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荒诞（一）
雨似下得大了些，落在地上时，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汴安城街道上的人少了许多。
沿街做小本生意的人也散去了些。
[楚王府]内，操办的规格与[丞相府]送亲的规格不相上下。可齐曼罗却一直不愿踏出阁。只因前来迎亲的是一只老鼠。
喜气洋洋一片的房中，齐曼罗身后的几名丫鬟不敢作声。
齐曼罗这几日，高兴的心情一下跌入了谷底，抬袖不停擦着两颊的泪水。
齐敬杞在[一心间]房外，愤怒着一张脸。“罗儿，这本就是一桩阴谋下的婚姻，你又何苦较真。不管今日谁来迎亲，一只老鼠，也好过他人。”
可是在齐曼罗心里，这桩婚姻，不是阴谋，是心甘情愿，是心悦于齐轩年。
她哭的，不过是齐轩年对待这桩婚姻的态度罢了。
[一心间]里传出齐曼罗“嘤嘤唔唔”的哭泣声，扰得齐敬杞更是心焦不安。“曼罗，听哥一句劝，齐轩年这样做，不是更合了咱们的意吗？”
齐敬杞面朝房内，张锦凤来了，他也未曾察觉。
张锦凤由丫鬟小翠扶着而来，再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了她苍白虚弱的神情。一身华丽的服饰下，身子瘦了一大圈。
张锦凤冷冷的声音在齐曼罗身后响起，“齐曼罗，你不要忘了，仇人未死，你就先爱上仇人，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王，你对得起为我们铺好复仇之路的皇后娘娘吗？”
“你就算是再不愿，今日你也非嫁入[齐王府]不可。”
房中的丫鬟，见王妃娘娘来了，纷纷向张锦凤扶揖。
张锦凤一席话，说得齐曼罗心中更是难受，坐在妆镜前，平时最是乖巧的，却也不顾礼数。
哽咽道：“母妃，就算这样，他齐王也不能如此羞辱女儿，这亲，我不成了。”
齐敬杞作为兄长，家妹出嫁时，是不能进[一心间]的。正欲在外劝上一二。
张锦凤就气红一张脸，上前就狠狠地给了齐曼罗一巴掌。“不孝之子，枉我平日里最疼爱的是你。这个节骨眼，你说不嫁便不嫁了吗？”虽是用了全力，可张锦凤身子虚弱，这一巴掌，并没有多少力道。
紧接着，又恨烂泥扶不上墙道：“你置[楚王府]于何地，置你父王的死不管不顾吗？”
“你先前不还应下吗？这么快便翻脸不认。”张锦凤指着捂脸哭泣的齐曼罗。“说，你说，你是不是真的爱上齐轩年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今日也算是知道了。嫁给他，只为报仇，其它的，我劝你，想都别想。”
张锦凤怒火中烧，理智全无，说话也不经大脑了。
齐敬杞自知，自己母妃这话是说得重了些。“曼罗，母妃也是为你好，为整个[楚王府]考虑。历朝历代，夫君死后，改嫁的公主，郡主也不在少数。”
“只要齐轩年一死，哥到时，一定再为你寻得良配。”
齐敬杞还是说出心中最大的担忧，“圣上亲下的婚旨，又岂是你想毁就能毁的。抗旨不婚，若被齐轩年拿来做文章，可是灭族的大罪，难不成你真想中了齐轩年的圈套不成。”
齐曼罗心下咯噔一下，捂脸的玉手放下，脸上明显有几根手指印。泪水无声划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出嫁了。
张锦凤一看，心中大石落下。也瞬时红了双眼。“好，好！曼罗，这就对了，等过了今日，在[齐王府]可要万事小心。齐轩年实力不容小觑，切记，不可莽撞！”
齐曼罗只好又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张锦凤终于由丫鬟小翠扶着站直身体，示意房中丫鬟为齐曼罗盖上盖头，送出门。
于是，[楚王府]中，锣鼓算是敲起来了，鞭炮一放，新娘子就该出门了。
府外，白皙和着金丝鸟笼被绑在马鞍上，齐轩年还是有点人性，先前在鸟笼上还替自己绑了一把伞。
可后来柳小平公报私仇，把油伞给扔了，索性雨不是很大，一时半会儿还冲刷不掉自己身上灶泥灰。
其实这事白皙也是老大不愿的，可谁叫齐轩年说了，只要把齐曼罗迎回[齐王府]，拜了天地就给解药。
自觉荒诞无稽，无耻之极，可还是应了齐轩年无理的要求。
听着这早过了吉时才放的鞭炮声。白皙在鸟笼内低声道：“作孽，作孽。好好的姑娘，就这样被齐轩年糟蹋了。”
雨点又飘大了，打在地上“啪啪”作响。
齐曼罗暗绿裙摆的脚踏出了门槛。
白皙敢再出声，他可不想被齐轩年毒哑。
红绿交织的轻纱盖头遮住了齐曼罗的面容。白皙却不用去看，就知道盖头下齐曼罗的眼睛，一定是红肿不堪的。
锣号声夹杂着雨声。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闷，倒像是出丧的仪仗。
街道上，凑喜气的人都撑起油伞，不停在远处交头接耳。
[楚王府]外，只一马一车一人，再一人牵着白皙那匹马。
如此寒酸的皇室迎亲队伍，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更奇葩的是，新朗官自称卧床难起，让一只老鼠代为迎亲！
只怕过了今日，齐曼罗便会沦为整个大州的笑柄。
是张锦凤与齐敬杞送齐曼罗出的门，冒着大雨，简短告别后，齐曼罗被两个丫鬟扶着上了灰白色的马车。
丫鬟随齐曼罗进到马车内，没有其它仪式，车夫是齐轩年在北关城的人。他只戴着遮雨的斗笠，坐在马车外喊了一声：“驾！”
另一名也是齐轩年的人，斗签遮挡住他大半张脸，听到“驾”的一声，也牵着载着白皙的马匹往回走。
马车便往[齐王府]的方向行去。
马车后，足足八十一人的送亲仪仗冒着大雨也将锣鼓敲打上。
这样的氛围下，总算是有了一点皇氏出嫁的阵仗。
齐曼罗刚进到马车内，泪水就决了堤。模糊中，看到软座上工工整整放着一封信，歪歪扭扭写着：曼罗亲启。
齐曼罗一把接开盖头，吓坏了随侍的丫鬟！“郡主，盖头不可摘呀，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