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坚守、坚持和舍弃
许销冰
从2005年到2016年,一趟趟T31列车见证了我11年的北上求学路。列车隆隆,南来北往的陌生人聊着各自的职业和人生,这也让我对自己的职业和人生有了些许感悟。回顾读博四年,我想用几个关键词概括:坚守、坚持和舍弃。
读博求学坚守的是做学术的心境。2011年秋,我即将硕士毕业,并顺利收到某知名互联网公司的录用通知。某天突然接到郑毓煌老师的一个电话,告知我被清华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录取为2012级博士生。纠结了整整三天,或许是出于名校情结,或许是内心不愿意过上班族程式化的生活,最终我选择了读博。很多清华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的博士毕业生最后都没有选择科研作为自己的职业,而是进入更有“钱”途的金融、互联网行业,或者是“光耀门楣”的政界。而我从选择读博开始,就坚定了学术立命、科研求职的理想。转眼四年过去,我即将毕业,在求职简历上,我这样写道:“我的博士四年只做了一件事:踏踏实实做研究。”即使我第一篇论文被多个SSCI期刊拒稿之后,我也从未动摇这一信念。尽管我不完全相信“付出总有回报”,但我还是坚信“付出情况下回报的期望显著高于不付出情况下回报的期望”。
坚持的是一丝不苟的学术逻辑。学术逻辑是指做学术研究所秉承的态度和方法。我是一个实证主义者,我尊崇波普尔所认为的科学发现的逻辑,即提出可证伪的学术命题,而后提供支持该学术命题的证据。前一段时间,知名主持人崔永元在美国录制的针对转基因的纪录片,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片中,崔永元引用了多位美国学者的观点,来“佐证”其研究结论。然而,从科学逻辑的角度,首先,任何个人的“观点”都是不可能作为一个学术命题的证据的,这也是新闻纪录片和科学研究的一个重大差别。其次,在该纪录片的开头,一位名叫南希·斯万森的大学教授,展示了一张“草甘膦使用量和疾病相关性”的关系图,两者的相关性高达0.96,试图以此来证明草甘膦的过量使用是这些疾病的元凶。然而,从学术逻辑的视角,高相关性并不意味着必然的因果关系。上述例子说明了媒体在“提供支持该学术命题的证据”这一环节常犯的错误。而对社会科学的研究者而言,更难的实际上是“提出可证伪的学术命题”。初级研究者往往会通过文献来苦苦搜索研究问题,尽管这是一种可行的方法,但这样的方法往往会禁锢我们的思维,难以在理论上作出足够的贡献。研究者一定要培养自己观察生活、思考生活并将其抽象为理论的能力。这个过程实际上是一个“归纳”的“非科学”过程,但对实证主义者而言却不可缺少。
舍弃的是一步登天的野心。也可能是读惯了顶级期刊的论文,我们总是以在这些期刊上发表文章为目标。有目标并不是坏事,就怕“心比天高、好高骛远”,却失去了“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的过程。老子云“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作为初学研究者,通过一两个研究项目进行锻炼是很有必要的过程。它可以让我们熟悉从想法的产生、假设的推演、研究方法的选择、论文的撰写到期刊的投稿、文章的再修改等一系列过程。如果一开始就盯着那些顶级期刊,可能博士都要毕业了,一个具有顶级期刊潜力的想法都还没产生,更失去了在一个完整的项目中学习的机会,可谓得不偿失。在经历过一两个研究项目后,就可以慢慢提升对文章质量的要求。要实现这个目标,想法的质量至关重要。《论语》曰:“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初级的研究者对想法的潜力往往缺乏判断,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更多地借助资深研究者的判断。如果得到他们的认可,那基本上就可以着手进行下一步的研究了。
我即将在2016年夏天博士毕业并走上大学讲台,除了做好研究,这一辈子又多了一件事:认认真真教书。
2016年2月20日