玮入京之后,杨骏一直没有对司马玮下手,司马亮也没有收到杨骏的密诏,其实杨骏的幕僚主薄朱振,尚书武茂,中书蒋俊,散骑常侍杨邈等人多次建议杨骏及早对司马玮下手,但是杨骏始终犹豫不决,只是派了三百甲士守护在杨府周围。司马玮却是不管那些,从进京的第一天,就开始着力部署。
公元291年3月8日早朝,冬季的最后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鹅毛一般的雪花如纸片一样洋洋洒洒,而此时的中华大地,就于今日,迎来了一场巨变。
贾后对于杨骏的部署一切时机均已成熟,孟观李肇当着众多大臣的面,上书杨骏十大罪状——一蔑祖,二囚帝,三渎后,四弄兵,五无圣,七滥爵,八弄权,九通节,十伤民!随后,晋惠帝司马衷下诏书与司马玮和司马繇,下令免除杨骏一切职务,司马玮率城外荆州兵分派四个宫门任何兵士不得入宫,司马繇和孟观率五百兵甲,擒拿杨骏!
早有细作将朝廷宫变报与杨骏,杨骏在府中急召众幕僚前来商议。
其中主薄朱振说道,
“太傅,现在宫中有变,这些人肯定是受到了贾后的指使,我们应该放火烧了云龙门向他们示威,让他们交出作乱的的谋逆臣子!平息这场叛乱!”
杨骏紧张的手又开始抖了,在大堂之上来回踱步,心中惶恐不安,听闻朱振的话,杨骏面朝朱振,说道,
“不可,不可,云龙门乃是魏明帝建造的大工程,哪能随随便便地一下烧掉!”
朱振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眼睛里尽是悲悯的神情。
尚书武茂上前一步,紧张地说道,
“太傅,现如今情况万急,唯一之计,太傅亲自率领禁兵打开后宫万春门,囚禁贾后,挟持皇子司马遹当做人质,朝野必然震动,这样才能免于遭难……!”
杨骏瞪大了眼睛,用发抖的手指着武茂说道,
“住口!武茂!你要谋逆!要造反吗!”
武茂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此时也顾不上礼节,上前一步,厉声说道,
“太傅遇事如此不决!恐今日被奸人所害!我等自当保命吧!”
武茂,朱振,杨邈等人尽皆散去逃命。
很快,司马繇率兵甲围住了杨府,用弓箭射杀了杨府外的百余名兵士,顿时杨府外血流成河,鲜血将兵士脚下的白雪都染成了鲜艳的红色,其余兵士尽皆逃到府内,司马繇一声令下,火箭齐发,杨府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杨府剩下的兵士只要一出门,便被乱箭射死,不出门又被大火烧死,平日里喧哗繁茂的杨府顿时成了人间地狱!
司马繇率兵冲进了杨府,无论男女老幼,见人便杀,杨府之人无一逃脱,惨叫声不绝于耳,但是司马繇左右寻不到杨骏,怀疑杨骏夺马而逃,连忙率兵追到马棚,但是依旧寻不到杨骏,临走之时,忽然看见马棚角落里的稻草正在瑟瑟发抖,司马繇上前不由分说,一刀捅下去,一股血柱涌了出来,喷了司马繇一脸!
司马繇身边的兵士连忙扒拉开稻草,里面被司马繇一刀捅死的人,正是当朝太傅,前将军杨骏,可怜杨骏一生位极人臣,到终了,竟然死在了肮脏龌龊的马棚,实在是令人感慨。
第二日,整个京都风云突变,风声鹤唳,杨骏的心腹主薄朱振,尚书武茂,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中护军张劭并朝中的杨骏的亲戚,弟弟城阳侯杨珧和征北将军杨济尽被捕杀,并诛灭三族,不止于此,司马繇趁着宫乱,伪造了一份杨骏党羽的名单,其中不仅有真的党羽,还有司马繇的仇人,就有东夷校尉文鸯,文鸯的父亲文钦,正是被司马繇的外祖父诸葛诞杀死了,司马繇害怕文鸯复仇,便把文鸯圈入了杨骏的党羽之中,可怜文鸯一生英武,光明磊落,最后却惨死于贾后的屠刀之下,一时之间,原本繁华的京都血流成河,遭受党诛被抓的人多达数千人!这些人在城阳门公开处决,斩下的人头用马车拉也拉不完!实在是耸人听闻!大将军文鸯被处斩前大喊三声“冤!冤!冤!”百姓闻之无不泪目!
杨骏一族正在伏诛之际,贾后正端坐于后宫,孟观每抓到一名杨骏的心腹,便派人向贾后报告,直接绕过了朝廷,正在此时,李肇却拿着一支弓箭面见贾后。
贾后黑着脸,冷若冰霜,看着手里的弓箭,只见此弓箭上,附着这一张锦缎,贾后打开锦缎,只见上面书道,
“太傅有难,救太傅者,有重赏!”
话说射出这弓箭的究竟是何人,谁能在杨骏势败的时候,还要想去救杨骏,各位看官稍慢,且看老生下回分解——太后遭囚金墉城岐宏夜诉东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